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湛亮
他用不著這樣避她,真的用不著!因為那樣真的好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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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真的很傷人,但是……他沒辦法!
客房內,卓容坐在床邊懊惱地爬了爬頭髮,覺得自己方才實在處理得不好,卻又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
老實說,面對葉樺眼中顯而易見的深情,他實在不知該怎麼辦。
今天,若是和余綺韻結婚,他會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商業聯姻,在雙方沒有太深的感情基礎下,婚姻就像交易,她給他一個繼承人,他則給予她物質上的供應,生下孩子後,從此雙方各過各的亦無所謂,只要維持一個家庭假象給外界看就行了,好比如他父母的婚姻關係一樣。
但如今,嫁他的人是葉樺,一切就不同了!
葉樺,一個他有什麼不愉快心事都可以對她傾訴的知心好友,但也是在多年後的最近,才知她也是個對他有著情意的女人。
相識多年,他一直認為她會是他一輩子的好友,他們的友誼會持續到雙方老死,但突然之間,她的名字卻躍上了他身份證上的配偶字段,讓他簡直……簡直不知所措。
是的!就是不知所措。
他無法以對待余綺韻的方式來對待她,所以他不知所措;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她的感情,所以他不知所措;他更不知未來要如何與她在這段婚姻中相處,所以他更加的不知所措!
他所熟悉的是像雙親那種「相敬如冰」的婚姻模式,也懂得在那種模式中讓自己游刃有餘、得心應手。
但與葉樺的婚姻關係,卻讓他感到心慌惶恐,因為不曾從雙親的婚姻關係中看到任何相似可供參考的地方,他不知該怎麼做才是應當的,所以他逃了,很孬種的逃了!
想到這裡,卓容不由得自嘲苦笑。
他的人格發展中,在婚姻這一環,真的是出了很大的問題,但可悲的是,他卻不知該怎麼去解決。
沉沉的歎了口氣,卓容疲憊地往床上一躺,無法再繼續多想往後的未來該怎麼辦,只能任由千思萬緒讓睡意侵襲,緩緩沉入夢鄉中,無法去預知未來七年的婚姻生活中,他一次又一次的逃避那深情的眼眸,藉由繁忙的工作一夜比一夜晚歸。
他更無法預知那深情眼眸的主人在日日夜夜的等待與失望中,眸底的情意日漸斂去,逐漸將生活重心轉移到幼嫩的兒子上,又在後來的幾年將大半心神放在照顧生了重病的父親身上。
直到父親病逝,她的心也倦了、累了,知道該是放兩人自由的時候了,所以在父喪一個多月後,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某天夜裡,她沉靜等待著他的加班夜歸,對他提出了離婚請求。
第九章
當初,她為什麼會相信他的話,以為結婚後,他將有可能慢慢的愛上她?
往事如潮水,自久遠的記憶中緩緩收回思緒,葉樺忍不住自嘲苦笑起來……也許,是因為自己想被騙吧!
她該知道的,他當時說那些話,只是為了勸哄她嫁給他,給她一個婚姻,好能對她負責罷了!
他是個好人,一個負責任的好人,但終究不是屬於她的。
怔怔的想著,雖無奈卻已有體認,隨即意識到自己的低落情緒,當下她迅速地拍了拍臉頰振作精神,就在此時,門鈴聲恰好響起。
他來了!
心中瞭然,葉樺前去開門,果然就見他站在漆紅鐵門外,向來沉穩的神態竟隱隱問有著幾許焦急之色。
「葉樺,妳今天一整天帶小宇上哪兒了?」一見她,卓容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嘴裡卻忍不住關切詢問。
「我帶小宇到動物園去玩了。」淡聲輕應,讓人聽不出她的情緒。
「妳的電話一直不通。」攢眉,同樣讓人聽不出是質問還是責怪?
