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竹君
扁著嘴,拉著情緒失控的母親,不甘願的走出去。
「不行,娘。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想辦法。」秦靈兒到底還是怕秦天,只得使計轉移秦母的注意力。「我們找二哥去。」
「說得是。」完全沒了主意的秦母點點頭,「對,反正在這裡也沒啥用,我們找你二哥去,他一定有辦法的。」
他跟郡主相處了這麼多天,一定瞭解郡主的性子,找他一定幫得上忙才對。
「是啊,娘。二哥一定成的。」秦靈兒拐著母親離去。
在房內聽到這話的秦梵,莞爾一笑。二哥會幫她們才怪!剛剛從外面回來時就看到二哥的臉冷得像千年寒冰一樣,如果她不是他們的老娘,二哥早就派人綁了,哪還留得到她跟靈兒自動送上門去求他,簡直是自投羅網。
不過想想也真奇怪,郡主又不是二哥的媳婦,他幹嘛火氣這麼大?發脾氣的人應該是……大哥才對。
「對著我笑幹嘛?」秦天被他突然拋來的笑臉感到奇怪。
「沒幹嘛,只是突然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已。」秦梵隨即走向秦天的身邊道。
「可怕就不要想了。」他這個弟弟越來越叫人捉摸不清,嬉笑的背後是讓人駭怕的精明跟善於算計,什麼事都難逃他的眼睛。
「事情查得怎麼樣?京城方面怎麼說?」秦梵問。
「都差不多了,只等京城的命令一來就可以一起行動。」他走到後面的書櫃旁,從暗格內取出一卷黃稠密旨來。
這是他答應秦梵的承諾,等事情一底定,就讓他知道密旨的內容。
秦梵接過密旨,邊攤開來邊問:「你還要裝病到什麼時候?」
「再兩天吧。娘跟妹妹都知道了,二弟應該也瞞不住,是該把身份調換回來的時候了。」
秦梵點點頭,目光移向手中的密旨。
下敦煌太守秦天密書--
朕初登基,朝政未定、後宮未安,今晉王府怡安郡主溫良賢德,有意選入東宮主掌昭陽。但恐太后、和玉公主心生不良。為防其不測,特將怡安遠送敦煌暫居,待太后黨羽肅清、朕得回政權之後,再予召回,屆時將以敦煌以北三城為酬,欽此謝恩。
以下則蓋上玉璽寶印,說明這是新皇的親筆密詔。
「你跟皇上做交易?!」
「挺划算的。」他答。
「是很划算。」秦梵哼笑道,「只是另一個人看了會怎麼想呢?」
秦天不置可否的聳肩道:「只好到時候再向他賠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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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的初一、十五是敦煌廟會及趕集的日子,所有不常出門的夫人、小姐,大都會選在這一天利用禮佛的名義出來外面溜躂逛逛,秦家的老夫人、小姐當然也不例外。
一大早,秦母跟秦靈兒的前腳剛出門,管廚役的福嫂後腳就跟著溜到芃瑄房裡,將她和紅珠一起拐帶出來。
芃瑄猶豫著,「可以嗎?老夫人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自從來到敦煌後,她幾乎關在後院裡,連前廳都沒踏進去過一步。
「可以的,可以的。」福嫂熱情的招呼她看看東邊的繡攤,又看看左邊的小吃攤,「這初一、十五是媳婦向公婆、夫婿表示心意的好日子,所有孝順的媳婦都要在這一天到廟裡祈福。祈求婆家富貴榮昌,祈求娘家的爹娘能平安,這樣才能討得婆婆的歡心,也是為人女兒應該有的孝心。」福嫂不忘向她解釋一下敦煌的風俗民情。
被福嫂說得好像不出門去上香就是大不孝似的。「可……也得告訴婆婆一聲才行吧!」免得再發生像前日的事,那就糟了。
「問什麼?老夫人跟靈兒小姐一早就出來了。」福嫂笑著說,拉著她們就往一處香火鼎盛的廟裡去。「咱們這兒的三王廟最靈了,有求必應。郡主、紅珠姑娘,你們也求求,一定能讓你們心想事成。」福嫂為兩人各點了三炷香後,就急巴巴的搶站位子,見人群中好不容易空出兩個拜墊,立刻「咚」一聲撲倒扒住。
看得芃瑄跟紅珠都不自覺的笑了,沒想到這福嫂除了熱心外,連搶佔位子的功夫都有一套。
「郡主,你想我們要求什麼呢?」紅珠思考著問。
「難得出來一趟,就求你想求的吧!」芃瑄盈盈一笑的道,在皇城時她跟現在一樣,都是被鎖在王府裡,從來也沒機會去看看民間的生活,更別說是這種萬人鑽動的熱鬧聚會了,所以眼前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稀奇而且新鮮的。
