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於晴
東方非忽地臉色一變,冷聲道:
「不就是妳嗎?樂知縣新任縣令的膽子真大,這種事也敢動到本爵爺的人!」顯然這事讓他餘怒未消。
姚並謙立即起身作揖道:
「樂知縣安危人人有責,雖然懷真是爵爺的人,但也該為樂知縣盡一份心力,何況他是男子,比起安排女子混進去,於情於理總是妥當些。」
東方非不止聲音冷了,連面色也冰如寒霜,道:
「姚大人何不說,懷真是男,即使受了委屈,也好過女子受屈。再者,一個貪污前任親隨要真出了事,樂知縣也不痛不癢,是不?」
「下官不敢!」
她在旁聆聽始末,終於搞清楚狀況。原來一郎哥與懷寧會插手此事,是為了她……縣太爺不知她是女兒身,當然認定最佳人選是她男扮女裝混進去。
東方非瞟她一眼,譏諷道:「這事妳也想干涉?」
她認真思量一會兒,搖頭,道:
「該我做的我一定不會逃,但一郎哥已佈了局,我再插手,怕會破壞他的計畫,那就得不償失了。」
東方非聞言,俊眸有詫有喜,更有幾分讚賞,他喜道:
「懷真,多年前的妳,無論如何一定衝在前頭,現在倒是會想了。妳這樣的性子,又教我心頭癢了起來呢,妳說,這癢意無法克制,我該如何是好呢?」
她偷瞄姚並謙一眼,努力維持面皮不動,道:
「爵爺、大人,你們繼續用湯吧。想必姚大人一定有許多要事跟爵爺討論。」當作沒有看見東方非瞪她。「國事不可荒廢,請一定要繼續討論,我退下了。」正好有客進巷,她連忙上前去招呼。
雨停了,客人愈來愈多,豆腐湯快見底了,一郎哥卻還沒有回來,她忙得團團轉,偶爾替東方非那一桌添個茶水,反正他們心不在豆腐。
直到客人較少了,她才收拾碗筷,搬個凳子坐在鋪後頭偷覷他們。
她注意到姚大入神色認真,嘴巴幾乎沒有停過,而東方非……唉,他優雅地托腮,完全不當回事,偶爾應個兩句,姚大人就面露驚喜,彷彿得到高人指點。
奇了,明明東方非俊美如他倆相識之初,完全看不出他的「高齡」,為何在其他姑娘眼裡,東方非比不上姚大人呢?
上回下棋時,她還故意靠近他,仔細觀察他的膚色。他的膚色不像一郎哥天生雪白,也不是懷寧那種黑中帶俊,他的皮膚白裡透紅,色澤極美,不輸懷寧,而她怎麼看姚大人,都覺得相貌堂堂,僅此而已。
明明人人都讚美的姚大人,卻不那麼入她眼,難道……
她霍然起身,瞪著東方非。
難道,西施終於出現了?撲通,她猛然心一跳,額面竟然薄汗。
她連忙背過身,裝作忙碌的收拾,右手悄悄地撫上心口。
那一聲劇烈的跳動後,緊跟著是現在短促雜亂無法控制的心跳。不會吧?莫非這就是東方非說的心跳加快?
會不會是她搞錯?沒道理西施住在她心裡這麼久,現在才讓她發現吧?
其實她仔細想想,賣花姑娘們對姚大人的評價高於東方非的原因很簡單。
東方非已辭官,即使皇上設計下旨處處暗示,但在樂知縣百姓心中,哪懂得這麼多權謀之事?離他們最近的官威就是樂知縣縣太爺,東方非只能算是隱居在樂知縣的退休「老」官員,當然不比姚並謙的身價跟「俊美」。
她又回頭偷偷覷著東方非。
西施、西施……糟了,平常她不會刻意去想,但現在仔細一看,東方非愈看愈像她的西施,順眼得不得了,內心角落裡似乎還有抹她不太懂的火花跟期待……
她偷瞄良久,才默默地捧著懷寧送來的飯桶,躲在鋪後角落猛吃。
「懷真!」
「我在!」她立即捧著飯桶跳起來,轉身瞧向東方非。「姚大人呢?」
「早走了。」東方非懶洋洋地說:「盛碗飯來。等妳義兄回來顧鋪子,妳再陪我步行回府吧。」
「好啊!」她答得很爽快,幫他盛碗白飯,再把剩餘的豆腐全淋在上頭,拿出一郎哥醃製的醬菜送過去。
她拉過凳子坐下,笑著說:
「東方兄,你嘗嘗,這是我一郎哥醃的醬菜,如果喜歡,就帶點回府吧。」偷瞄他隨遇而安又帶點天然貴氣的神色……西施西施,算了,就算是貂蟬跑出來,她也當是西施好了。
「妳的生命裡,難道沒有一刻不能離開鳳一郎的嗎?」
她聞言,毫不猶豫地說:
「我希望我這一生中,永遠有一郎哥跟懷寧的陪伴。但如果他們有各自的未來,我也不會阻攔……當然,東方兄在我心中亦然。」
「哼,妳老是這麼說,卻不見妳有表態。如果我不是熟知妳性子,真要以為妳才是玩弄人心的那個,妳再這樣僵持下去,我就主動為妳完工了。」
