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溫妮
直到今時今日,古晴漾才不得不正視眼前的事實。不管她再怎麼希望他們能夠永遠像年少時快樂生活,但兩人早就已經長大成人。
昔日孱弱的少年早就已經脫胎換骨,他不再需要她的保護,甚至還能轉而保護她。
如果古晴漾願意承認的話,高中畢業前的那個意外事件,其實就已經揭示了司江海不再是以前那個需要她保護的他,只是自己從來不想承認罷了。
看著這副裸背上隱約可見的交錯線條,古晴漾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你在國外是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嗎?為什麼七、八年前的舊傷還留著疤痕?美國是沒有好醫生嗎?」古晴漾的指尖輕輕撫過一條淺色的痕跡,當初他因飛車黨襲擊所受的傷,他從沒讓她看過,所以她也不確定他傷得多重。如今看來,那肯定是非常、非常痛的傷口吧!
不像是今天爸爸打的、不見血的棍痕而已。她清楚記得,那時在急診室內,醫生為他脫掉防風的薄外套後,他所穿的T恤背部染有斑斑血跡。
但她看到的部分也僅此而已,因為之後護士就照著阿海的要求把她趕出去,沒再讓她看到更進一步的療程。
然後她被警方帶去問話,再見到阿海時,他已經住進病房。理所當然地,她沒有機會看到他的傷口,所以完全不曉得他到底傷勢如何。
「其實那些都只是小傷,很快就好了,大概是因為我在那陣子吃了不少醬油,所以疤痕才會這麼明顯。老一輩的人不是都說,如果受傷時老是吃醬油,疤痕顏色就會很深嗎?」司江海輕鬆笑道。
「騙人。」古晴漾狠狠壓了下那道新生傷口,滿意地看到他痛得齜牙咧嘴的表情。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幫我擋呢?你抓我回來,不就是想看我爸懲罰我嗎?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自討苦吃?」
「我找妳是因為我想見妳、擔心妳在外頭出了狀況沒人幫忙,怎麼可能是想讓妳受罰?」司江海擰眉為自己辯駁。「不管是幫妳擋棍子、騙妳結婚,甚至是當年飛車黨的事件,其實都是因為我愛……」
司江海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就先痛得快要昏過去了,因為古晴漾居然像發了瘋似的拚命戳著他的傷口。
「你閉嘴!不要說!我不要聽!我不准你再說下去!」
被這麼一折騰,司江海已經痛得開不了口。他皺著眉,一臉無奈地看著這個小女人,不明白她到底想把他怎麼樣?
既要問他是為什麼替她受罰,現在又不准他答,她到底是想怎樣呢?
「總、總之你不准再說下去了。聽好了,不准再說了!」
說完後,古晴漾像背後有妖怪追趕似的逃出房間,留下一頭霧水的司江海,看著她逃走的背影低聲歎息。
第九章
因為司江海受了傷,所以他就順理成章的在古家過了一夜,隔天要離開時,古晴漾思忖,他畢竟是為了她才受傷的,基於人情義理,她總該去送送他才對。
結果,當古晴漾向司江海揮手說拜拜時,卻被古父狠狠賞了記爆栗。
「妳這個笨蛋女兒!逃家逃了太久,讓妳忘了妳已經出嫁了嗎?現在不跟妳老公回去,是想在娘家窩多久?!』古父氣呼呼地罵道。
「我不是被禁足了嗎?」古晴漾摀著被打痛的地方,一臉無辜地問道。
「誰讓妳在娘家被禁足啊?當然是回夫家禁足啊!」古父氣得恨不得再賞她一記爆栗,他怎麼會有這種笨女兒啊?!
「跟他回去?」古晴漾表情為難,不會吧……
「不然妳是有什麼意見嗎?」古父橫眉豎目地瞪著女兒。
「沒、沒有。」古晴漾乾笑幾聲,偷偷從眼皮下瞄著司江海的表情。現在不用他來抓,她就得乖乖跟他走,阿海一定很得意吧?
但出乎古晴漾意料的,司江海臉上完全不見開心的模樣,事實上他正低頭似在思索些什麼,總之那表情絕稱不上開心。
等到古晴漾坐上他的車時,他瞧著她,像是在問--
妳確定要來嗎?
