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於兒
「但是二少爺他--」
慕容夫人打斷他的話,臉色微變地開口:「東離,你去告訴那些老僕們,若想繼續待在慕容家終老,就不准把這事洩露出去;否則,我不僅會趕人,還會讓他們在南京城待不下去。」
「是,夫人。」
第二章
「娘,您居然要我……」
「愬兒,你不是也很喜歡宓兒?」
「但是我……」
「愬兒,娘拜託你,就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慕容愬陷入沉思中。
「愬哥哥,愬哥哥,你在想什麼?」左蟬宓輕輕搖晃著放在輪椅把手上那只過瘦的臂膀。
猛一回神的慕容愬下意識斥地道:「不要喊我愬哥哥!」
一發現陪在身側的左蟬宓明顯的瑟縮了下,他隨即懊悔地低下聲、語帶歉意地道:「對不起,宓兒,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我打擾了愬哥哥的靜思,這樣好了,我先去換壺熱茶再--」
「你不用再來了,我知道要陪一個瘸子說話,是一件多麼枯燥乏味的事,你還是去找你的殷大哥吧!」慕容愬自嘲地掀了掀唇角。
「愬哥哥,你別這樣說!你可知這十年來,我幾乎每天都在幻想著能朝朝暮暮陪伴在你身邊;而且姨娘也說過你的腳還有治癒的機會,所以你千萬別在此時放棄好不好?」左蟬宓蹲在他面前,臉上有著冀盼。
「即使我永遠都不能行走,你還是願意留下來陪我?」慕容愬帶著緊張的心情緩緩探出手,輕輕碰觸她吹彈可破的雪頰。
也許娘說得對,宓兒的回來就是上天要彌補他所遭遇的不幸,所以他不能再將宓兒趕走,他要留住她,他要想辦法留住她。
「嗯。」左蟬宓偏著頭,甜笑地摩挲他放在她頰畔的手掌。
慕容愬動容了,她這抹笑、這份篤定,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不!殷他現在什麼都有,所以他絕對不會跟他搶宓兒的。
「愬哥哥,那我現在可以去換壺茶了嗎?」左蟬宓笑笑地起身,難得俏皮地對著有絲窘意的慕容愬說道。
待左蟬宓離開後,慕容愬收斂起久未綻出的笑靨,像是說給自個兒聽,也彷彿是說給突然現身在他背後、長年照顧他起居的男僕聽:「蘆笙,你說宓兒她會一直把我當成愬嗎?」
「會。」
是嗎?慕容愬緩緩收攏起五指,心中已有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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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壺熱茶及幾盤小點心的左蟬宓,心不在焉地穿越濃蔭的花園,往竹苑方向走去。
不僅殷大哥變了,就連愬哥哥也變了。
她記得在慕容府的那二年,當時才十六、七歲的愬哥哥總是一副恣意不羈的輕狂模樣,而且他最愛捉弄她;等她快要被他惹哭時,他才會又愛又憐地趕緊逗她笑。
想不到十年後,他們三個人的變化都如此之大;但唯一不變的,是她對愬哥哥的那顆愛慕之心。
「宓兒。」
一道包含濃烈情感的叫喚登時教左蟬宓止步,她定眼一望,「愬哥哥」的稱呼差點脫口而出;正慶幸自己收口得快的她,察覺自己竟被他巧妙的困在一處隱密的花叢裡,面色隨即一變。
「殷大哥你……」左蟬宓將佈滿慌亂的臉蛋微微偏開,不想讓慕容殷的氣息靠她太近。
殷大哥與愬哥哥幾乎是由同一個模子所雕刻出來的,但也許是個性上的問題,她與殷大哥之間始終沒有她和愬哥哥來得那般親匿。
「這十年來你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快要發瘋了。」慕容殷又氣又惱地怒瞪著她,若不是他們中間還隔著一個托盤,他老早就將她狠狠的摟抱住了。
「我……」左蟬宓錯愕地盯視慕容殷一臉盛怒下夾雜著她不懂的情愫,怔忡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我運用慕容家所有的關係,仍舊找不出你的行蹤?你就像是突然從這個人世間消失一樣,連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給我。」慕容殷異常激動地抓住她的肩頭,頻頻搖晃她。
清脆的瓷盤碰撞聲隨著外力的搖動而響起,甚至連壺口也溢出不少熱燙的茶水。
慕容殷突如其來的動作及他說出口的話語,都讓左蟬宓感到一陣莫名的暈眩,她緊緊抓住手中托盤,彷彿有東西抓在手中就能減輕那種不適的感覺。
「你說話呀!別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地等你十年後,你卻回答我一切都忘了。」他可以順娘的意什麼都不說,但是他非要知道在這十年間,宓兒到底在哪裡,又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我已經對姨娘說過,我是被一對、一對夫婦給收養--」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種鬼話!」
慕容殷的咆哮聲讓左蟬宓整個人僵住。
她心頭一揪,貝齒緊緊咬住下唇,帶著懼色的美眸盡量避開他精銳深沉的探索目光?
