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文 / 宋思樵
「少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你在久大的紅利轉入我的賬戶裡?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我方敏芝又不是呆子,存折裡莫名其妙多了三千萬的巨款,我會不知道事出有因嗎?」
秦羽軒眼睛裡閃著一抹好笑的神采。
「你笑什麼?」方敏芝凶巴巴的口吻。
「我第一次瞧見有人為了從天而降的巨款而特別翻山過海找人算賬。」他笑嘻嘻的說。
「你、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等於是在羞辱我?」
秦羽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並沒有道個意思,那是我唯一可以用來表達我內心對你無盡感激的方法。」
「我拒絕接受。」方敏芝冷冷的說。
「別這樣,不要認為我太庸俗,錢並不可憎,重要的是它用來表達的心意,你就當它是我這個欠你良多的前夫給你未來孩子的教育基金。」他溫柔的解釋著,眼光一片摯誠。
方敏芝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她點點頭。「好,這是第一件事,還有第二件事。」
「老天!你還真是有備而來。」秦羽軒苦笑連連。
「我問你,你答應過我,你會盡力去爭取楊思薇,為什麼你卻待在家裡坐以待斃?」方敏芝咄咄逼人的質問他。
秦羽軒的唇角扭曲了,他掩飾地點了一根煙,避重就輕的說:
「你知道嗎?你的口氣像法官。」
「你不要跟我耍太極,你說,你為什麼毫無行動?莫非,你放棄了?」
秦羽軒的心抽痛了一下。「不是放棄,而是束手無策。」他乾澀的說。
「什麼叫作束手無策?」
「拜託!敏芝,你在考我中文程度嗎?」秦羽軒不耐的吼道,眼中的痛楚更深了。
「好,我不考你中文程度,你能告訴我是什麼事讓你打退堂鼓了?」
「你今天是不得到答案不會死心的,是不是?」秦羽軒惱怒的瞪著地。「好,我告訴你,她懷了我的孩子,我向她求婚,而她拒絕了,她寧願做個未婚媽媽,也不願嫁給我,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他一古腦兒吼了出來,呼吸急促,臉色灰白。
方敏芝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怎麼——會這樣?」她愣愣的說。
「你的好奇心已經滿足了吧!!你方大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再來干涉我秦羽軒的事。」
「羽軒,我是關心你啊!」
秦羽軒的臉扭曲了,他痛苦的深吸一口氣。「抱歉,我太粗魯了。」他沙啞的說。
「我還第三件事。」她悄聲稅。…………….
「什麼事?」秦羽軒覺得滿心倦怠,似乎有點麻痺了。
「你爸爸要見你。」
「什麼?」他又驚又喜,好半天沒有呼吸。
「快去見他吧!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
「敏芝,你——」
「我必須告訴他,我不能任他再這樣對你誤解下去。」
☆
秦羽軒到了長庚醫院,站在秦伯航的病房門口,心情複雜,既期盼又有些擔憂。
「進去吧!」方敏芝鼓勵地拍拍他。
「你呢?」
「我還有事情得出去一趟,你先進去。」
「謝謝你,敏芝。」
「小事一樁嘛。」方敏芝巧笑嫣然,眼眸中儘是鼓舞的神色。
在方敏芝一再鼓舞下,秦羽軒鼓起勇氣,緩緩推開了房門,毅然走了進去。
秦伯航正在小憩,是父子天性的感應?還是——總之,他根本沒有熟睡,他在秦羽軒靠近床緣時睜開了眼睛。
「爸——」
「你這個孩子——」秦伯航眼底有一份好深好深的憐惜和愧疚。
「爸,您不怪我?」
「我能怪你什麼?你會煞費苦心地瞞著我,足見我是個多麼專制而差勁的父親。」
「爸,別這麼說——」
「孩子,真難為了你了,既要順從我這個跋扈的父親,又要顧全愛情,真虧敏芝通情達理,否則,今天你怎能恢復自由之身。」
「爸,您——」
秦伯航握住他的手,釋懷地笑了。「思薇這丫頭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難怪你對她情有獨鍾。去吧!去爭取你的幸福,爸不會再干涉你。而且,我也不會再勉強你做任何事了。我已經想通了,久大我可以交給杜奕霆負責,家族企業的觀念已經落伍了,惟才是用才是符合時宜的。你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爸爸會全力支持你的。」