古晴漾翻了翻白眼。不跟他走還能怎樣?就算她說不想上車,也絕對會被老爸轟上車的,倒不如她自動一點,省得再被老爸罵。
車上沉悶的氣氛差點憋死古晴漾,偏偏司江海只是專心一意地開著車。見狀,古晴漾也不知該怎麼開口,只得一路沉默地回到位在市區的新居。
進到屋裡,司江海僅是隨口丟下一句「我去睡書房」,接著就進了書房,直到晚餐時分才出現。而他離開書房的原因,還是為了拿外賣的餐點。
拿走了餐點,他又回到書房沒再出來過。
從頭到尾,他都沒對她說過一句話。
看到眼前的情況,古晴漾有些生氣了。他幹嘛擺臉色給她看?!活像他多不樂意見到她似的。哼,不出來最好,她才不想看到他呢。
隔天,他依舊沒出門,最多只有在拿外送餐點的時候會離開書房,除此之外完全閉不出戶,比古晴漾這個被勒令禁足的人還更像被處罰的人。
如此沉悶到極點的日子,古晴漾硬是撐了足足七天。
然後,她抓狂了。
搞什麼啊?!為什麼他要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她好歹還會到客廳看看電視,他倒是完全關在書房裡。是怎樣?他以為他在坐牢嗎?
七天了,他連一句話都不肯說,要不是他會照著三餐時間出來拿外送的餐點,古晴漾真要懷疑他是不是死在書房裡頭。
真是氣極了,她才應該是那個有權用沉默抗議的人吧?為什麼他反倒把她該做的抗議之舉做完了?這樣一來,她還有什麼立場生氣呢?!
「司江海,你給我開門!」古晴漾用力擂著書房的門板喊道。
不消幾秒鐘,司江海來開門了,他表情疑惑,像是不解她為什麼來敲門。
「你到底有什麼不滿就說啊,幹嘛裝啞巴?你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想做什麼?你又不是那個被罰禁足的人!搶著幫我挨打之後是搶著替我禁足嗎?」古晴漾生氣地一邊罵著,一邊戳著司江海的胸膛。「你以為這麼做我就會開心了嗎?你老是瞞著我做一些有的沒的,你到美國去之後是學壞了嗎?先是騙我結婚,然後把我丟到這種亂七八糟的生活裡,這麼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你真的覺得高興嗎?!」
一室沉默。
古晴漾氣壞了,他為什麼還是不說話?搞得活像她才是壞人似的。啊--她好想砸了他的書房,讓他再也無法躲在裡面。
她懊惱地抱著頭,像自己這樣急躁的性子,哪裡能忍受得了活像沒有終點的冷戰?
司江海冷眼看著她氣惱的模樣,這才緩緩開口道:「妳要我說什麼?妳根本不想聽我說話不是嗎?」
聞言,古晴漾為之氣結。
「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不說話的!」是誰一沉默就是七天的?!如果不是送外賣的小弟指明是有個男人打電話叫外賣,她還當他突然啞了。
「妳不讓我說的。」司江海平聲說道:「那晚我想說話,妳又是大吼大叫,又是故意壓痛我的傷口讓我無法開口……是妳不讓我說話的。」
清冷的嗓音平聲指控著,令古晴漾無法反駁。那一夜她真的慌了,她害怕聽到他接下來的話,所以才亂搞一通,甚至差點害他的傷勢加重。
「如果連我最想說的話都不能說,那我也不知道應該對妳說什麼才好。現在妳是不喜歡我一直待在書房裡嗎?那我出去。」
說完,司江海真的走了。直到大門開了又關,古晴漾還呆立在原地,無法相信他居然就這麼撇下她離去。
古晴漾不知自己站在書房門口多久。接著,她發現理應沒有人的書房卻突然傳來說話聲--「喂喂,有沒有人在啊?阿海?阿海?」
古晴漾皺著眉頭走進去,這間書房裡有一整面牆的藏書,以及一張放著電腦及數迭資料文件的辦公桌,還有一個顯然是這幾天被司江海當做床鋪的沙發。
她狐疑地走到辦公桌前,發現那電腦是開著的。
螢幕上的視窗解開了古晴漾的疑惑。在她來敲門之前,顯然阿海正在與人進行視訊對話。一個小型的攝影機夾在液晶螢幕上方,麥克風則是放在螢幕前方,喇叭也開著,所以古晴漾才會聽到說話的聲音。
她在辦公桌前坐下,正準備告訴那人司江海外出,而他也可以結束通話了,沒想到那個人一瞧見她,反倒先開口了--
「哎呀,你們兩個還在吵架嗎?」
「你是誰?」古晴漾皺眉看著視窗畫面中的男人。她認識他嗎?
「喔,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戰翔天,是阿海的親戚,之前你們的婚宴我和幾個朋友也去參加了,那時我們喝得太醉,說話口無遮攔的,害妳和阿海吵架,真是不好意思。」戰翔天苦笑,當時真的鬧太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