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葉雙
平常要是他說了一個「不」字,白淺雲就斷然不會再提此事,可今兒個她是吃了秤坨鐵了心,繼而又說:「可以的……那天我進宮做客,表妹也說行的。」
輕搖著他那頎長的身軀,那恣意撒嬌的模樣讓洛抑天心頭泛起一絲絲的反感。
他是個習武之人,感覺向來敏銳,怎麼不過十來天的時間,他就覺得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以往溫婉體貼的她,壓根就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要求啊!
「淺雲,這件事說不行便不行,更何況,妳難道要我一個將軍在廟堂之上向皇上說這種婦道人家的事嗎?」
他捺著性子向她說道理,可誰知白淺雲卻在轉瞬之間變了臉色,不但笑容全數褪去,還透出一抹明顯的怒氣。
她甚至開口嬌斥,「那日大夫說了,我的病情隨時有變,我只不過想要求身為丈夫的你替我做件事,難不成也不行嗎?」
「妳……」濃眉幾乎連成了一條線,洛抑天看著眼前完全判若兩人的妻子,簡直不敢相信過往溫柔體貼的女人,會變成這副驕縱的模樣。
是因為她的病嗎?
她是不是瞞了他什麼?
洛抑天的腦筋向來動得快,心思不過一轉,在兩者之間已經有了聯想,他正要開口問,誰知白淺雲卻又先一步地開口。
「我不管,反正我要請曦芸來做客,這裡也是我的家。」
她話一撂,回身就走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息哪裡還有一丁點兒往日的嬌柔溫和模樣。
望著她的背影,一種極度陌生的感覺從他的心裡竄了上來。
其實,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對淺雲,從他失憶之後,他常常都會有這種莫名的陌生感。
他和她……真的曾經像她所說的那樣熟悉嗎?
望著那還在波動的門簾,洛抑天的心頭忍不住又泛起這樣的懷疑,但如果沒有那一段過往的話,她又怎麼能說得那樣栩栩如生,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是他遺漏而沒有深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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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請留步!」
熟悉的嗓音讓上官曦芸纖細的身軀微微地一頓。
她愕然回首,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兒瞧見他,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開口喊住自己。
悄然地深吸了口氣,鎮定自己的心緒後,她神色自若地面對來人,問道:「洛將軍有事?」
「呃……」被她這麼一問,洛抑天頓住了。
會喊住她,其實連他自己也很訝異,因為他與她即使算是姻親,但也僅有一面之緣,可方才見著她獨自踽行在御花園中時,他卻很衝動地喊了她。
「將軍有事但說無妨。」對他,她總是多了許多的寬容,瞧著他那愕然的神情,她並沒有任何一絲不悅,反而笑著對他說道。
終歸是個曾經火裡來、水裡去的大將軍,在她燦然的笑容中,洛抑天很快地回復了以往的自若。
「我只是想請問娘娘一件事。」
「喔,什麼事呢?」柳眉兒一挑,上官曦芸心下其實有些微訝。
難道說白淺雲真的已經開始了她的計畫?
否則他和她自從兩年前的事件之後,就再無交集了,他的記憶之中甚至不曾有過她的存在。
若是沒事,他是絕對不可能會叫住她的。
「是這樣的,幾日前娘娘的表姊向在下提及,想要邀妳過府一敘,要我央請皇上恩准,我……」
「我願意!」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上官曦芸已經失了冷靜的衝口答道。
她的急切惹來洛抑天充滿疑惑的目光,炯炯的雙眸緊緊盯著她。
直到上官曦芸終於察覺自己說了什麼,才不好意思的別開了眼。
「呃……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表姊最近身體微恙,所以很樂意請皇上恩准我出宮,去陪伴表姊。」這是白淺雲的說法。
「是這樣嗎?」
在方纔那一瞬間,她的衝動真的讓他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其實,那種莽撞衝動的舉止發生在她的身上應該會顯得很突兀,畢竟她給人的感覺一向冷冷淡淡的。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沒有一丁點的詫異,好像她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子似的。
望著她,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再次襲來,洛抑天的濃眉忍不住又皺了起來。
被他那種帶著探索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上官曦芸忍不住伸手探向自己的頸項,像是想要捉住什麼,卻又落了個空。
「妳又忘了,玉墜子早就碎了。」
他此話一出,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你……」
他怎麼會這麼說呢?
