第13頁 文 / 於海傑
「我現在碰到有生以來的最大難題。」他一笑。「不管王子或蟑螂,讓我們把這些暫拋一旁,和平相處好嗎?從現在開始.你我是密切的工作夥伴,要盡量培養默契才是。如果剛才在台上聽得沒錯,你的肚子在咕咕作響,抗議受虐了。」他揶揄地笑笑。
那溫馨的光芒讓唐海波放鬆下來。「好吧!今天不跟你抬槓,吃飯去。」
「天大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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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寧的車停在家門前,正好趕上那一團吵嚷。
唐海亭扯住一個歐巴桑的牡丹花裙大叫:「你為甚麼踩我的貓咪?它那麼瘦小——你一定把它的腿踩得骨折了!」
老太婆也是一肚子氣,擱下臂彎的花布包。「你不該杷貓放出來亂咬人!你這小女孩怎麼這麼沒家教?誰告訴你可以對長輩大吼大叫?」
「明明是你不講理!踩傷了我的貓咪也不道歉!憑甚麼罵我?」
唐方一路臭著臉出來,眉毛是緊緊糾成一團的,那是代表火山快爆發了。「亭亭,你在嚷嚷甚麼?我怎麼聽到一個老女的聲音?」
唐方真是被小么女給感染透徹了!唐海亭每次在公共汽車上遇到強霸位子的粗魯老婆婆,回家投訴時都「老女、老女」地叫,連個「人」字都懶得加。
唐海亭得人撐腰,自是氣焰高張。「爸,有個歐巴桑罵我們塚沒家教!踩了阿彌不說,還臭罵我一頓,連帶把你給罵上了!」
劉靈芝鼓著脂粉紅艷的兩頰。「明明是你家死貓亂咬人,看!我腿上被它咬得腫了一大塊。」
「那是走路走腫的!貓咪的牙型有多大?合對你那傷口,根本不可能是我家貓咪咬的!」唐方挺著一股氣開罵了。「你這老太婆不要在這胡鬧撒野,我家店面還要做生意,給你一攪和,客人都要跑光了,真是莫名其妙!」
劉靈芝氣不過,間得脖子都粗了,一跺腳。「好!好!早知道你們北部人全是狗眼看人低的野蠻子!不跟你們計較,哪天找我兒子來跟你們算賬,討回個公道!」
「唉!唉!老太婆,你說這什麼話!」唐方愈聽愈不順耳,上下打量這個士得可以的鄉下老婆子。人都年紀一大把了,還學年輕姑娘扎絲巾、穿花裙,上身桃紅杜鵑花,下身是洋紅牡丹花,粗腿上套雙黑包鞋,一看就讓人發笑,更別提那個花布包,這婆子簡直像鄉土連續劇裡跑出來的丑角,嘴巴倒是不饒人,叨叨喳喳的。「咱們北部人是哪兒犯著你了?讓著你還欺負到頭上去!還沒罵你是鄉下土包子哩!找兒子?行!有本事連祖宗八代全請來,看誰的陣仗強……」
唐海寧看清況弄得收拾不住,趕緊上前勸架。「爸,別吵了,事清沒怎嚴重,少說兩句。」
唐海亭躲在老爸身後扮鬼瞼。「還要她賠錢哩!阿彌就算沒受內傷,精神也遭受驚嚇蹂躪。易得安回來看了一定心疼死了,每回都是易大哥親自喂阿彌,幫阿彌鋪被的。」
老太婆眼一瞪。「你提我兒子名字幹啥?你怎麼會認識他?」
眾人當場傻眼。這個土裡士氣的老大婆竟是易得安的母親,唐方設定的准親家婆?天啊!怎麼會這樣?
老女、老太婆、鄉下土包子……剛全搬出籠了。
劉靈芝一屁股坐在唐家店門的塑膠箱上。「六巷七十二號,原來就是你們這家人!就有你們這自北部野蠻子,難怪每回我打電話上來,我們家安仔不是拖地板就是洗廁所、清爐灶,安仔在我塚是三代單傳的寶貝仔,到這裡反而受你們虐待!不行!今天我要親眼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等我家安仔回來,跟你們一家人討回公道!」
這從何說起?可唐家人個個面面相覦,拿她沒轍了。
「海波要去撞牆了!她最好今天別回來。」唐海亭哺喃自語。「除非她想被活活剝掉三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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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信黎沸揚的話,暫時忘掉要演戲,忘掉現實生活的身份,只要把十八小時空出來交由他安排,結果,唐海波過了畢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一早,他把她拖上船,出海釣魚。他還真的是在釣魚,幾個小時專心凝神,根本遺忘了有她存在;而唐海波也樂得消遙,在船上畫畫、吃冰、作日光浴。午餐他們是在一家五星級海濱酒店共進的,天色水光映著美味佳餚,好不愜意!下午,下海潛水,欣賞熱帶珊瑚與魚群美景,直到夕陽下山,他們並坐沙灘上送走最後一抹暮色光暉。接著驅草直奔市區夜市,就像唐家女將征戰夜市的那在種吃法,從頭一攤「拼」到最接一攤;入夜後,他們上山看夜景,欣賞滿城如星鑽般的燈火,唐海波懶懶地靠在車椅裡享受晚風的清涼,心中無限舒坦、快意!
