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小林子
「今晚,早些歇息吧,一切留待明日再說。」胡原感歎地說著。
趁著眾人熟睡之時,蕭子靈孤身一人來到宅院。
輕躍而起,輕悄悄地落在宅院的圍牆之上。
後院裡沒有燃起燈光,一片的漆黑。唯有大廳裡、小几旁,透著月光,似乎有著人影。
輕躍於地,落地無聲,蕭子靈走向大廳。
此時,謝衛國略帶酒意的輕語散溢在靜謐的夜裡。
「舊時月色……幾番照我……不管清寒與攀摘……」
「師叔。」蕭子靈幾步向前、推開了門,打斷了謝衛國的雅致。
「……喔?小子靈嗎?」謝衛國的眼睛晶亮有神,只是比起一般人,也未免太亮了一些。
「是的,是我。」蕭子靈走了向前,坐在謝衛國的面前。
「你是來陪我喝上一杯的嗎?」說是如此說著,謝衛國還是只替自己斟了酒。
「多謝師叔好意。」蕭子靈婉拒了。「夜深了,師叔為何還不歇息?」
「不敢。」謝衛國輕聲說著。
「不敢?」蕭子靈驚愕地問著。
「我得防著夜半時分、樑上君子入屋來。」謝衛國輕聲笑著。
蕭子靈聞言,不禁臉紅過耳。「師叔取笑了。」
「不……你我自家人,還需防著你嗎?」謝衛國說著。「我防的是,另外的人。」
「像是?」
「噓,你聽。」
蕭子靈閉起了氣,凝神聽著。從屋外似乎躍進了人,輕功不錯,然而內功的修為是差了一些。吐氣混濁,也似乎不曉得是為了什麼,呼吸有些急促。
「師叔?」蕭子靈低聲問著。
謝衛國輕聲笑著。「我是怕有人對他不利,然而今日有你助陣,哪怕是千軍萬馬,也休想傷到他分毫的。」
「……他是?」
「古良啊。」謝衛國笑了出來。「不然,天寒地凍的,我為什麼要守在這冷颼颼的大廳裡。」
蕭子靈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兩人的對話雖輕,然而來人似乎也是聽見了。過沒多久,來人便開了門。
胡長老。
蕭子靈自是不太方便與他打招呼,然而胡原似乎也沒有心神去照顧到他了。
「幫主。」胡原一進門,便是對著謝衛國急切地喚著。
「你好。」謝衛國也是笑著。
「不曉得幫主是否收到幫裡的信件。」胡原問著。
「……有啊。」謝衛國又笑著。
「既然如此,幫主為何不回靖州城?」胡原低聲問著。「南方戰亂,萬一於幫主有何損傷……」
「我有事,走不開。」謝衛國說著。
「有何事?」
「守清水鎮。」謝衛國笑著。
「清水鎮既非險要之地,幫裡也非官府之人,何苦要為朝廷犧牲弟兄?」
謝衛國只是靜靜看著胡原,並沒有答話。
「幫裡的弟兄都在盼著幫主回去。」胡原低聲說著。
「我不曾離開過丐幫。」謝衛國說著。
「這……」換成是胡原無言了。「可是,清水鎮並非總舵……」
「我在的地方,就是總舵。」謝衛國說著。
胡原呆呆站在原地,像是無法再多說一語。
「你說完了?」謝衛國問著。
「……是。」胡原黯然低下了頭。
「那麼,換我問你,你是誰?」謝衛國問著。
「……近晚時分曾讓人轉達,在下胡原,為丐幫一年前就任的淨衣長老。」
「不,你不是。」謝衛國說著。
「啊?」胡原驚訝地抬起了頭。
「沒有我的許可,是誰讓你自稱淨衣長老的?」
「這……可是,古長老生前曾有遺令……」
「錯。」突然之間,謝衛國嚴肅地說著,胡原也嚇得後退了一步。
「首先,古良不是幫主,他做不了這個主。」
胡原臉色為難地看著謝衛國。
「再者,他還好端端的,你就迫不及待地自己要當淨衣長老,這世上有這種事情嗎?」謝衛國笑著,然而蕭子靈卻是笑不出來。胡原也是。
「說了這麼多,你聽懂了嗎?」謝衛國說著。
「是。」
「既然聽懂了還不走?」
「……幫主,在下斗膽,求見古長老一面。」胡原咬著牙說著。
「好啊。」
「啊?」胡原又是驚愕。
「當然好啊。」謝衛國皺著眉頭。
「這……多謝幫主,那麼請問古長老現在行蹤何處?」
「你瞎了?」
胡原的全身冒起了寒意。
「他就在這裡啊。」謝衛國說著。
桌上,有著兩隻瓷杯,而蕭子靈曉得,另一杯並不是替自己準備著的。
「有什麼事你就問吧,夜深了,他也該要睡了。」
胡原倒退了一步,又倒退了一步,直到跌跌撞撞地、把背抵上門板時,胡原才用顫抖的聲音說著。
「奉古長老遺命,若是幫主失職,即刻起由岳長老暫代其職。稟幫主,岳代幫主有令,全員撤出清水鎮,望幫主隨行北上。」
謝衛國用著困惑的表情看著胡原。
「稟幫主,岳代幫主有令,全員撤出清水鎮,望幫主隨行北上!」胡原喊著。
