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褚月
「誰是小女孩了！我已經十八歲了！」她揚聲抗議，正巧打斷芮斯的思緒。
「是啊！大女孩，該睡了。」帶著玩笑，他拉開絲被，和衣躺下。
這根本是換湯不換藥嘛！她鼓著臉讓出位置，原本偌大的床鋪因他的加入而變得擁擠。
雨勢由大變小，滴答滴答地打在窗上，形成規律的聲音。
半躺在他懷裡，蓮兒全然沒有睡意。他身上傳來熱燙燙的體溫，與混合著威士忌與古龍水的味道，給她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全戚，她好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可惜她知道不可能。
「還不睡啊？」聽著她的呼吸，芮斯知道她還醒著。
「芮斯，有句話我想跟你說。」她悄悄睜開眼。
「嗯？」
「我想跟你說謝謝，謝謝你所做的一切，謝謝你救了我。」她誠心誠意的道謝，黑眸裡滿是感激。
她會有今天，全都是他給她的，雖然剛開始她很討厭他。
「我還以為是什麼嚴重的事，快睡吧！」他很開心，她這聲謝包含了許多意義，最重要的是她終於肯放下防備，開始信任他。
「想知道我的故事嗎？」她忽然有種衝動，想將埋藏在心底的過往告訴他。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芮斯收起笑容，正色道。
「我不記得八歲以前的事了，只知道那時我還在台灣的孤兒院，有天，有好幾對外國來的夫婦到孤兒院領養小孩，我也是其中之一。
原以為我從此可以過著有父母的幸福生活，可是，到了威尼斯後，才知道一切與我想像的不同。我以為的父母不是夫婦，而是扒手集團的頭頭，他們假造身份，在世界各地領養孤兒，然後再高價賣給其他人，賣不出去的就控制他們當扒手。
好幾次我都想逃跑，卻一次次被抓回來，然後被毒打、被禁食，直到求饒他們才肯罷休。我十三歲時集團的頭頭被逮，我才有機會逃走。」她慢慢回憶著，慢慢述說。
芮斯靜靜地聽著，漫天怒火熊熊燃起。該死的傢伙！差點毀了蓮兒的一生！
「小威是人口販子被逮捕前最後帶回來的小孩，看到他我總會想到自己，所以我便帶著他一路逃到佛羅倫斯，最後我們餓得昏倒在路邊，被個老人救起。
「剛開始，他對我們真的很好，給我們吃、給我們住，可是沒幾天，他就露出真面目，原來他是個變態色魔，他、他竟然……」想到那噁心的一幕，她從床上彈坐起，恨不得殺了那變態。
「沒關係，如果不想說就別說。」他也坐起身，緊緊擁住她，心頭為她心疼不已。如果找得到那名老人，他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我，是小威！」蓮兒知道他誤會了。
「什麼……」內斯大驚。
「那個變態老頭喜歡的是男童！那天他故意支開我，要我出門幫他買東西，若不是我忘了拿東西而折返，小威差點就被……」她實在說不出口。
「我知道了。」芮斯皺緊眉頭，再一次抱緊她。
「可能我太氣了，竟然搶過他的枴杖用力打他，他被我打暈了，我才帶著小威逃跑。」
想像她當時的舉動，芮斯直想鼓掌叫好，若是他在，那變態老頭絕對會被他給打死。
「還好小威沒受到傷害，也沒有受到這段記憶的影響，可是我卻因此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後來我們逃到羅馬，重新當起扒手，直到被你逮到為止。故事說完啦，我應該說得很精采吧？」她對他輕笑著，笑得她彷彿是個旁觀者。
「別這樣，在我面前不需要這樣。」他不喜歡她故作堅強的模樣，這讓他很心疼。
她搖搖頭。「我沒事的，別忘了我剛才已經哭過了。」
他輕揉她的發，「沒人說哭過了就不能再哭。」
他這麼一說，她的眼眶驟然變熱，淚珠很快地滾了下來，「你做什麼一直要我哭嘛！我討厭你！最討厭你了！」她不依地槌著他。
「你哭起來的樣子很可愛，比較惹人憐愛。」他露出壞壞的笑容，輕撫著她細緻的臉龐。
「你無聊！」她再槌他一下。
他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道：「不過，今天哭過之後，就別再為過去的事傷心了，那都已經過去，你已經不是那個不識字的小扒手，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你也不需要再擔心受怕。」
「芮斯……」她突然覺得心頭溢滿幸福。
雨不知何時停歇，明亮的月光從窗外投射進來，微亮的光線讓她的黑瞳有如晶鑽般散發光芒，緊緊吸住他的視線，令他無法栘開。
「蓮兒……」她的眼睛好美……芮斯不自覺輕喊她的名。
