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文 / 宋思樵
彭襄妤聽得芳心如醉,桃腮微暈,不覺嬌柔地垂下了螓首,「夢璞,你把我說得太好了,其實……」她羞答答地望著自己的羅裙,「我是邀天之倖,長得還差強人意而已,焉敢以美人自居,自詡?!」
「差強人意?」展靖白不敢苟同的輕笑了一聲,無限深情地抬起她的下巴,輕吻了她的鼻尖一下,「有誰不知你是個艷冠江南,絕世無雙的天仙美人,多少男人愛慕著你,卻都難得佳人一笑,而夢璞一介儒生,竟能得你相知相許,這才是真正的邀天之倖呢!」
彭襄妤不勝嬌怯地連耳根都為之滾熱了,醉意盎然又無處藏羞的她,只好輕輕掙脫了展靖白的臂彎,顧左右而言它地轉移話題,「你以前是睡在哪?這石洞究竟有多大呢?會冷嗎?這真能住人嗎?」她像個連珠炮似地,提出一連串的疑問。
展靖白但笑不話,取出了火折子點燃之後,輕輕握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約莫走了一里多路,在目不暇給的天然奇景中,彭襄妤看見了一棟由小石頭搭蓋而成的石屋,石屋之前有一塊巨大的石壁聳立著,像一座精心雕琢的屏風,屏風上雕鏤著許多美麗的浮雕,像青龍盤旋,又像鯉魚悠遊,更似仙女散花,花案浮凸,栩栩如生。
在屋內更是別有洞天,石桌、琴棋書畫、文房四寶,一切生活物品,樣樣不缺。
彭襄妤望著陳放在石桌上的古琴,不由一陣驚喜,解開了琴囊,輕輕地撥動了幾下,發出了幾聲錚錚的琴音。
「你知道我此刻最想做的是什麼?」彭襄妤抬起眼簾,盈盈如水地瞅著他。
展靖白心弦一動,無盡溫柔地望著她,「是什麼?」
「和你一簫一琴地合奏著南宋詞人周萬泉的『一剪梅』!」
展靖白眼眸閃閃發亮,滿懷喜悅地取出洞簫,輕輕就唇,與彭襄妤凝眸一笑,脈脈含情地吹奏這支意境纏綿的曲子。
在琴簫和嗚,神魂飄然的心曲交流中,細細品嚐著這份你儂我儂,特煞情多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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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待在天山石洞中,像一對濃情蜜意的神仙眷侶,度過了三天最原始、最甜蜜、最愜意的日子。
這三天,他們有時撫琴吹簫,有時默默無語地依偎在一起,享受著無聲還勝有聲的兩情世界。
有時攜手漫步,到西山觀松,到南山望雪,到天池探幽,他們流連在晶瑩如玉,雲彩如雲,白練垂空的仙境中,四目凝注,形影相貼,常有渾然忘我,不知身在何處的奇異感受。
若非滾滾紅塵裡,尚有許多未了的責任,正待他們奔波解決,展靖白真的不想離開這裡,只想永遠留在他的石洞中,和彭襄妤無憂無慮地廝守到老,過著「松風吹解帶,紅袖伴耕讀」的隱士生活。
讓一切的恩怨塵勞,俱泯在松風水月的寧靜中,俱泯在兩情綢繆的甜蜜中。
但,他們都不是那種因私忘公的人,帶著金鎖片,他們再度縱馬下山,不畏征塵之苦地趕到了蒙古,趕到了達延汗位於察哈爾部的皇宮。
而達延汗正接獲密報,濟農哈屯準備糾集幾個和他私交甚篤的領主,率兵前往皇宮,以高壓的手腕,逼達延汗出示兵符,否則,就要發動兵變,奪取蒙古大汗的寶座。
幸虧,展靖白和彭襄妤及時趕到,讓他們搶著先機,得以先發制人,派出精銳的禁衛軍,圍堵他們進宮,一舉擒獲濟農哈屯和幾個主謀者,送到達延汗和宗藩部面前治罪。
達延汗先在所有親王、領主、宗藩面前公然出示兵符,堵住了濟農哈屯的嘴巴,讓他啞口無語,無以再賣弄唇舌,挑撥離間。
再者,他抓出了濟農哈屯潛伏在自己身邊的一名細作,策動他們撥亂反正,出面指控濟農哈屯的罪狀,從如何勾結買命莊,如何暗殺明、蒙二國的王公要臣,蓄意製造事端,挑起二國的戰火,並進一步謀奪蒙古大汗的寶座,揮兵南下,血洗中土等等不軌的陰謀,一一直陳,並佐以人證、物證,讓陰險殘暴的濟農哈屯無言以對,只能灰頭土臉、神情懊喪的俯首認罪。
一場差點釀成禍事的內鬥就此消弭於無形,達延汗欣慰之餘,不由開懷地拉著展靖白的手,向排列在大殿兩側的諸王眾將,介紹他的真實身份。
眾人一聽他是達延汗的外孫,敏雅公主的獨生子,不覺驚喜交加,歡聲雷動,以蒙古人最直接的方式,表達著他們對展靖白的喜愛和熱情。
有幾個曾經護衛過敏雅公主的老將領,甚至還老淚閃動地對展靖白獻上哈達,以宣洩內心沸騰的感情。
達延汗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一股莫名的驕傲和狂喜,讓他當眾宣佈,要在土默特的行宮為展靖白和彭襄妤舉行婚禮,讓全蒙古的百姓共同分享大汗的喜悅。