經過這整天的相處,唐海波對身邊這男人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覺。怎麼說?彷彿共度過這一天,他們已經經歷了數年,有著相知多年的默契。他在那麼多「德性」上和她不可思議地相像。
孤僻——一個人也能享受自在。
自由派——想怎樣就怎樣,無不合宜,處處是以外驚喜。
彈性——在大酒店正襟危坐,有著高貴的紳士淑女風範;在路邊攤上,豪邁
一跨、長裙一撩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上山下海,和他在一起,唐海波竟能無拘無束、愜意愉快,好像兩人幾百年來都是這樣一起打發假期似的。
怎麼可能?昨天以前他還是她眼中的蟑螂,避之唯恐不及!而今……
就聽他的,忘掉身份,眼前這人就只是黎沸揚,一個真實迷人、百分之百的男人,而她是絕對的女人——他們這樣的組合,就好像萬物恆常存在般的自然。
黎沸揚在看她,著迷地看著她。一天裡,看盡她各種樣子,有性感的、邋遢的、端莊的,還有興高采烈的、瘋瘋優優的,她那百變的風采引人入勝,而他尤其愛她現在這樣子——柔滑的月光爬在她的肌膚上,散發出一分寧靜的溫柔;一低首斂盾的模樣,顯得意態儼然。
「你在看什麼?」慧黠帶笑的神采打破那泓月光清泉。「眼睛抽筋啦?」
「看你!因為問你會是很蠢的一件事。」他很賊地偷襲成功。「所以只好直接吻了。」
唐海波暫停呼吸,身子被他攔腰抱得懸空。
這個吻更深、更纏綿,更甚歐安瑞和維納斯的那一吻——是真材實料的一吻。
唐海波忍不住想偷覷他,卻被他察覺,黎沸揚溫柔的大手覆蓋在她的眼皮上,唐海波的心臟在胸膛下歡樂地顫跳搏動——那是天上傳來的音籟。
他們都聽到了那聲音,那教人驚喜、顫抖又羞怯不止的旋律。
是愛嗎?就這樣來了?無所不在地包圍他們?
是愛嗎?唐海波在昏眩癡迷中自問。
唐海波與黎沸揚,抑或歐安瑞與維納斯,什麼都不重要了,唯有這一刻,這一刻是如此的真實!
「這是代表甚麼?」她心裡雖明白,可還是覺得委屈。「你甚麼也沒說,你是怪胎!這算什麼?」
「代表——」他又一吻,鄭重熱烈的一吻,如同烙記。「這個字。」
那個字!在唐海波全身血管裡流竄爆響!歡唱如雷嗚,天地全聽清了。
可是又那麼不真實!抓不住、看不見,來得突然可會也去得意外?可會才發現又隨即不見?這個人,到底想些甚麼?
他——究竟是真是假啊?
「我能相信你嗎?」結果,她問了個傻里傻氣的問題。
黎沸揚此時心中是最真誠的誓諾,他深倩無限地說:「相信我一如信任你自己。無論在甚麼情況下,我最不要傷害的就是你!」
有這句話就夠了。唐海波心中被暖暖的幸福啟包圍。
「最後一件事,很老士,可是沒有其它用意——」她戰戰兢兢。「你沒有結過婚吧?」
那在意又擔心的模樣說不出多可愛!黎沸揚深深地將她擁進懷裡。「沒有!我可以拿證件讓你檢查。」
「不用了。」唐海波笑往他的胸前搓揉。「你說了,我就放心了!」
他們又想接吻了,一定是受月光和愛情的影響,才無力抵抗那超級磁場!
「嘿!拜託!」唐海波笑箸躲開他那太過熱情如火的動作。「你不會想在公共場合上演限制級吧?」
「不會的,我捨不得。」他給她一個最安全的擁抱。「時機未到!千百個舞台,我們還多的是交手的機會。不過,現在先讓我們享受這個夜晚!這會是我永生難忘的一天。」
「不只是你的。」她柔情地附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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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老師,帥於大哥!」唐海亭抓住人潮中的影子,便佯裝跛腳地跳著追上去。「我的腳踝扭傷了,我姊要批改作業,她說可不可以請你先順道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