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朱又曦

    「……我是在大學畢業那年的暑假認識她的，那時候我剛好要回台灣探親，她跟我從美國搭同一班飛機回來。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我們像是早就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一樣，聊得非常的開心。」殷浩回憶著，「她是個笑起來很迷人的女孩，我完全被她的笑容迷住了。很快地，我們開始陷人熱戀，在暑假接近尾聲的時候，我開口要她跟我一起回美國，我對她說：我們先訂婚，等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養活她的時候就結婚

    「然後呢？她同意嗎？」

    「她要我先問問父母的意見，看他們同不同意。」

    「噢……」韓漪忍不住噢了出來，因為她用膝蓋想都知道答案。「不用說你的父母一定不同意吧？」

    「他們為了這件事專程從美國趕回來阻止，我們吵得幾乎快脫離親子關係了，到最後他們同意讓步，不過要我先回美國念完MBA再說。」

    「聽起來像是唬弄人的感覺哪。」韓漪不是很舒服地說。

    「那時候我認為我們的感情一定可以撐過二年的，只要我順利取得學位，我爸媽就沒辦法反對了，所以我就一個人回美國準備攻讀學位。」

    「她那時候就生病了嗎？」

    「我回美國以後才發病的。」殷浩的聲音裡充滿了哀傷與自責：「她怕我擔心，不許別人告訴我她生病的消息……所以從她發病到去世這段時間裡，我連一次都沒去看過她。」

    「為什麼會讓人覺得很悲哀呢？」韓漪聽得想哭，眼淚也真的掉了下來，她連忙偎向殷浩的胸膛，怕他發現。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惦記著苡芯，要是連我都忘記她的話，那她就真的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哪天帶我去看看她好嗎？」韓漪身體發冷地吸吸鼻子，「我跟你一樣……非常地想見．她。」

    頭好昏沉，欲振乏力，是感冒了嗎？自己的身體還真是不堪摧殘哪！韓漪很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有點模糊糊的。

    「漪！」有人在輕拍自己的手臂，韓漪感覺得出來，無法回應，眼皮又沉重地合上。

    再次醒來，只聞到刺鼻的藥水味跟吵雜的談話聲，韓漪在朦朧中隱約聽到殷浩的聲音，令她感到安心地又沉沉地睡去。

    「我睡很久了嗎？」韓漪睜開眼，一眼就看見守在病床前的殷浩。

    「很久很久……」殷浩握住她的手，「還好你總算醒過來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韓漪的手指扣住殷浩的手，與他十指交纏。

    「別多說話，你需要好好休息。」殷浩很溫柔地開口。

    「等我身體康復了，你可以帶我去看林苡芯嗎？」韓漪央求著。

    「等你病好了，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殷浩承諾。

    「真的？不可以騙人喔！」韓漪笑了出來，蒼白的臉看起來總算有了精神。

    「真的！騙人的是小狗！」殷浩幫她拉好被子站起身，「想吃什麼？我去買給你。」

    「啊……你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肚子餓了耶！」韓漪很誠實地伸出手比出一個二的手勢，「那我要吃麥當勞的二號餐！」

    「不可以！」殷浩難得對她板起臉孔。「速食的東西都是垃圾食物，你現在應該要吃有營養一點的東西。」

    「不要這麼不通人情嘛！」韓漪噘起嘴，「我小時候都要生病或受傷才有機會吃到麥當勞耶。」

    「好吧，我買給你就是了，不過你得要把有營養的東西吃完才准吃麥當勞。」

    「啊……那我會肥死……」韓漪很誇張地嚷嚷。

    「多吃點東西，身體才好得快，你的身體太弱了，以後別再冒著大風大雨折磨自己了。」殷浩不容反駁地看著她。

    「你別再這麼做，我就不再這麼做嘍！」韓漪很輕快地回應，但眼神非常地認真。

    「我去買東西了。」殷浩趁機別過頭，因為韓漪的眼神讓他心神難受，整顆心不聽使喚地跳動著。

    買完東西回來，發現韓漪不在病床上，殷浩的心猛地一震，不假思索地轉身向外衝去，差點撞上正好拐進門的韓漪。

    「嚇！」韓漪受到驚嚇地顛了一下。

    「你到哪裡去了？！」殷浩連忙穩住她，氣極敗壞地。

    「剛……剛剛有個歐巴桑走錯病房了，她說她不認得字，找不到她兒子的病房，……所以我就帶她去了。」韓漪被殷浩臉上焦急的神色給懾住了，吶吶地解釋。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病人？還起來活蹦亂跳，萬一發生什麼事怎麼辦？」殷浩就是沒辦法克制自己不要大聲。

