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樓心月
「這似乎是再明顯不過的事。」
她為之氣結。「你知不知道浩浩在想什麼?他把我當成了——」她止了口,氣悶不語。
可惡!他到底是什麼居心?明知道浩浩的心態,卻不及時糾正開導,反而在一旁煽風點火,這麼一來,事情會多複雜棘手,他難道不明白嗎?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將你家的電話號碼告訴他。」他平緩的道出。
「你……你說什麼?」她不禁一陣錯愕。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何況浩浩不同於普通的孩子,他固執的程度你絕對無法想像,這點,他像極了我。如果他要將你當成母親,我阻止得了嗎?既然阻止不了,我又何必再為一件改變不了的事傷神。」他的聲音依舊是一貫的平和無波,似乎沒有什麼事能破壞他的平和,反倒是紫萱大為不滿,氣憤難平。
「你這是不負責任的說法!你從不試著努力,又怎麼知道無法糾正浩浩的想法?你知道他需要母親,那就去替孩子找個母親,或者是找個可能成為孩子母親的女人啊!不要放任他對我有任何錯覺,否則以後傷的是孩子的心,你不知道嗎?」
「你不可能嗎?」樓少鈞很有耐性的聽她吼完,才不疾不徐的丟給她一個問句。
「什麼?」天外飛來的話,問得她茫然以對。
「我說,你不能當浩浩的母親嗎?」
「你開什麼玩笑!」紫萱驚跳起來,失聲大嚷。
「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樓少鈞莞爾,「你未婚,我也沒有婚姻的束縛,這個提議在執行上應該沒有任何難度,我不明白你的反彈所為何來?」
所為何來?真是活見鬼了,他居然問得理所當然,好像本來就該這樣,沒什麼不妥的!更可惡的是他的狂妄自大,要她當浩浩的母親,卻沒有詢問或要求的語氣,這種情況距離「求婚」實在遙遠到連邊都扯不上,他甚至不曾說出任何近似「嫁給我」之類的話,而她竟然還不可原諒的為此而臉紅心跳、芳心悸動!
她一定是瘋了!
樓少鈞和董明哲沒有太大的差別,都是自以為是的臭男人,偏偏她就命苦的一口氣碰上了兩個,難道天底下有點條件的男人都這麼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嗎?
雖然樓少鈞帥了點,害得她意亂情迷……
算了,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你恐怕有些神智不清,建議你去喝個茶、醒醒腦,再不就是好好睡上一覺,我沒興趣聽你講的『神話』。」(註:神話者,謂之神經病說的話。)樓少鈞懂她的意思,暗自佩服紫萱罵人不帶髒字的藝術。「你要怎麼想都行,總之,我必須和你談談,半個小時後。」同樣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句。
「就算吃飽沒事做,我也情願躲在被窩裡睡個好覺。」意思是,她寧可和周公情話綿綿,也不要聽他鬼扯!樓少鈞也明白她嗤之以鼻的想法,趕在她掛電話之前說:「我想談的,是個能同時解決我們兩人的問題的方法,相信我,你會認同的。」
紫萱沉吟了一下,遲疑著應允了。
???
幽靜的咖啡廳一隅。
樓少鈞雙手抱胸,悠閒的凝視著坐在對面無意識地攪動咖啡,若有所思的紫萱。
紫萱因他不加掩飾的灼然目光而感到有股被人透視的壓迫感,她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開口道:「你可以說明你的目的了嗎?」
「OK!」他很乾脆的攤攤手,「坦白說,找對你目前的艱難處境瞭如指掌,我不否認我調查過你,」他見紫萱神色一變、張口欲言,忙抬手阻止,「先別急著破口大罵,重點在後頭。」
紫萱神色稍緩,但猶見慍色,她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等候下文。
配合度不錯,他滿意的說:「乖孩子,謝謝你的合作。」
紫萱狠狠白了他一眼,「不用客氣,有話快說,本姑娘昨夜失眠,等著回家睡個美容覺補眠。」
「是因思念我而難以成眠嗎?」他清亮如星的眸子閃爍著笑意,戲謔地瞅著她。
她心弦一震,白皙的臉孔火速遭紅霞佔據,不聽話的芳心因他無心的話語卻正中事實而狂跳著。「你胡說八道什麼,講重點。」