「手機沒電了!」借口。
兩雙同樣烏沉深邃的眼眸相凝,彼此心底都清楚那是謊話,但也都聰明的沒有揭破,默契之好,想來七年的夫妻生活雖然只是掛名,但也不是白過的。
「不請我進去坐坐?」
每回,他只要想讓她接受他的想法時,便會來上這麼一句。
心下暗忖,思及上回他這麼說時,哄得她接受他的求婚,葉樺不禁苦笑,可還是側身讓他進來了。
兩人雙雙來到客廳坐定,卓容沉沉凝著她面無表情的臉龐,當時不由得輕聲歎氣--
「葉樺,妳生我氣嗎?」肯定是為了贍養費的事。
「是!」她也不否認。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只要給他理由,他就會知道該從何處下手解決。
「我說了,我不要你的贍養費。」她沒資格拿的。
「妳認為妳沒資格拿嗎?」輕聲詢問,對她性情上某些方面所顯現的執拗感到既無奈又佩服。
老實說,以他的身價,今天為他生下一個兒子又和他談離婚的女人若不是她,而是其它女人的話,恐怕早就獅子大開口,恨不得剝掉他一層皮,哪還有人會像她這樣,反而因為給贍養費而生氣發惱。
「你認為我有資格拿嗎?」沉凝反問,葉樺只覺可笑。
除了身份證配偶欄上的名字外,他們從頭至尾就不是夫妻,他要給瞻養費,她受之有愧。
事實上,卓容認為她有。
這七年來,除了兩人並無同房外,她打理卓家,照顧孩子,他日日加班夜歸回來,夏天,永遠會有一碗最冰涼消暑的綠豆湯;冬天,則永遠會有祛寒熱茶放在桌上讓他享用。
他清楚知道他多晚回來,她就多晚才去睡,因為那些涼飲與熱茶肯定都是她在聽到車子引擎聲,在他進門的前一刻才放在桌上的,不然,不可能永遠保持著那樣的溫度。
她,善盡了為人妻子的責任了,是個沒得挑剔的賢內助,兩人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一切都是他的錯。
這七年來,是他在逃避她。
歎氣暗忖,知道她個性上的執拗,卓容也不願在這上頭和她爭論,不過商人不愧是商人,同樣的商品,換了不同的包裝和廣告詞就變成不一樣的東西了。
「如果我說那是小宇的教育費呢?小字也是我的孩子,妳不能拒絕我對他的關心和付出。」很技巧地換了個說法和名目。
葉樺窒言,知道他這樣的說法,自己確實無法拒絕,一時之間無話可駁,只能微惱地瞪著他。
「葉樺,別拒絕我!」低聲請求,他萬分誠懇。「未來,小宇的教育費也是一筆大開銷,妳需要那筆錢的。」
想到早上將小宇自那所師資、學費都很貴族級的幼兒園轉學的原因,葉樺知道他說得完全沒錯,登時不由得挫敗地垮下了肩,不過卻沒再拒絕了。
那筆錢,確實能舒緩她的經濟壓力,讓小宇未來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見狀,知道自己已經說服她了,卓容暗暗鬆了一口氣,當下不再在這件事上頭繞,很快的轉移話題。
「小宇呢?」從剛剛就沒看到他。
「他玩了一天,累了,已經先去睡了。」談到最心愛的寶貝,葉樺微微笑了,眸光不由自主漾柔。
已許久不曾見她笑得這般溫柔開心,卓容登時一怔,心口竟隱隱有股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奇異騷動……
對了!這種奇怪的感覺,他以前也常常發生,而且都是面對她時才會出現,還不曾在別人身上產生同樣的感覺。
這種淡淡的、暖暖的、見她笑就騷動難息的奇怪感覺,到底是什麼?
「卓容?」發覺他似乎有些失神,葉樺疑惑輕喚。
聞聲,他拉回神智,對自己的失神以沉穩一笑輕輕帶過。
該談的話都談完了,但他卻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葉樺只好自己開口。「卓容,有點晚了!」
被下了這麼個婉轉的逐客令,卓容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落寞,總覺得不想這麼快離開葉家,回到那漆黑、沒有點心等著他的豪宅。
「好些日子沒吃到妳煮的好菜,真有點懷念。」微微一笑,他起身準備離去,口氣中隱含著幾乎些微的失落。
「你……」有些遲疑,最終還是忍不住詢問:「還沒用晚餐嗎?」相識多年,葉樺畢竟還是瞭解他的,聽出了話中所透露出的訊息。
「是啊!在公司一直忙到現在都還沒吃到東西呢!」離去的腳步移動的有些緩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捨,葉樺心底猶豫了一下,最後終究還是沒開口,只是靜靜的送他到門口。
而卓容則眸光幽深的凝睇著她,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
低垂著眼深吸了口氣,當再次抬起視線,烏沉眼眸已經波瀾不興,以著讓人看不透心思的淡定神情對他微微笑了--
「你自己開車小心些,再見了!」話落,她當著他的面緩緩關上漆紅鐵門,好似也象徵著將他隔絕在心門外。
怔怔的看著鐵門當面關上,卓容只覺得一股強烈的心慌自胸口竄往全身百骸,讓他莫名的渾身輕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