「不說是嗎?」他的嗓音冷冽極了。
「我已經說了,是你不信的。」左蟬宓顫聲地說著,視線仍不敢對上他的眼。
「好,你只要看著我的眼再重複說一遍,我就相信你。」慕容殷將她偏過去的螓首攫住扳正,一臉兇惡地盯住她頻頻閃爍的星眸。
「殷大哥,請你不要這樣,我還要送茶去給愬哥哥……」左蟬宓嚇到快端不住托盤了。
一聽,慕容殷面色更沉、更僵。之後,他慢慢鬆開手,卻仍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為什麼不肯告訴我?」他再一次地扣住她顫抖的雙肩,語氣中有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殷大哥,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是我真的沒有什麼難言之隱。」左蟬宓僵硬的語調顯示她此刻的緊張與無助,除此之外,她也意外的竄出另一種念頭,那就是她要和殷大哥保持一定的距離,否則深埋在心中那件不堪的秘密遲早會被他給挖出來。
「宓兒,你從不會撒謊的。」
「殷大哥,既然你說我不會撒謊,那你就應該相信我剛剛所說的話才對呀!」左蟬宓不明白慕容殷是如何認定她不擅說謊的,但既然有這個台階可下,她自然不會白白放過。
「宓兒,你……」
「殷大哥,我怕茶水涼掉,請你讓我走好嗎?」二張一模一樣的面容相互交疊在一起,讓她不斷產生一種錯亂的感覺。她必須趕緊回到愬哥哥身邊,不然她真的快分不清哪一個才是她所愛的愬哥哥。
她那種亟欲要和他撇清的疏離態度,激怒了慕容殷;下一刻,憤懣取代了理智。「宓兒,我根本不是--」
「殷!」
讓慕容殷及時住口的是輪椅滾動的剎耳聲,他緩緩側過頭,眼眸直直瞅視住輪椅上的慕容愬。
慕容愬同樣盯著他許久,才漾起一絲笑,對著暗自鬆口氣的左蟬宓說:「原來你碰上了殷,難怪我在竹苑等那麼久都不見你回來。」
「愬哥哥,我……」不知怎麼搞的,她似乎感受到慕容愬的話裡有著一股譏諷的意味。
「宓兒,你方才在跟殷談什麼?」慕容愬故作自然地問著。
「我、我是在跟殷大哥談一些……」不擅說謊的她,果然說得支支吾吾的。
這副欲言又止的心虛模樣,讓慕容愬的臉上多了幾分的陰沉。
慕容殷突然接口道:「談些小時候的回憶。」
「喔,那我倒是晚來一步,無法和你們一塊兒分享我們小時候的趣事,宓兒你說是嗎?」
「呃,是。」左蟬宓將投向慕容殷的怔愕眸光收回,忙不迭地點頭。
這時,慕容愬突然輕哼一聲,眉頭深鎖。
推他過來的蘆笙立刻彎下身,熟稔地揉捏著主子的雙腿。
左蟬宓見狀,也馬上將托盤放下,並緊張地蹲在慕容愬另一側,照著蘆笙的手法輕捏他發疼的腿。
「愬哥哥,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嗯,好多了。」慕容愬淡淡一笑,微瞇的眼角不經意掃向一旁面色異常僵硬的慕容殷。
「那我以後天天幫你捏。」說實在的,她跟愬哥哥在一起時,反倒沒什麼壓力,不像殷大哥一直逼問她這幾年所過的生活。
「那就偏勞你了,宓兒。」
「愬哥哥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左蟬宓羞澀一笑。
慕容殷無法忍受這一幕而轉身欲離開。
「殷!」冷不防地,慕容愬突然叫住他。
慕容殷沒有回頭,只是全身僵直地立在原地。
「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也一直掛念著宓兒,不如你今晚就來竹苑用膳,我們三人好好聚一眾。」慕容愬一點都不介意慕容殷背對著他,不過他那張噙著笑的面容,卻有著微不可見的譏嘲。
過了一會兒,慕容殷才嗓音低沉地道:「我今晚有事。」
「嘖,原來連自家兄弟也不屑和一個殘廢之人同桌吃--」
「我今晚會到。」慕容殷生硬地打斷慕容愬的話,隨即如旋風般地離去,任誰也沒看見他臉上的痛楚與悒鬱。
待慕容殷一離去,面有異色的左蟬宓半垂眼簾,對著仍一直盯著慕容殷離去方向的慕容愬輕道:「愬哥哥,我們要不要邀姨娘一同前來?」她盡量穩住聲調,不讓自己洩露太多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