她秀眸微露好奇,硬是幫他夾了醬菜上飯。
「東方兄如何為我完工?」
他盯著她好半晌,故意說道:
「將妳幽禁在府裡,日日夜夜面對我,妳的意志總有磨損的一天,動作快些,不出兩個月,妳有了身孕,我不手到擒來?」
「……」她繼續埋首吃飯。原來「幽禁」是這個意思啊……她憋憋憋,終於憋不住,捧腹大笑。
東方非由得她盡情的笑著。
她掩嘴咳了兩聲,美目亮晶晶地說:
「這麼說來,東方兄遲遲不敢下手的原因,是因我力大無窮,你怕幽禁不成,反被我推倒,那可就大失你顏面了,是不?」
他諷笑道:
「那也要妳懂得怎麼推倒一個男人。」
她笑瞇瞇地扒了幾口飯,又抬眼看他這個西施一眼。
他如晉江,能夠帶給百姓無窮生機,卻也隨時禍及人命,她沒有想過改變他的個性,只希望他能顧及人命……晉江不知不覺完工,沒有她預料的驚濤駭然、當頭棒喝。她還是她,那個如果與他無緣,便繼續跟義兄們過著平凡日子的阮冬故。
到底,他是何時完全入侵的呢?
她細細思索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博學多才一如一郎哥,但兩人給她的感覺相異甚大。跟東方非在一塊時,她十分放鬆也很愉快,也清楚她的女兒味在他有意的引導下逐漸散發……甚至,她開始習慣只在他面前表露專屬她的女兒情懷。
她喜歡與他相處,如果在她未來的生命裡,有他的加入,她想,這應該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吧。
她瞄著他,再瞄,暫時無法拉開視線。她的心跳早已恢復平靜,無法像他一見她就老是心跳加快,但眼下她的心卻十分充盈。
迎上他帶疑的視線,她開懷笑道:
「東方兄……小妹現在非常期待你我的花前月下之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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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間,鳳寧豆腐鋪隔壁的巷子裡——
「鳳老闆,您吃飽了?」
「吃飽了,張老闆的手藝真好,難怪縣裡第一飯鋪非張家飯鋪莫屬。」
「哪兒的話,多虧懷真四處宣揚。鳳老闆,你不用回去顧鋪子嗎?」
鳳一郎淺淺一笑:「不用,現下有懷真顧著呢。」
他討來剛沸騰的熱水,取出珍藏多年的茶葉罐,泡上一壺茶。
茶質並不算好,但他喝著津津有味,從下大雨到雨停了,他還是難得悠閒地在飯鋪打發時間。
一身黑衣的俊俏男子忽地進鋪落坐。
「懷寧,你怎麼來了?」鳳一郎訝聲道。
「我不放心,再回豆腐鋪,看見他倆在,就離開了。」
鳳一郎聞言,微笑地為他斟茶,柔聲道:
「中午我送豆腐時,看見她在攤前停下,本要與她一塊回鋪,沒想到東方非先我一步,我索性就過來吃個飯。懷寧,你知道她停在什麼攤前嗎?」
懷寧搖頭,喝了一口茶。
「賣胭脂水粉的。」鳳一郎瞧見懷寧臉皮抽動,不由得失笑:「這是一件好事啊。你想想,她打小到現在,何時停在這種攤子前了?」
懷寧悶不吭聲。過了一會兒,他問:
「快了吧?」
「快了。」鳳一郎神色溫暖地回答:「應該在過年前吧。冬故談不來太激烈的感情,感情也粗枝大葉,東方非聰明,懂得適時讓冬故體驗男女感情的不同。」最重要的是,如果沒有他跟懷寧在旁適時幫一把,哼,東方非想贏美人心,那再花個幾年也難。
「那就是說,我們終於逃過這劫,不必擔心以後被強迫了。」懷寧平聲道。
鳳一郎笑出聲。「是啊,逃過此劫了。對了,懷寧,那件事……」
「你料得沒有錯,其中一名正是男扮女裝。」
「那鎖定他就不會出錯,我預估明天喜宴他定出手。只是……」鳳一郎懷疑著:「我總認為這事太容易,鄰縣始終逮不到此人,我們卻能在半個月內找到他,我怕內情不簡單。」
「鄰縣沒有鳳一郎,自然逮不到這人。」懷寧起身道:「我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