上完香,福嫂胖碩的身軀又在人潮裡開出一條小路來,保護她們不被擠扁的走出三王廟。
順著沿街叫賣的市集,福嫂領著她們半玩半參觀的遊逛,看見她們平日沈黯的眼眸變得晶亮有神,福嫂的嘴也笑開了。
福嫂摸著懷裡的私房錢,眼睛四下的張望著,就朝最近的一個攤販走去,回來時手裡已經拿了三枝類似「麥芽糖」的零嘴了。
「郡主你瞧,這玲瓏糖在我們這兒可是頂有名的,好吃不黏牙,您嘗嘗。」福嫂喜孜孜的一人遞一枝給她們。
芃瑄是身份尊貴的郡主,從不曾站在人潮鼎沸的街道中吃東西,因此拿著「玲瓏糖」竟有點不知從何咬下去的尷尬。
倒是紅珠,憨丫鬟野慣了,也不管什麼形象不形象的張口就咬了一大嘴,在口裡嚼了兩下後直嚷著好吃,「郡主你也嘗嘗,真不錯耶!」她催促芃瑄也吃。
芃瑄拗不過兩人的好意,微淡一笑,輕輕的舔了一口,果然甜軟可口卻不黏牙,跟京裡的「麥芽糖」真的不同。
三人邊吃邊笑著逛市集,享受來到敦煌後最輕鬆自在的一天。
正當三人聊得正起勁時,前方圍聚的一團人吸引住她們的注意力。
「那是什麼?」紅珠吃著口中的玲瓏糖,一雙大眼骨碌碌的看向那群人。
三人中最矮的福嫂伸長脖子跳了幾下,想探頭看看那裡出了什麼事,只可惜跳了老半天還是只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而已。
「好……好像是……靈兒小姐跟……唉,看不太清楚。」
「什麼?靈兒小姐!」旁邊的紅珠一聽,立刻伸長脖子跟著跳動起來。
芃瑄一聽到靈兒的名字,立刻神情緊張的摀住胸口,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福嫂曾說過靈兒是跟老夫人一起出門的;現在靈兒在這裡,那是不是代表老夫人也在這附近呢?
原本開心的臉龐倏地恢復往日的黯沉。
紅珠幾個有力的跳躍就讓她看清人群裡發生了什麼事。「啊!是老夫人,還有靈兒小姐……她們在……吵架!」紅珠一陣大叫。
芃瑄跟福嫂都吃了一驚,「你有沒有看清楚?」福嫂拉著她的衣服追問。
「有啊!」紅珠拉開她們的手,又朝上跳了幾下,還特別慎重的問了福嫂,「老夫人出門時穿的衣服是暗紅色帶黑金邊的,對不對?」她再跳一下,「小姐穿的是……緋紅色的蝴蝶裳,頭戴的是蝴蝶釵,對不對?」
她越說,福嫂的嘴張得越大,「真的是老夫人在跟人家吵架?快,我們快去幫忙。」左右手各一拉,抓著芃瑄跟紅珠就往人群裡鑽。
「你說這是什麼話,難道我敦煌太守的老娘還會坑你嗎?你這東西明明是假貨,說什麼是關內來的蘇繡,我看根本就是這附近繡出來的劣東西,不值幾文錢。」她們一擠進人群中,就見秦母雙手叉腰,一臉正氣凜然的教訓繡店老闆,路見不平的為一位年輕商賈說話。
「我瞧你這年輕人也真是笨得可以,要出來做織繡生意竟然不識貨!喂,敢情是你家裡有閒錢沒地方花,叫你出來賠著玩的是不?」
秦母一席話,罵得那年輕人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好不羞愧。
一直在旁邊呱呱反駁的肥胖老闆,見秦母越說越起勁,看戲的路人越聚越多時,一張肥瞼更漲成豬肝色,漸漸泛出的肥油更成串的滴下,嘎叫的更難聽,「喂……喂……喂,死老太婆。你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們這繡店百年老字號,從來不拐騙坑人,你若是不識貨趁早滾到一邊去,別礙著我……哎呀。」
一陣縵罵還沒叫完,就被站在一旁的秦靈兒給「啪啪」兩聲,賞了兩記重重的大耳光,痛得那店老闆捂著瞼,哀叫不已。
「嘴巴放乾淨點,再滿嘴髒話的侮辱我娘,小心我拔掉你一嘴牙。」靈兒嫌惡的拍拍手,還隨手拿下條繡巾擦了擦。
「哇……哇,這是皇上御用名繡織出來的寶貝,你……你這不識貨的丫頭……」店老闆又哇哇大叫起來,可是發飆的臉一瞥到秦靈兒緊握嘎響的拳,又立刻畏縮的摀住了口。
驕蠻的靈兒一甩首,當著眾人看戲的面,哼聲一笑叱道:「你要再試試?」
店老闆嚇得一縮,更往後退去。賊溜溜的眼朝左右一轉,突然拿起地上攤了一地的繡品,期期艾艾地轉向看戲的眾人,欲博同情的哭訴起來,「嗚……嗚……各位鄉親看看,我……我不過是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攢點小錢兒養家活口而已,想……想不到就碰上了這些坑人的土匪,你們……你們替我評評理呀!」果然是個狡猾的人,瞧他的賊眼轉兩轉,馬上就滾下一堆淚水,看得靈兒好不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