「真吵。」謝衛國扶著額頭,有些不耐煩地說著。「說了這許多,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胡原又說了幾句,然而謝衛國卻是不再回答了。
看著最後胡原失意而去,蕭子靈只是靜默。
「怎麼,快天亮了,你也快去睡吧。」謝衛國說著。
「師侄陪師叔喝酒。」蕭子靈微微笑著。
「你師父准你喝酒嗎?」謝衛國說著。
「師父並未明令禁止。然而,聞聞酒香,總並不是什麼大錯。」
「那好。」謝衛國還是撐著額頭。
「……師叔,師祖好想您呢,您什麼時候回莊看看?」
「過一些時候吧……」
「師叔,山莊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如果您願意回去,師侄陪您走上一趟,您說好嗎?」
「嗯……」謝衛國只有低聲應了一句。
「師叔,您累了嗎?」
「嗯……」
天一亮,蕭子靈就醒了。起身之後,聽得了前院聲響,便來到大廳。
昨夜很晚才入睡的謝衛國,卻是比他起身還早。見到了蕭子靈前來,微微一笑,便要他到一旁坐著。
大廳裡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五個人。其中的一個,錦衣華服,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品嚐著丐幫弟子送上的熱茶。見到了蕭子靈的來到,便放下了手上的茶盞。
「這位是華親王派來的使者。」謝衛國淡淡說著。
「久仰。」那人站了起來,朝蕭子靈微微一個拱手。
雖說不曉得什麼時候就讓他景仰起的,蕭子靈在稍稍一愣後,也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這位是我師侄。」謝衛國介紹著。
「原來同是貴山莊的龍鳳子弟。」那人說得倒是恭維。
「不敢。」
接著便是幾番客套話,謝衛國說下來倒是流利。
反正場面有師叔撐著,蕭子靈也樂得輕鬆。取過茶水先暖了暖肚子,來回打量這五人後,蕭子靈在心裡不禁留起了意。
最高的一人約莫有三十歲年紀,雖說默默站在了那名使節身後,然而兩側的太陽穴高高隆起,吐氣細長而平緩,一雙手掌上滿是硬繭。
身旁的那人,是五人中最為年長的。約莫五十幾歲的年紀,矮個子,佝僂著背,一把花白鬍子幾乎可以拖到了地上。背上背了把將近有他身長一半的刀鞘,裡頭沒有刀,想必是在入門前就讓丐幫的弟子取走了。
另外的兩人也沒入坐,一模一樣的平凡臉,一模一樣的一般身高。唯一的差別就只有,一個是右邊配著刀鞘,一個是左邊配著刀鞘。
而那個錦衣華服的人,一雙手卻是既細又白。烏黑的頭髮,白淨的臉。身上是沒有帶著兵器。
這些人來是要做什麼呢?蕭子靈暗暗想著。
「說起了最近幾年的武林,謝幫主也應該曉得,真是只有亂字可言。」那錦衣華服的人說著。
一番的對話中,謝衛國是極少開口的。他只有靜靜地聽,偶爾的,不曉得是出了神還是在沉思著,所以漏接了話語。不過,那華服的人似乎也沒在意。
「逸真道長的為人是沒話說,可就是……冒犯地說一句,私心太重。什麼事都要自個兒派裡好,可就是他們好,別人都得撿他們剩下的骨頭啃。」
謝衛國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
「事實上,要不是葉大俠一直暗中扶著,只怕那逸真,也撐不了這十年。」那華服的人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謝衛國的臉色,然而,謝衛國卻連眼皮也沒跳上一下。
「葉大俠的功勞,大家自也是看著的。」那人只頓了頓,接著又繼續說了。「然而,論威望、論功績、論人品,我卻只能說,除了謝幫主以外,本門是不服的。」
謝衛國還是沒說話,不過卻是將目光移向了那華服的男子。
男子的眼睛轉了轉,繼續說了。「華親王是個識英雄的人,久仰謝幫主的風采,本該親自來拜見。豈知……唉,戰事多變,蒼生為重,不敢擅離職守,因此才派在下前來……」
「前來招降?」突然的,謝衛國笑了一聲。場面一陣的尷尬。
「不不,謝幫主言重了,絕無此意。」男子連忙說著。「華親王知曉,謝幫主於鎮守邊境有功,這江南清水鎮更是貴幫子弟流血流汗守下來的,怎可提上招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