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朱萸

    換作平常，周易聖早就和黃毓亭繼續抬槓下去了，但是……

    「聽說，有人看到爾棠剛開車回來了，而且，身旁還帶了個女人。」像是怕刺痛她的心，他小心翼翼、緩緩的開口。

    他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能把心事隱藏的很好，卻不知早已被他看透了。

    黃毓亭的心弦，輕易的被撩起了不安，那拚命往心底深處湧出的害怕，無法再隱藏，徹底的攤在她過於蒼白脆弱的臉蛋上。

    她強顏歡笑道：「一定是你看錯了，邵伯伯不是說爾棠傍晚才會回來的嗎？何況，也沒聽邵伯伯說，他在台北有女朋友……」

    「亭亭，你國小作文寫的我的願望，是認真的吧？」明知不該，也明知答案是斬釘截鐵的，周易聖仍執意撕裂，她表面上佯裝的平靜。

    他討厭她總是笑逐顏開，卻暗自把苦悶往肚裡吞的表情。

    討厭她，就這麼暗戀著別的男人。

    而不是他。

    黃毓亭沒有否認，只是微笑著，她也只能努力的微笑，然後又逕自道：「你不是要幫我的忙嗎？去幫我挑菜洗菜，去啦。」

    塞給周易聖一把青菜，黃毓亭把他推到另一旁，然後逕自熬起高湯，還一邊哼著歌，忙的不亦樂乎。

    臉上的表情卻擺明著，最好別吵我。

    黃毓亭外表雖然看似柔弱、秀氣溫婉，其實骨子裡有著無比的強韌。

    她不輕易相信他人所說的話，也不輕易被牽著鼻子走，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實，相信自己的選擇才是對的。

    所以，除非邵爾棠當著她的面帶女友回來，否則，她絕不相信，自己連一點兒的希望都沒有。

    但若他真的帶了個女友回來，證明了周易聖所說沒錯呢？

    她，該死心嗎？

    黃毓亭恍惚了，眼光不自覺的飄向正忙著幫她洗菜的周易聖。

    她一直都不懂，邵爾棠和周易聖同為二十四歲，皆大她六歲，除了邵爾棠聰明了些，國、高中時曾跳級兩次，早別人兩年保送大學外，他們倆同樣擁有優秀的外表、條件和工作，為什麼，她獨獨愛上了邵爾棠？

    如果她愛上的是視為大哥兼玩伴的周易聖，縱然他花心了些，但至少對他的暗戀，不用那麼辛苦吧。

    但是，是她自己選擇了邵爾棠，所以，倘若最後的結局是她必須死心，那她也只能勇敢的去承受所有的痛苦。

    別無選擇。

    今天是個大日子，不僅鎮上的優秀青年邵爾棠回來了，鎮上一年一度的廟會也在今晚展開，大人、老人們都默契十足的往廟口聚會、看戲，年輕人們，則齊聚在黃家，準備」同替邵爾棠接風洗塵。黃毓亭也早早準備好一桌好菜和啤酒，好讓大家痛快聊天，喝的起勁。

    她趁著邵爾棠這個主角還未到前，躲進房裡換上一襲水藍色的及膝洋裝，再把亮麗的秀髮髻在後腦勺，任由幾縷髮絲落在頰旁，並且上了點淡妝和唇彩，接著，她吸了口氣，慎重的望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正值花樣年華，十八歲的她，秀氣爾雅的臉蛋有著純真，然而經由她的打扮，增添了幾分嫵媚成熟的味道。

    貼身的衣料，服貼著她已經成熟、玲瓏有致的身材，水藍的海洋顏色，格外的襯托出，她白皙如奶油般姣好的膚色。

    黃毓亭很清楚，她不再是少女，她已經是個女人了。

    但是，這樣的她，真的能讓邵爾棠多看她一眼嗎？

    「亭亭啊，媽跟你爸準備要去廟會看熱鬧泡茶了，打扮好了就快下樓，你那些死黨都在等你了!」「我馬上下去!」

    朝房外的母親應了聲，黃毓亭穿上細跟涼鞋，做最後的深呼吸，拚命的告訴自己，不管邵爾棠是否真的帶女友回來，今晚，她決心要帶給邵爾棠不一樣的感覺，還要勇敢的告訴他，她長大了，也足以匹配得上他了。

    「亭亭，好了嗎？」周易聖在房外催促著她。

    「你不知道淑女換衣服都特別久的嗎？」黃毓亭涼涼的道，努力的想讓沉重的心情愉悅起來。

    「是，我的淑女，我在房外等你。」周易聖正經無比的開口，卻換來房內黃毓亭的輕笑。

    他就是有本事能讓她忘了淑女的形象!

