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小林子
這個小子靈,八成忘了自己幾天前才說要仗劍江湖的。
跟在後頭的謝衛國,不禁感歎著。
還是說,他覺得這樣算是劫富濟貧?
再度歎了口氣。
「這裡也有一家。」蕭子靈指著前方,一間揚著「古記」招牌的商行。
「算了吧,我看也是不成的。」唐憶情喃喃說著。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蕭子靈嚷著。
「幫主,他們好像往店裡去了。」跟在謝衛國身旁的一個小伙子說著。
「是啊,我看到了。」
謝衛國偏頭想了想。
「你,過來。」
謝衛國故做神秘地在小伙子耳旁嘀嘀咕咕著。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什麼?可是……可是……長老會氣瘋的。」小伙子為難地說著。
「嘖,自有我與他說去。」謝衛國把小伙子推了向前。
「不過,要是你搞砸了,我就叫你背黑鍋。」
瞄了兩個期待的少年一眼,再看了看那圓潤透亮的明珠。
好貨色。只是,買得起的不多,難脫手。而且,要是買主發現這顆明珠本是從自己家裡出去的,只怕古記更得吃上一筆官司。
「不……」老掌櫃正要拒艷,門外就傳來氣急敗壞的一聲。
「掌櫃的,」
於是,蕭子靈兩人,就看見了一個少年闖進店裡,拉著老邁掌櫃的耳朵,一邊喘氣、一邊說著悄悄話。
語畢,掌櫃為難地看著三人。
「這……如果不能換的話,也沒有關係……」唐憶情小心翼翼地說著。
「可以換,當然可以換!」少年連忙喊著。
老掌櫃額上皺起來的深紋,直可夾死了兩隻蒼蠅。
沉默了一會兒。
「要銀票還是現銀?」老掌櫃開始打著算盤。「三千兩,再多就不收了。」
歡呼了一聲,蕭子靈一步跳到了掌櫃面前。
「給我現銀吧,銀票難換。」蕭子靈實在是吃夠了苦。他總算是知道,不是每個地方都能使銀票、換珠寶的。
「……好。」掌櫃點了點頭。
「最好是些碎銀子,比較好用。」唐憶情連忙補充了一句。
「我這兒沒這麼多碎銀子,去大一點的店自己找開。」
「……好。」唐憶情低下了頭。
老掌櫃收了明珠,示意兩個人跟在自己身後。站在門前的一個保鑣本來也要跟來,卻被老掌櫃遣開了。
跟著老掌櫃走下了通往地窟的木梯,等到門打開了之後,兩個人才發現裡頭擺了十來只箱子。
「一個箱子恰好一千兩,隨便挑三個走吧。」老掌櫃說著。「銀貨兩訖。」
一路無語。
「我也不知道三千兩會這麼重啊。」蕭子靈低聲說著。
當他們嘗試要抬起箱子時,才發現了一件事。
太重了。
使盡吃奶的力氣,兩人合力才把箱子勉勉強強抬上了馬車。
當時,唐憶情就說了,要不要換成銀票。
怎奈,蕭子靈就是臉薄。一見到老掌櫃似笑非笑的臉皮,就死都不妥協。
於是,好不容易三個箱子都上了牽,車板就塌了。
唐憶情氣得半死。他今天受到的白眼已輕夠多了。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這麼多人圍觀哂笑的情景!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我這不就換成了銀票。」蕭子靈把厚厚的一疊銀票在唐憶情面前晃著。
早提醒他可以換成一百兩一張的銀票不就得了?明明就是他沒說,還怪自己呢!
不過,他可沒想過,唐憶情一輩子可他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兩,自然也不知三千兩銀子再加上三隻沉重的木箱會有多重。
「別這樣囉,再買輛車不就得了?」蕭子靈淘氣地笑著。
第十一章竹仙鎮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山腳下,一塊大石旁,有個小小的、用木條釘成的……小?
不曉得祭祀的是什麼神明,裡頭只有供奉一支枯竹。
冷雁智頂著頭上的強光,著眼睛仔仔細細地瞧著,卻實在也看不出一根竹子有什麼好祭拜的。
香煙裊裊,案上擺的卻只是些甘薯、青菜之類的東西。
這也難怪,這裡的生活其實並不好。
聳了聳肩,冷雁智並不認為這關他什麼事。
之前送過花的女孩,此時正藏在雜貨店旁邊大的大柱子背後偷偷瞧著他。
以為他不知道嗎?冷雁智一邊用手掏著米,一邊皺起了眉。
「大爺,這米便宜賣你了,一斤三錢成嗎?」老闆有點擔憂地瞧著這位面生的客人。這可是今天頭一個客人啊。不過,瞧他臉色不豫的,難不成是嫌這米太舊了?