「好啦!」他清清喉嚨,斂去笑意,凝肅道:「我知道你的困境,也很樂意伸出援手,同時,我也有我的困難需要你的幫忙,咱們算是各取所需。你說我趁火打劫也好,落井下石也罷,我認了。」
紫萱好像有些領悟,「你是說,董明哲的麻煩你替我解決,代價是要我也幫你……可是,你要我做什……浩浩!」她靈光一閃,驚叫道:「你的問題是浩浩,對不對?」
樓少鈞的默認根本是意料中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樓少鈞有多在乎浩浩,也只有浩浩才能令他不惜拉下身段求助於她。
「你希望我怎麼做?」她很好奇,為了浩浩,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如浩浩所願,我要他有個無憂的童年。」
她輕顰秀眉,「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要你嫁給我,你可能答應嗎?」他漫不經心的隨口問著,並且發現她震驚的瞪大了眼,不由得好笑地說:「有必要一副見鬼的表情嗎?」
「沒必要嗎?我沒拂袖而去就很給你面子了!」她死瞪著他,「樓少爺、樓公子!小女子我膽子小,別開這種玩笑行不行?」
「我就知道你會有這種反應,」他失笑地搖搖頭,「你放心,我沒卑鄙到這種地步,這點品格我還是有的,區區幾百萬就想買人家的一生——唷!太惡劣了,我也不恥這種行徑。」
他會要她的一生,但不是用這種卑劣的方法。他在心底補充著。
頓了一會兒,他玩味著紫萱臉上複雜的神色,「我不要求你賠上終身,因為這對你而言,無異於從一個虎穴跳到另一個狼窟,同樣是萬丈深淵、同樣萬劫不復,又何須多此一舉?」
狼窟?她在心底重複念著。不!她不曾這麼想過,至少在她心中,樓少鈞沒有董明哲的不堪,相較之下,樓少鈞還不失為一個君子,若她當真逃不過這般命運,她情願選擇樓少鈞,然而,她沒有這麼說。
「那你到底……」
「未婚妻,會讓你為難嗎?」他輕聲詢問她的意見,並補上一句:「如果你心裡有任何不悅,我希望你坦白說出來,不要有一丁點勉強。」
一陣暖意流過心房,這回,他正視了她的情緒,縱然只是不經意的體貼,也足以令她感動。
所以,她放緩了神色,「你要我以你的未婚妻自居,然後呢?」
「搬進我家,給浩浩他想要的溫情。」
「就這樣?」她訝然地揚起秀眉,頗為詫異。
「就這樣。」他進一步給予她明確的答覆,「至於這項約定的期限並沒有硬性的規定,直到你有了論及婚嫁的對象,這層關係成為你的困擾時,你大可瀟灑離開,我絕不為難你。」
她柳眉微揚,詫異道:「你就不怕我隨便找個人演場戲,敷衍你?」
「那我也只好認了。」他聳聳肩,漫應道:「這似乎是我的問題,你就別為我操心了。」
太有自信了吧?真受不了!她連想不瞪他一眼都不行。
好不容易才興起的好感又被他抹去,她沒好氣地道:「狂得令人討厭的傢伙。」
「謝謝你的讚美。」他文風不動,「怎麼樣?你的意思是……」
「問題是……」她遲疑著,「當我必須離去的那一天,對浩浩又將會是一大傷害,這畢竟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我……這太殘忍……」
「那也是我的問題,」他英挺的眉沉鬱的輕攏,「也許……再找另一個席紫萱吧!到時再做打算了,時間會做最好的安排。」
時間!是的,如果允許的話……
再找另一個席紫萱?她心口一抽,是啊!她席紫萱於這對父子而言,終究是個可以取代的角色,要找到能扮演稱職的人並不難,不是嗎?
「你不像是個會做『此鴆止渴』的蠢事的人,也許我是高估自己了點,但我們不能不預設將來可能發生的狀況,人是感情的動物,眼前的浩浩就這樣了,那在他和我培養出深刻的感情後……你難道就不曾想過該如何收場?」
呵、呵,那麼就別收場了嘛!他最終目的就是要「將錯就錯」、「假戲真做」。
不過,「引鴆止渴」這個形容還真是貼切,那是指事情無法如他所顧的話。
他苦笑道:「我還有其他辦法嗎?眼前都顧不了了,又何來多餘的心力去顧及以後,就算毒死,也總比現任就渴死好。」阿況,那杯酒未必是毒酒呢!他暗自思忖。
「可是……」她無言以對。
「你毋需顧忌這麼多,畢竟這些都是我的問題,你只需告訴我你的答覆,願不願賜予一個孤單、寂寞的孩子一點愛和溫情?」
「我……」她咬一下唇,內心強烈的交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