她激動地跨步衝上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急切地問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妳在說什麼?」相對於她的激動,洛抑天望著她的眼神則充滿困惑。
「我說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上官曦芸的激動不減,揚聲朝著他追問。
「我……應該想起什麼嗎?」
「你一定是想起了什麼,不然怎麼知道我曾經掛著的墜子碎了,又怎麼知道……」上官曦芸喃喃說著。
「妳究竟在說些什麼?」
洛抑天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那句話來,望著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下明白她的激動所為何來。
「還是沒有想起來嗎?」激動在轉瞬間褪去,上官曦芸的臉上滿佈著失望的神色,落寞的轉過身去。
在這個時候,他臉上的迷惑對她來說是最大的傷害,她完全不想看到,甚至聽到,只想找個地方平撫自己的失落感。
望著她那前後差異頗大的情緒,洛抑天疑惑的望著她失魂落魄的身影,突然間覺得她那落寞的模樣好教人心疼。
這種揪著心的感覺是從來不曾有過的,就連妻子都不曾勾起他這種情緒。
「娘娘……」他伸出手,想要喚住像是失了魂的人兒,但是話到嘴邊,又頓住了。
怎麼說她都是皇上的妃子,他們剛才的對話和舉措已屬不當,若是被喜歡無事生非者拿去嚼舌根,對她的名聲著實會有很大的影響。
所以他什麼都沒做,再次沉默地看著她離去。
第四章
他本以為他那天真的妻子已經放棄了,也以為那日在御花園裡,上官曦芸所說的「願意」其實只是隨口說說,因為從那天以後,淺雲就再沒提過要表妹來家裡做客的事情。
如今,在管家的急急來報之下,他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宮中的太監總管親臨宣讀聖旨,待他聆聽聖旨後,才知是上官充容要回家省親了,而且人已出宮,馬上就要到了。
回家?
這裡算得上是她的家嗎?頂多算是她親戚的家吧!
還沒有時間釐清心頭的疑惑和不解,耳邊的一陣嘈雜已經讓他沒有半點思考的機會。
八人大轎已經來到了洛府的大門前,眼下除了出府相迎之外,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然而,望著眼前的景象,洛抑天傻眼了,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活像是瞧見了什麼妖魔鬼怪似的。
有神的炯眸瞪得老大,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這陣仗像是來省親的嗎?
瞪著那一輛輛載滿了各式家當的馬車,洛抑天忍不住懷疑,上官曦芸這次來是打算長住,而且只怕還是長住一輩子。
他長歎了一聲,不知怎地,他就是覺得她會是個大麻煩。
終於,在馱滿了貨物的馬車後頭,一輛被輕紗妝點得華麗萬分的車轎停在他的眼前。
不等宮女們攙扶,上官曦芸俐落地自己跳下了馬車。
雙腳一觸及堅實的地面,她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向洛抑天,帶著一抹淡笑,緩緩對他說道:「要來叨擾你了!」
一聽也知道這不過是客套話。
若知道是叨擾,乾脆就別來好了!
洛抑天的心中泛著咕噥,可是該給上官曦芸的面子,他還是沒忘,即使他有預感,她的到來只怕會讓他的日子不再平靜。
瞧著那雙晶亮的水眸,他一丁點兒也不懷疑自己的預感會成為真實,可是來者總是客,而且還是個嬌滴滴的貴客,讓他不想接待都不行。
「娘娘何必客氣,我想內人一定會很開心能看到妳的。」
聞言,一抹帶著譏諷的淺笑在她的唇畔展現,上官曦芸沒有多說什麼,逕自舉步邁入洛家的大門。
這種獨斷獨行的舉動讓洛抑天有些不悅,不過他並沒有再多計較。
就在兩人錯身之際,突然間一塊通透碧綠的玉珮從她的腰際滾落地面。
清脆的撞擊聲同時吸引了洛抑天和上官曦芸的注意,她回頭,一瞧見那塊滾落的玉珮,隨即驚呼了一聲,也顧不得什麼儀態,想也沒想地就追著那塊玉珮跑。
洛抑天見她那心焦的模樣,便在玉珮滾過他的腳邊時,一個彎腰順手將那塊玉珮撿起。
見狀,上官曦芸焦急的心安了一大半,可是腳步卻收勢不及,眼看著就要往他的身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