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樓心月
彷彿看穿了他的思緒,紫萱覆上他的手,似在溫柔的告訴他:別自責,這與你無關。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宛竹死了,我卻愛上紫萱,永遠不可能屬於你。」他冷聲譏諷,「於是你便痛下毒手,企圖置她於死地?」
她一愕,繼而泣喊:「不然我還能怎麼辦?愛了你這麼多年,我無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那比死還難受,你知不知道?」
他無動於衷,「不曾擁有,何來失去。」
「我會擁有,那只是時間的問題。四年來,你尚無法忘情於宛竹,所以在感情生活上始終一片空白;每當見你幾乎要忘懷過去,重新接納別的女孩時,我就好驚慌,多年的等待,我不能容許伴你終生的女人不是我!相較之下,我情願你心頭惦著宛竹,至少,死人不會和我爭。
「所以,每回傳出你和某某女人走得比較近的消息時,不管真實性有多少,我都會以宛竹彈琴的方式,以最蒼涼的淒清音調,提醒你別忘了曾經刻骨銘心的深情,如此一來,我相信你再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任何女人身上,那麼,近水樓台的我,最終定能走進你心中,卻沒想到,你還是對席紫萱認真了起來……」
解開所有謎團的此刻,樓少鈞實在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他從不知孫晏妤竟愛自己愛得如此癡狂,費盡了心機,牽扯出這麼多難解的愛恨糾纏,究竟誰是贏家呢?
「你錯得離譜,晏妤。其一,我對宛竹,始終只有兄妹情,不是什麼刻骨銘心的愛情。當年是大家瞎鬧起哄,我和宛竹才將錯就錯,事實上,那本就是一出荒誕的鬧劇。
「我唯一一次動情,是在紫萱出現之後,卻沒想到,原本以為微不足道的小誤會,竟引發出今日追悔遺憾的悲劇。其二,我不曾對你有過任何男女方面的感情,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是不可能。」
「你胡說!」孫晏妤瞪大淚眼,激動而狂亂地叫道:「你曾經那麼疼愛我,若沒有宛竹、沒有席紫萱,你終究還是會喜歡我的!」
樓少鈞平靜地搖頭,雙臂環上紫萱,「你未免太過自信。感情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開始,我沒想過要愛你,也沒想過要愛紫萱,但事情就是這麼自然的發生了,我的生命與紫萱環環相扣,這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一種很微妙的牽引。」
椎心悲楚的淚珠靜靜滑落,孫晏妤固執地不願看清這令她痛不欲生的殘忍事實。「不是的,你只是還無法諒解我,你在說氣話……」
他神情冷淡,「沒錯,我是無法原諒你,但,這不是氣話,是事實,是再真不過的事實,今天縱然沒有萱萱,我也不可能對你產生一丁點愛情,到死都不可能。」
「不!」孫晏妤因他絕然的語氣而全然崩潰,絕望悲痛的淚布了滿臉,「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就算是一點也好,少鈞,我只求你分一點感情給我……」
「有的,曾經,我也將你當妹妹一樣疼惜,但,這一切早已全然毀在你自己手中,如今,別說愛情,就是親情、友情,也早已蕩然無存。
孫晏妤踉蹌的退了幾步,慘白的容顏有剎那的恍惚失神,「你不愛我……你死也不可能愛我……我活著的意義,只為堅持這份愛,如今……如今……」她淒迷地低喃,淚,竟不再流,反而露出飄惚的笑容,「不論如何,少鈞,請你記得,我這輩子只為愛你而活,到死,我依然愛你……」
樓少鈞心下一驚,頓生不祥之感。
他正欲說什麼,果然!她已以眾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飛快地奔出陽台,眾人見狀,嚇得魂飛魄散,反應最快的,莫過於距她最近的樓少鈞與紫萱。
「晏妤!」他們同時驚叫,但追趕而上的他們,卻已來不及阻止。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彈指間,孫晏妤已越過欄杆,縱身躍下……
蜂擁上前的眾人,見著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全部震呆了!
「浩浩!」紫萱扳過浩浩的頭,壓進懷中,不讓他看到這鮮血淋漓的畫面。
「叫救護車啊!」樓少鈞怒喊著傻掉了的幾個人,孫彥弘旋即飛奔而去。
激烈的震盪猶未散去,他重重歎了口氣,展臂攬過他最鍾愛的兩個人,疲累地閉上了眼。感謝上蒼,風風雨雨過後,他還擁有生命中不變的摯愛。
尾聲
雙手枕在腦後,樓少鈞滿懷無奈地盯著天花板。
誰說娶老婆可以暖床,用不著夜夜形單影隻、觸景傷情的?才怪!他老婆是娶了,結果呢?還不是還夜夜孤枕難眠,暖床——照常自個兒來!