「爸——」秦羽軒動容的緊握住父親的手,一時喉頭梗塞,激動莫名。
「孩子,不會太遲吧!我是指思薇她——」
秦羽軒黯然地垂下頭,悵惘無語。
「怎麼?她不肯原諒你嗎?」
「爸,也許我跟她真的無緣吧!否則,她也不會懷了我的孩子,卻狠得下心不肯嫁給我。」
「什麼?」秦伯航吃驚地睜大眼睛。「你說她有了身孕?」
秦羽軒痛苦的點點頭,心情沈痛的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堆積著厚厚一層濃密、陰鬱的雲團。
秦伯航不禁喜上眉梢,但他一瞧見兒子一籌莫展的神色,不由怒從中來破口大罵。「你這個蠢蛋!你有本事讓她跟你上床,居然沒本事讓她嫁給你,虧你還是名聞遐爾的大律師,我秦伯航怎會生出你這麼一個笨兒子。」
「爸!」秦羽軒漲紅了臉。
「去去去,趕快去跟她求婚,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秦伯航大聲命令兒子。
「爸,我——」
「你沒聽見我的話嗎?我警告你,如果你敢讓我的寶貝孫子淪為私生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秦伯航見兒子仍站在那紋風不動,不禁又氣又急。「你還站在那兒幹嘛?難道要我這個做父親的幫你去追女朋友嗎?」
父命難違,秦羽軒只好硬著頭皮點頭答應了。
☆
思薇從未像現在這麼慌亂無措過,更沒有一刻覺得時間的腳步緩慢得令人難捱。
她煩惱自己像個廢人似的,只能待在房間裡胡思亂想,慢慢品嚐理智和感情的拉鋸戰。
她真想找點事來做,免得她真的被腦子裡不斷蜂擁而至的紊亂思緒給逼瘋了。
幾度抓著筆桿想創作,卻又數度沮喪地罷筆,望著散落一地的紙團,她覺得自己像只絕望的困獸,正陷於生命中進退維谷的僵局裡。
她想,或許她該出去走一走,透透氣,不然,再下去她鐵定會精神錯亂。
她抓起梳子使勁地梳著,彷彿要藉此抒發滿心的苦悶和煩惱。然後,她隨意塗了口紅,帶了錢包,準備出去散散步,剛拉開門把,她就聽見不受歡迎的電話鈴響了。
「喂!」她口氣夾著幾許被打擾的不悅。
「思薇嗎?我是龔德剛。」
她訝然地站直身子。「龔老師?」意外之喜過後,她也有份揉合了激動和傷感的悲楚和心酸。
龔德剛沉默了一下,他低沉的開口說:「我聽說你的事了。」
「哦?」她聽見自己空洞平板的聲音。
「小薇,你還好吧!」
「還好。」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孩子是誰的?」龔德剛單刀直人。
「幹嘛?你也跟他們一樣在玩大家樂猜謎遊戲?」她不能克制地尖銳問道,渾身開始繃緊,戒備。
「我是這種人嗎?思薇?」
她輕噓了一口氣,放下自衛的武器。「對不起,我只是心慌意亂,一切都一團糟。」
「孩子是秦羽軒的嗎?」
她倒抽口冷氣,顫抖著嗓音:「你——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
龔德剛沈吟了幾秒鐘,然後,他發出一聲長歎。「好吧!我告訴你,事實上,你第一次去採訪秦羽軒,是經過刻意的安排,你以為——我基於什麼理由非得逼迫你去採訪他不可?說穿了,也只不過是應他再三的請求,再加上我欠他的人情債。」
「什麼?」她大驚失色。「他——他竟敢——」她為之氣結,直覺一股怒焰直燒向雙頰,她渾身打顫。
「不要發火,他是用心良苦。事實上,他一直默默在關懷你,極盡心思地照顧你。他知道你的個性鮮明,好惡極端,有一根坦率不屈的直腸子,很容易在無意中開罪別人,樹立仇敵。因此,他極具用心地透過他個人的關係,和大老闆疏通,打交道,甚至,贊助報社的捐助活動。為的就是保護你,否則,光是唐少斌那件風波就可以讓你的新聞事業停擺。」
「我才不稀罕他的假惺惺。」她倔強的說,儘管心海裡早已經波濤洶湧。
「小薇,他愛你呀!否則,他又何必為了讓你留在大嚴報,而願意答應以陸順明的採訪作為交換條件。若非為了你,一個極度重視隱私權,不信任新聞大眾傳媒的人,又何必三番兩次的破例?更何苦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反正,你又不會領情。」
「我——」她囁嚅著,芳心大亂,完全失去了主張,更不敢相信龔德剛片面的說詞。
「小薇,我都已經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人生的各種歷閱我差不多都領會過了,相信我,我的眼睛不至於老眼昏花到看不出他是用怎樣熱烈真摯的一顆心在愛你。別忘了,我也戀愛過,我知道什麼叫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