大殿上又掀起一陣如雷的震動,彭襄妤透過冷墨的翻譯,方才意會,不由喜盈盈、羞怯怯地垂下了酡紅的粉臉,渾身滾燙地望著自己的粉靴凝然不動,任一顆顫抖而滿懷嬌羞的心,在轟然的笑鬧聲中,飄到了雲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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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彭襄妤和展靖白獨處時,她立刻敏銳地察覺到展靖白異於尋常的靜默。
「你有心事?」彭襄妤靜靜地凝視著他,輕輕伸出柔荑撫摸著他那微蹙的眉峰。
「我……」面對著香腮微紅,無限柔艷的纖纖麗人,展靖白一時柔腸萬緒,有著滿腹難以出口的矛盾和疑慮。
彭襄妤卻是個水晶心肝,善解人意的妙人兒,她微微抿唇,對展靖白露出了溫婉而心意洞燭的微笑。
「你不想那麼早和我成親是嗎?」
「我……」展靖白心神一凜,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彭襄妤輕輕搖頭,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唇上,「你不必說,我完全瞭解你的心思,你想等報完仇,結束了所有的恩怨糾葛之後,再與我無牽無掛的成婚,免得……」她幽柔一笑,「有個萬一,你怕會誤了我的終身幸福,是也不是?」
展靖白微微頷首,深遂迷離的眼眸中溢滿了痛楚和祈諒。
彭襄妤再度搖了一下頭,她深深地望著他,「我不接受你的顧慮,我要嫁給你,我要做你的新娘子,這是我今生唯一的夢想,你忍心撕碎它嗎?」她的聲音婉轉動人而輕柔如夢,展靖白再度張嘴欲言時,她飛快地再次摀住了他的唇,柔情似水,又堅如磐石的告訴他,「夢璞,你別想阻止我現在便要嫁給你的決心,你以為你若有個萬一,我還能移情別嫁嗎?在我非君莫嫁,甘願為你生、為你死的情況下?我能嗎?」她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兩泓秋水漾著一層迷濛的薄霧,「所以,你不能那樣苛求我,這輩子除了你,我是別無幸福可言,你若真的愛我,為我設想周全,你便得背上這個甜蜜的負擔,與我拜堂成親,然後,為了我,好好的活下去,因為,你便是我整個世界,我要你清清楚楚的知道這點,別企圖抱著任何萬一的想法。」
「襄妤……」展靖白心旌震動地摟緊了她那柔軟織盈的身子,「我該拿你如何是好?我實在不想帶給你任何陰影,任何不幸啊!」他輕輕摩挲著她的髮絲,語音沙嘎地呢喃道。
「那就好好娶我,好好的保護自己,戰勝宮清嵐,戰勝買命莊所有的仇敵,」彭襄妤無限溫存的撫摸著他的下巴,「你知道嗎—夢璞,我不是那種嬌嫩、不堪一擊,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之驕女,我不會被命運打倒的,只要能做你的妻子,一天便是一天的幸福,我只有這麼小小卑微的奢求,你也忍心剝奪,不肯成全嗎?」
展靖白的眼眶濕潤,噎凝無語了,在一片血脈僨張的柔情翻湧中,他輕輕捧起她那美得令人心痛的嬌顏,不停不停地吻著她,從那二排簾絨似的彎長羽睫,游移到美麗入鬢的二道秀眉,順著白晰柔膩的嫣頰,一路降落到她那嬌艷欲滴的櫻唇。
在這番令人心神顫悸,暈然陶醉的擁吻中,展靖白投降了,所有的顧忌,俱在彭襄妤柔柔的,濃烈的,溫雅的,固執的情意纏綿中,化為一絲輕歎,一縷塵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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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籌備婚禮,蒙古各部族都陷於一種忙碌、歡騰的喜氣中。
土默特部(萬戶)的蒙古百姓更是樂得手舞足蹈,提前跑到大草原上,舉辦著各項傳統的慶祝活動,例如馬刀舞、安代舞、盅碗舞,節奏歡快,舞步輕捷地宣洩著他們的熱情與豪爽。
因彭襄妤父母過世,所以,便由冷墨及其姑嬸等長輩充當女方的親人,而他的穹廬(現稱蒙古包)亦暫做為女方的住處。不消說,達延汗位於土默特的行宮,便是男方迎娶新娘的新居。
婚禮前夕,女方這邊來了一位令人驚喜的貴客,那便是是彭襄妤的義兄唐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