    笑了會兒，黃毓亭掩住了嘴，慎重的轉開門把走出房外。

    乍見到她，周易聖整個人看傻了眼，久久沒有反應。

    他本來就知道，她是一塊璞玉，只要稍微琢磨就能艷光四射，卻沒想到她打扮起來，是這麼的迷人、漂亮，讓他感到嫉妒。

    只因，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打扮的。

    「喂，別那麼誇張嘛，比起你那些女友美眉們，我根本就不算什麼，走啦!」

    黃毓亭嬉鬧的推著他，一同往樓下走去，準備和一起長大的夥伴們相聚。

    她根本不把周易聖的驚艷放在心底，對她而言，周易聖只是哥兒們，邵雨棠才是她真正想吸引的真命天子。

    「是哪個大美人啊，水哦!」

    「亭亭，沒想到你真的「長大」不少了呢!」

    「臉蛋漂亮、身材也迷人，可以去當女明星了！」

    「喂，你們別胡鬧行不行!」周易聖微蹙眉，厭惡大家皆用著「有色」的眼光直瞅著黃毓亭瞧。

    「有什麼關係嘛，大家都是好朋友。」黃毓亭態度倒是大大方方的，沒有過多的猜臆，單純將大伙的言語當作讚美。

    聞言，在場的朋友們，又忍不住此起彼落的誇讚起黃毓亭。

    「亭亭以後一定是賢妻良母，聽說今晚的聚會餐點，都是她一個人包辦的。」

    「真的啊，看不出來才剛滿十八歲哦。」

    「要不是我已經有女朋反了，我一定第一個要亭亭當我的女朋友!」

    「喂，你別肖想了，人家亭亭還有全鎮上條件最優秀的兩大帥哥當護花使者，一個是阿聖，一個是……」

    說曹操，曹操到。

    「對不起，下午我提早回來，先回家休息一趟，所以晚到了。」邵爾棠的聲音恰巧截住其中一個男人的話，引起了全場的注目禮和噓聲。

    「阿棠，等了你四年終於等到你回鎮上了，聽說你在台北開的遊戲軟體公司，經營的很不錯，不簡單呢，早知道那時候也該投資你一份！」

    「咦，這位小姐是……」

    「我先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朱蘭。」邵爾棠不疾不徐的回答。

    未婚妻？

    聞言，黃毓亭如遭雷擊，心口的某個部分像是在瞬間被撕裂了，她疼痛無比的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人，想看清邵爾棠，和他口中的未婚妻。

    我的願望是，長大後，要當新娘子。

    呵，她的心願，恐怕無法達成了，心猶如被撕裂般，無法癒合。

    「邵大哥，好久不見。」黃毓亭僵硬的開口，她直盯著成熟美麗的朱蘭，為刻意裝成熟的自己，感到可笑。

    我堅持叫他爾棠，因為，我不要他當我的哥哥，我也不要當他的妹妹，我要當他的新娘子。

    從今天開始，她必須叫爾棠為邵大哥，因為……

    成為爾棠的新娘子，這就是我的願望。

    她永遠都無法當他的新娘了……

    「亭亭，好久不見……」乍見到她，邵爾棠的心口，像是無法自拔的被觸動了下，無法自她清澀甜美的臉龐移開眼神……他清了清瘖啞的嗓子，真心的道：

    「你變漂亮了，真的好漂亮。」

    記憶中甜美可人的小女生，已經長大了，漂亮、清麗的足以讓所有男人為之著迷。包括他也驚艷了。

    他該替她開心的，畢竟，他一直把她當成青梅竹馬的妹妹看待，該有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心態才對。

    但是，為什麼他感受到的，卻只有悵然若失？

    彷彿那個總愛笑、愛在他身旁、跟東跟西的小女孩兒，離他愈來愈遠，快讓他捉摸不著了……

    尤其是當她不再喚他爾棠，改喚他為邵大哥時，那種不痛快的感覺，真的好糟糕……

    越過朱蘭，黃毓亭把眼光放在邵爾棠身上。

    經過四年的歲月！他變的更英俊了，不僅是成熟、內斂而己，渾身更充滿著精練、睿智的氣息，莫測高深的教人讀不出，他冷峻表情下的訊息。

    就連他炯炯有神，直瞅著她的熾熱目光，也同樣讓她猜不出，他對她到底存在著什麼樣的想法。

    呵，她不該想這麼多的，因為，她的夢碎了……

    「再漂亮也比不過未來的邵大嫂。你說是吧，邵大哥？」黃毓亭強顏歡笑的揶揄道，然而，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的思緒，早就飄的好遙遠了。

    遙遠到，停留在國小一年級時，她滿心歡喜的寫著作文題目——「我的願望」時的心情。

    如今，只剩諷刺。

    第二章

    黃毓亭不明白，為什麼她還有勇氣維持表面上的微笑，還當著邵爾棠和朱蘭的面，和玩伴們吃吃喝喝，聊的好不暢快。

    她的心明明痛的要死，無法傾洩的淚水，齊聚在心口，讓她沉重的幾乎快喘不過氣。

    但是，她就只能笑，因為她必須對邵爾棠死心，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