咱們樓夫人、紫萱姑娘人呢?被兒子霸佔去了啦!他好委屈、好可憐喔!要是別人和他搶老婆,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奪回愛妻,偏偏,那個「別人」是他的寶貝兒子浩浩,他能怎麼辦?除了欲哭無淚、仰天長歎外,他也只能認命。
看來今夜老婆又沒得抱,只能抱著枕頭入眠了。
就在他準備接受這則殘忍的事實之際,房門竟出乎意料的被打開,見著愛妻的感動,幾乎讓他痛哭流涕的感謝兒子的仁慈。
「老婆!」他可憐兮兮的叫著,朝她展開雙臂,紫萱也很合作,柔順的偎進他的懷抱。
「小傢伙今天良心發現啦?還是你終於想起我這個深閨寂寞、被你打入冷宮已久的老公?」他笑謔地問。
紫萱輕捶他肩頭一記,「少不正經了。」想起什麼似的,她坐直身子,一臉困惑的望向他,「對了少鈞,浩浩今天好反常,以往總愛黏著我,今天居然猛叫我回房陪你,我等於是被踢出房門的,好奇怪。」
樓少鈞低低輕笑,「我想,大概是我說的話起了作用。」
她不解地蹙起眉,「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怎麼他的態度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我說,」熠亮的笑意在他眼底閃動,「如果他老是霸佔你,一點機會都不留給老爸,那將來沒有妹妹陪他,可別怨我!他為了妹妹,只好犧牲啦!」
紫萱一聽,嬌顏霎時紅若朝霞,「你怎麼跟孩子說這些?」
「這也是事實啊!」
「不理你了啦!不正不經的。」她又嗔又惱地反身背對著他。
「那怎麼行,浩浩可是非常期盼我們替他製造一個妹妹呢!」他自身後攬住她,柔情萬千地輕啄著她的粉頸。「別鬧了啦!」紫萱笑著閃躲那敏感部位的挑逗。
「誰跟你鬧了?這屋子空蕩太久了,是該有一些童真的歡笑來填滿它。」
算是一種感慨吧!紫萱瞭解這種感受,側過身來環抱住他的腰,將頭輕靠上他胸膛。「自從晏妤墜樓身亡後,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我們三人,我最大的希望與你一樣,多生幾個你的孩子,讓純真無邪的笑語,取代這裡曾發生過的悲楚無奈。」
當時墜樓的孫晏妤,在送醫後不久便告死亡,此事在當時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各大報章皆爭相報導著這個商圈名人的情感糾葛,帥哥就是帥哥,魅力真是無遠弗屆,會有女人為他尋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為他傷心斷腸的,又何止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而已!
樓少鈞為此大感困擾,這實在不是他所樂見的,帥哥很好當嗎?煩都煩死了!居然還有人用一臉又羨又妒的眼光看著他,有病啊!
當時紫萱還笑謔他說:「誰教你沒事生得一副禍國殃民的俊俏樣,害人不淺喔!」
自己的老婆也說風涼話,真令他嘔得要命!「你明知道我真正想害的人只有你一個!」
孫晏妤過世後,樓芝眉和孫晏妮隨後也搬出塵香園,如今與事業小有成就的孫彥弘同住。
本來她們早就想這麼做了,只是當時太過死心眼的姊妹倆仍情系少鈞,不願就此放棄,如今晏妤的死,也讓晏妮徹底看開了,沒什麼好猶豫的,既然注定不屬於她,她只好灑脫一點,以免落得與姊姊相同的下場。
離開前,樓芝眉曾坦言,晏妤的所做所為,她的確知情,只是——一份私心吧!她不願看著為情所困的兒女痛苦掙扎,只有默許著他們行為的偏頗。如今,她不斷自省,若當初她及時阻止,事情還會演變成一場場難以收拾的悲劇嗎?
她感歎的,不僅是宛竹,還有現今她淒楚傷懷的兒女。
各人皆存著一份私心,堅持的,全是一個愛字,但誰又真正快意了呢?這一連串悲楚的憾恨,皆源於愛得太狂,拋卻理智、隱抑良知,如果不是兩情相悅,再美的戀情,也只能換得無奈與悵惘。
前些日子,紫萱巧遇孫彥弘,他仍是單身,並落寞地告訴她,他這一輩子就是這樣了,除卻宛竹,再無人能激起他絲毫的感情漣漪,他準備用他的一生來追憶宛竹。
「感情——真能教人如此激狂?」一年多來,這一直是樓少鈞思考的問題,他夠幸運,愛上一個該愛的女人,可是,週遭太多血淚交織的情感付出,讓他在心弦撼動之餘,更有著深沉的感歎。「如果我是個不值得你愛的人,萱萱,你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