她看她的,本也不關自己的事。然而,在她身上似乎看見了自己以前的影子……於是,那種重滯的情緒又沉澱在了心底,他,就是喘不過氣。
眼見冷雁智的眉頭越皺越深,老闆的心也越撩越高。「這米是舊了點,不過還能吃的。這樣好了,開個市討吉利,一斤兩錢。」
「五斤好了。」冷雁智拿出了銀子。
「好好好,請等一會兒。」
當老闆忙著找銀子、盛米的時候。冷雁智低聲問著。
「往你左手邊看去,那女孩是誰?」
「啊?」老闆的眼角瞄了一下。
「住在村尾的小紅吧,賣花的。」
「……你識得她嗎?」
「當然了。這村裡的人,打幾百年前,祖先輩就住這兒了。從小一起長大的,誰不識得?」
「那麼,叫她別再跟著我。我煩透了。」冷雁智接過了碎銀,往女孩的方向揚了眉。
「噗……我說客倌啊,這男歡女愛的,誰有資格說啊。」老闆笑得合不攏嘴。
「……那麼,叫她爹娘管嚴一點,把她好好關在家裡。」冷雁智轉過了頭就要離開。
「要是爹娘還在的話,誰捨得這麼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在外頭拋頭露面地賣花啊。」老闆低了頭,悶悶地說著。
冷雁智頓了一下腳步。
「可憐喔,爹娘繳不起田租,被張地主活活打死了不說,現在一個祖母,也病得只剩一口氣……」老闆繼續絮絮叨叨著。
抬頭一看,眼前的冷雁智果然停下了腳步。
「我說,客倌啊。小紅是個好女孩,如果您不嫌棄的話,當個奴婢也好,把她帶到大城去吧……年輕人,不該待在這兒的。這種淒涼的地方,只適合我們這些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的人啊……」
「你想當媒婆?」冷雁智嘲諷地笑著。
「……我知道,小紅這種身份,客倌自是看不上眼的。」老闆撣著貨物上的塵土。
這天晚上,冷雁智作夢了。
自己生了病,老祖母去向地主家告急。錢滾錢、利滾利,等到債主上門了之後,老祖母被活活打死,自己則是逃到了山上。他唯一記得的三天裡,他舔著石壁上的青苔和露水讓自己活下去,夜裡冷到發抖、把嘴唇都給咬出了血。接著,不曉得在那山洞裡昏迷了幾天,才被三位恩師救醒。
冷雁智猛然睜開了眼睛。一身的冷汗。
為什麼……為什麼……
年邁的祖母,在那無緣的爹娘早早死去後,就把他從小拉拔大。還來不及享清福,就被害死了。官也不理,就這樣任兇手把屍體草草給拋在了餿水堆,讓遺骸被野狗咬得七零八落!
為什麼!
冷雁智抓刀而起,在竹林中瘋狂地砍著。倒了一小片竹子,竹葉也滿天揚著。
直到筋疲力盡,冷雁智才停下了刀。
沒日沒夜地咳著,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更何況是一個年邁的老婦人。
沒錢點燈,只有黯淡的月光照著殘敗的小院。
漆黑的夜裡,斷斷續續響著老婦的咳嗽。
冷雁智走進了其中一間搖搖欲墜草屋,掃了幾眼,在老婦的屋裡沒有見到那女孩。
骨瘦如材的老婦,不斷地在床上翻著身,嘗試著想減輕那掏心掏肺的劇咳。
桌上,擺著小木筒,裡頭插滿了鮮花。然而,卻只是更顳得這兒的淒涼和落魄。
把銀子放在桌上以後,冷雁智從小木筒裡拿起了一朵花。
就當作是跟你買花的錢吧,冷雁智的嘴邊泛起一抹微笑。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一大早就兄了鬼!
還是眼花了?還是已經到了西方極樂了?
老婦人戰戰兢兢地拿起了桌上的一錠銀子。
惦了惦。真沉。
是真的?是真的?一個晚上,桌上就蹦出了三個大元寶?
「小紅!咳咳……小紅!快來看啊!」老婦嘶聲喊著。
等到剛出門的大姑娘跑回老婦房裡以後,也愣在了當埸。
「天可憐見……咳……天可憐見。想必是大慈大悲的……咳……觀世音菩薩,看咱們可憐……咳……送救命銀子來了。」老婦手裡捧著銀子,哭得老淚縱橫。
「奶奶,昨晚是不是有人來過了?」小紅連忙走向前一步,拾起了被遺落在地上的竹葉。
老婦人這時才看見了孫女手中的竹葉子。
「咦……這兒哪有……咳……竹子,這竹只有在那山……」老婦彷彿恍然大悟。
「是啊,小紅……咳……是竹山上的神仙哪!」老婦瞪大了眼睛,朝著孫女喊著。
「……奶奶,這世上哪來的神仙。」小紅輕輕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