    「對……對不起……」韓漪覺得自己真是個沒種的女人，每當殷浩生氣的時候，自己就只有低頭道歉的份。

    「我們回家！從現在開始，我要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地守著你！」殷浩當下決定。

    「嗄？」不會吧？這麼誇張哦？又不是顧槍擊要犯說！韓漪很委屈地嘟起嘴，但又不敢對殷浩開口表示反對。

    「你看起來沒什麼大礙的樣子嘛，韓妹妹！」彼得提了一大籃水果出現在殷浩家探病，不禁疑惑：「這樣殷浩有必要連請三天假在家照顧你嗎？」

    「我也不想啊。」韓漪將腳盤上了沙發，很無奈地答腔。

    「怎麼回事？」彼得突然一臉興味地湊近韓漪，「該不會是……你懷孕了吧？」

    「沒有啦！怎麼可能！」韓漪大聲疾呼，想她該做的防護可都是做得很好的，怎麼可能懷孕！她還不想那麼早升格當媽媽咧！

    「是嗎？害我還以為可以撈到個什uncle、乾爹之類的來做做咧！」

    彼得在韓漪的身邊坐下，一臉惋惜。

    「想當爹不會自己去生一個！」殷浩端了補品從廚房裡走出來，踹了彼得一腳，示意他將位子讓出來。

    「兄弟，男人是不會生小孩的好嗎？」彼得換到另一個位子，翹起二郎腿，悠哉地開口。

    「喏，雞湯。」殷浩不再搭理彼得，將注意力移轉到韓漪身上。

    「還要喝喔……」韓漪苦著一張臉，她已經喝雞湯喝到快被一整群慘死刀下的雞追殺了。

    「這樣才可以把體質調養得強壯一點。」殷浩堅持地說。

    「歙……很可疑喔……」彼得見狀，很不知死活地湊過來：「……怎麼看都像一人吃兩人補的感覺了！」

    「補你的大頭啦！」殷浩與韓漪同聲轉頭啐他。

    「厚！厚！我知道了……」彼得自顧自地發表謬論：「你們現在一定是要把身體調養好，好準備懷孕，對不對？我猜中了吧？對不對？」

    「我的天哪！」韓漪忍不住哀歎，彼得這傢伙完全陷入自編自導自演的狀況劇裡去了，讓人實在很想附在他的耳邊大唱「大錯特錯不要來」！看能不能讓他清醒一點。

    「公司沒什麼問題吧？」還是殷浩聰明，一句話馬上讓彼得恢復正常。

    「0fcourse！有我坐鎮，當然沒問題！」彼得一臉自信地。

    「那就好，我後天就可以銷假上班了。」

    「為什麼還要等到後天？」彼得不解，「韓妹妹現在看起來已經好了呀。」

    「我們明天要去一個地方。」

    「歙……什麼地方？」彼得好奇地詢問。

    「秘密，不能告訴你！」韓漪笑著開口。

    「去！」

    望著墓碑上的照片，韓漪雙手合十，輕輕地膜拜著。

    「她真的是一個笑起來很迷人的女孩子。」看著照片，韓漪開口：「我想她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好女孩吧？」

    「她的確是。」殷浩輕輕地開口：「苡芯最令人難忘的就是她那顆溫柔而又善良的心。」

    「如果她現在可以親耳聽到你對她的稱讚，一定很開心。」

    「可惜她聽不見。」語氣微黯地，殷浩低下頭。

    「我認為她聽得到的喔！」韓漪很認真地開口：「天使只是回到天上去了而已，並未遠離你，所以她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別再讓她擔心。」

    「是這樣嗎？苡芯？」殷浩的眼光不由得看向藍天，喃喃自語。

    原本無雲的天空，此時突然刮起一陣輕風，吹向殷浩與韓漪，彷彿是給他們的溫柔回應。

    「……好舒服！，'韓漪喟然歎道，與殷浩一起望向那片透明的藍天，「你感覺到了嗎？」

    陽光不再刺眼，心不再受禁錮，望著那片亮麗出奇的天空，殷浩再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離開墓園的路上，韓漪突地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喔，如果我們將來有了小孩的話，就幫小孩取名為苡芯吧，這樣你一輩子就再也忘不了她。」

    詫異地看著韓漪，殷浩沒有開口，只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第八章

    殷浩銷假上班去了，韓漪一個人很悠閒地待在廚房裡，翻閱著食譜，感覺就像廣告畫面一般地令人覺得美好與幸福。

    門鈴聲響起，她起身應門。

    蘇菲亞跟一個一身雍容華貴、眉宇之間顯得精明幹練的中年婦人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