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竹君
「也夠無能。」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噴火的眼珠瞪著她,沒興趣再聽她編出來的謊言。「無能到能讓你操控、預測到他的思緒跟行動。」
「你太先入為主了。」舒維半轉過身去拿後座上的紙箱,這個男人太傷她的心了,再待下去恐怕自已會忍不住落下淚來。
「你幹什麼?」俊麟空出一隻手拉住她。
「我要下車,再跟你這種自以為是、自大獨斷的人在一起,我說不定除了成為嫌疑犯之外,還會成為人盡可夫的妓女。」
「小心!」在一面阻止她一面開車的情況下,車子蛇行了一段路後,終於在路邊停住,「你喜歡危險?」他咆哮。卻同時看到了她眼眶泛出淚水。
一股不捨、憐愛從心底湧起,忍不住的,他伸手擁住了她,將她拉往懷裡,用最輕、最溫柔的方式為她吻去淚水。從兩頰吻上眼瞼,再由雙睫吻到朱唇,輕輕的、多情的誘惑她開啟,可是就在舒維快要融化在這段柔情裡,正以為可以重拾這段感情的時候,他卻倏地推開她。
他怒吼:「你走,離開,快點消失吧!」
在他的怒吼聲中,淌著淚的她幾乎是屈辱的逃下那輛車,在人行道上掩面狂奔,消失在人海中。
望著她悲傷離去的背影,俊麟又悔又恨的猛槌方向盤,之後更懊惱的伏趴在上面。
一切的發展都超出了自己所預期的,他並不如自己想像的無情,他還是喜歡她的,可是……這又能怎麼樣?他對苡詩已經有了承諾,必須要以大局為重啊!
重新振作的抬起頭來,他告訴自已不能三心兩意、不能心軟,她是個騙子、是個勒索的罪犯不是嗎?
要不是他寬大的不予以追究,這會兒她應該蹲進監獄裡去吃牢飯。
所以她是該感激他的,他並沒有虧欠她。
☆☆☆
那傢伙竟然還吻她!
舒維拭掉不爭氣的淚水,用力的抹著嘴唇,生氣的踩著高跟鞋,細細的鞋跟在人行道的地磚上摩擦出一陣陣刺耳的響聲,就像是要磨掉對葉俊麟的愛一般。
他怎麼敢這麼對她?在殘忍的批鬥、開除跟譏笑之後,竟然吻了她,並且像對待一件髒物般的丟棄她!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這麼不在乎她的感受?
無視於週遭路人好奇的眼光,舒維難過得再次掉下淚來,不甘與恥辱讓她好傷心。
「舒維,你怎麼來了?」當她哭腫著眼睛出現在這幢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孤兒院門前時,立刻被那群興奮的小孩和細心的一純發現。
她強擠出笑容,拿出在路上買的禮物,分送給這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們。看著他們臉上開心的笑容,她不禁傷心的想,要是那無情的男人知道他給的一個月遣散費可以換取這麼多孩子的天真笑容,他會做何感想呢?
「發生了什麼事?」打發走這群小傢伙,一純拉著舒維走進辦公室。「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回來了?」又不是星期假日或節慶,這個時候回來鐵定有事。
「回來跟你一起當院長不好嗎?」她黯然一笑,靠坐在辦公室裡唯一的那張骨董沙發上,小心的不讓人察覺到眼眶的濕濡。
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配上四十九公斤的體重應該是很輕的,但骨董沙發卻還是很可憐的發出吱吱聲。
一純搖了搖頭,走過去將她擱在沙發上的玉腿抬了下來,為老沙發減輕一些重量。「不是說怕被懷疑嗎?這麼又突然不上班了?」
「殺出個程咬金,所以被開除了。」她聳聳肩,輕描淡寫的說。
「什麼?!」一純的眼睛瞪得好大,急急在舒維的旁邊坐下。「那怎麼辦?」萬一是為了勒索的事,那可是會坐牢的。「對方懷疑了嗎?會不會有危險?警察知不知道?」一連串的問題說明了她的恐懼。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她只希望他不會無情的將調查結果交給警方。
「你不舒服嗎?」一純看到她難過的神情,關心的用手探探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舒維苦笑著撥開她的手,反手把她拉坐在自己身邊。「易漢跟你會沒事的,因為他應該還不知道你們的事。」