她凝望著他，感覺某種奇異的感覺在彼此之間升起，那感覺就像那天在琴房一樣，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
就在她這麼想的瞬間，他低首吻住了她。
蓮兒傻了，他、他、他竟然吻她……
她吻起來好香、好甜，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薄荷香……芮斯不覺地加深這個吻，靈動的舌趁隙溜進她的唇，進佔她的檀口。早已不知吻過多少女人，但她生澀的反應卻仍勾起他的慾望，令他眷戀不已。
閉著眼，她覺得頭好暈，雙手悄然攀附他的肩。
他的大手撫上她小巧圓潤的胸脯，輕揉慢捻。
「唔……」她發出呻吟。
他慢慢地栘開嘴，一路往下吻。
「芮斯……」蓮兒忍不住輕喊。
這一聲讓他整個人僵住。他在做什麼……他猛然起身，一雙碧眸呈滿震驚與不可置信。他竟然失控吻了她……
「芮斯？」蓮兒被吻得一臉茫茫然，完全反應不過來。
望著她星眸半掩、紅唇微啟的模樣，他幾乎又要撲倒她。
他在想什麼……他怎麼可以對她下手！她還這麼小，根本不懂情愛！這一定是氣氛使然，否則他不會失控。沒錯！一定是這樣！芮斯拚命說服自己，一步步往後退，終至甩門離去。
「芮斯！」甩門聲讓蓮兒回神，她愣愣地望著房門。
她的唇瓣彷彿還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她的心還在為這個吻而震盪。從前常可見到情侶在街上擁吻，她從不覺得羨慕，總覺得那只不過是嘴對嘴而已，沒什麼好歌頌的，可現在她終於與喜歡的人接吻，才知道那感覺是多麼地美好……
喜歡的人……她一怔。
原來……原來她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芮斯，也因此，才會在他接近自己時感到心慌，才會在琴房裡因他的話而受傷……
那……他呢？
他吻她，是不是也是因為喜歡她呢？
這疑問讓蓮兒徹夜未眠。
隔天一早，蓮兒換好衣服，便打算找芮斯，但女僕告訴她，芮斯凌晨時就離開堡裡。
接下來幾天，她每天都在找芮斯，可是得到的消息，不是他沒回堡裡，就是一早就出門，令她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刻意避開她。
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有了這個疑問，蓮兒更想見到他了，因為她想知道答案。
這晚，她打算徹夜守候，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凌晨三點，由遠而近的車聲讓蓮兒放下書本，直奔下樓。
果真不久後，便見到芮斯走進來。
「芮斯。」她放慢腳步，赤足踩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他聞聲抬頭，碧眸裡的驚愕一閃而逝，嘴角浮現一抹笑。
「辛蒂沒敦你，睡眠對女孩很重要嗎？」他一步步往前走，卻沒停留在她面前，反而踏上階梯。
「為什麼這麼晚回來？」蓮兒轉身拉住他的手，嗅到他身上有酒味。
「早點睡吧！小女孩。」他回頭輕輕拉開她的手。
「我不是小女孩！」她蹙眉。
「哦，對，應該改叫你大女孩。早點睡吧！大女孩。」他露出痞痞的笑，順她的意改口。
「芮斯，你不要這樣！」她的心倏然一沉，他怎麼變了樣？那晚他明明是這麼地溫柔……
「我怎麼了？」他挑眉。
「你是不是在躲我？」她嚥下喉頭的硬塊道。
「我為什麼要躲你？」他反問，一臉的無事樣。
「難、難道沒有嗎？」她仰首望著他。
「別想太多，早點睡吧。」揉揉她的發，芮斯逕自上樓。
看著他離她越來越遠的背影，她忍不住脫口道：「芮斯，我喜歡你！」
他的心狠狠一震，她怎麼……她怎麼會喜歡上他？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這根本不該發生……難道是那夜的吻造成她的迷惑？該死的！他就知道不該失控吻她！
「芮斯，我喜歡你！」見他沒反應，她再說一次。
「蓮兒，謝謝你的告白，我收下了。」掩去心頭的震撼，他回過頭，帶著一派瀟灑的輕笑說道。
「芮斯，你……」他的敷衍讓她的心揪在一塊。他竟然這麼蠻不在乎……
「睡吧！一早不是還要上課？」他繼續前進的步伐。
「慢著！難道那個吻對你不具任何意義？」她忍不住吼道。
「那個吻？哦！你說那一夜我吻你的事嗎？傻蓮兒，那不過是一時興起的念頭，沒想到你竟然當真了。」他回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