「什麼?」一純不敢置信的跳了起來,「你都告訴他了?你怎麼這麼衝動、這麼冒險?萬一他是騙你的怎麼辦?你跟我、易漢三人被捉了,孩子怎麼辦?」她無法置信的瞪視她,拍著額頭急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的來回走動。
舒維拉住她,希望她冷靜的聽自已解釋。「別這麼緊張,他只查出是我一個人做的,並沒有發覺到任何共犯,你們不會被捉,孩子們也不會有事。況且……況且他跟我還有過一段關係,應該不會冷酷的去傷害到大家。」這是她唯一能下的賭注,希望他真的沒有發現到還有其他人參與,也真的在乎那段感情而不要去追究。
「關係?什麼關係?莫非你搬家的這段日子都跟他住在一起?」她逼問著舒維,看到舒維點頭,整個人都呆住了。「你是說……你以身體交換做為條件?」她失去理智的曲解了舒維的話。
「你想都別想。」倏地,門口的一聲悶哼打斷了兩個女人的對話,也使得一純稍稍冷靜下來。
易漢剛到街上買東西回來,就在辦公室門口聽到兩人的談話。他將東西交給門外一個最大的孩子,並且囑咐他們不許再繼續偷聽後才走了進去,並且關上門。
他知道小孩子是很敏感的,關閉孤兒院的事已經引起他們的不安,他不想三人接下來的爭吵再傷害到他們。
「易漢,你回來了。」一純慌張的走向他,卻被他眼中的冷鋒給嚇住了。「你不高興?」
「我應該高興嗎?」他冷眼反問,面無表情的走向舒維。
「漢……」一純擔心的看著他。從那天中午拿到勒索的錢回來以後,他的心情就一直沒有好過,現在再發生這檔事,真怕他會控制不了脾氣。
一純走過去想安撫他的情緒,但手剛搭上他的肩,就被他無情的甩開了。
射出冷眸,易漢直直的瞅住舒維,聲音如冰,「我真不知道當初怎麼會同意你的蠢主意,出了事不只你的一生毀了,就算媽咪在天之靈也不會原諒我。」他痛心自責的說。
他的態度激怒了舒維,把她心裡最深的罪惡感引了出來,「你不需要說得像聖人一樣,我沒要你替我擔所有的罪,我做的一切自己會負責,不牽連你們,也不會讓天堂的媽咪哭泣。」自小他們就稱院長為媽咪,這樣的稱呼不只親切,也代表了他們的尊敬和同是一家人的感覺。
「哈!」易漢眼一瞇,擠出一抹苦澀的笑,「一個奉獻一生辛苦撫養一群小孩長大的女士,在她過世之後,她辛苦教養成人的子女們立刻變為勒索、詐欺的罪犯,你想外人會怎麼說?會怎麼看待她辛苦的奉獻?會歌頌她的無私跟博愛?還是會嘲諷她的無能?」
「我不許你這麼侮辱媽咪,」舒維氣憤的握緊拳頭打斷他的話,像只負傷、準備做最後戰鬥的母獅。
她應該知道他說的話是正確的,但她就是無法原諒他殘忍的說出來,那是她刻意隱藏的傷,他不應該去挖的。
「與其讓那敗家子奪去我們跟媽咪的家,倒不如犧牲我一個人來維護這個窩。」除了她跟一純、易漢已經成年,足以照顧自己之外,其餘的九位孩子都還小,他們都還需要這個家、需要別人的照顧。
「如果真的走投無路,我不惜犧牲肉體去換取這一切。」
她怪異的想法讓旁聽的一純倒抽了口氣,「舒維……」
可是沒給她開口的機會,易漢已經憤怒的出擊了,他一掌打在舒維的臉上,恨不得打醒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怎麼會有這麼低賤的想法?如果要上男人的床,不如下海去撈算了。或許……這本來就是你最想做的。」他痛心的牽扯嘴角,忿忿地別開臉去。
一純看著舒維又紅又腫的臉頰,知道這一掌打得不只重也痛,她趕緊從冰箱內拿出冰塊放在手帕上,想為舒維敷臉,卻被舒維拒絕了。因為對舒維來說,最痛的不是臉上的傷,而是心靈上的。
因為……她的母親就是舞女,一個來者不拒、到處接客的舞女。
「也許你說得對,我確實跟那個遺棄我的女人很像。」她面無表情的說,「在跟她相處的八年裡,我受她的影響很深,所以我也只適合做低下的工作而已。」她說完,忍著淚水抓起皮包就衝了出去,留下辦公室內無語的兩人。
她的自尊隨著眼淚的狂洩而消失,她的母親確實是個舞女,不但濫情而且不負責任,將自己的女兒送到這間孤兒院來只是為了再婚、為了討好一個男人,因為那個男人不喜歡舒維,不是不喜歡她的長相,而是不喜歡她混雜的血統。她長得太漂亮、太顯眼了,顯眼到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是個混血兒,因此他拒絕收留她,拒絕一個會讓大家側目的話題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