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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斐燕

    微微一笑,對慕容華衣道,「華衣,慧遠大師是我師父好友,十年前接任天涯谷殿主一位,你來見過。」

    慕容華衣眼珠子一轉,款款站了起來,笑道,「華衣見過大師。」

    她這一笑既柔且媚,端是婉轉風流,旁的男人見了,只怕立馬酥了骨頭。就是慧遠大師,也不由心旌微蕩。

    乾咳一聲,收斂了心神,慧遠道,「女施主客氣了。」

    夢無痕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這小女子竟這般胡鬧,連和尚都要戲弄。暗自搖了搖頭,警告地望了她一眼。

    慕容華衣暗裡吐了吐舌頭,湊近了他,悄聲道,「你瞪我幹嗎?」

    「莫胡鬧了。」低聲說了一句,夢無痕握了握她的手,對慧遠道,「大師,我們坐下詳談。」

    慧遠含笑點頭。

    於是,三人各自坐了。

    小沙彌進來,為三人添置了香茗,又退了出去。

    啜了口茶,夢無痕道,「燕王那裡,想是出了什麼岔子吧?」

    詫異地挑起兩道白眉,慧遠道,「谷主是如何知道的?」

    這些日子以來,夢無痕都不曾離開這覺念寺,而燕王遠在數百里外的建州,那邊的變故,便是慧遠自己,也是剛從探子那裡得到的消息。

    「若不是變生肘腋,燕王怎會捨本逐末,派了得力屬下追截於我?」夢無痕淡淡笑道。

    「谷主料得不錯。」慧遠點了點頭,接道,「數日前,朝廷的兵馬與燕王大軍對峙建州,兩軍大營之間隔了條漳河。然而不知何人竟在漳河之上擺下陣勢,使得燕王無法渡河。從建州,過漳河,是通往京師的必經之路,如今燕王大軍被阻,算是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境地。他派人來尋谷主,想來也是為了此事。」

    夢無痕少年時隨太祖南征北討,以智計出名,在陣法上亦有極深的造詣,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

    潤了潤唇,慕容華衣道,「究竟是什麼陣勢?朱棣手下號稱猛將如雲,謀士如雨,難道竟然連一個人都想不出法子破陣?」

    目光在夢無痕面上轉了一圈,慧遠緩緩說道,「有人說,此陣正是當年諸葛武侯之八陣圖。」

    「八陣圖?」慕容華衣忍不住驚呼。然而一驚之後,心中卻隱約有所了悟,忍不住也抬眸望了夢無痕一眼。

    功蓋三分國,

    名成八陣圖。

    江流石不轉,

    遺恨失吞吳。

    當年諸葛武侯,正是憑借這八陣圖,抵擋東吳十萬大軍。於蜀國打敗之時,不但保得劉備無恙,還令蜀國殘軍得以順利擺脫東吳的追截,保得之後天下三分的局面。

    而今,八陣圖竟然再次現世,怎能叫人不驚?

    沉吟一下,夢無痕道,「大師以為,此陣是何人所設?」

    「阿彌陀佛。谷主心中早有定論,再問老衲,豈非著相了?」撫著白髯,慧遠笑道。

    微微一笑,夢無痕道,「在下想要聽聽大師的意見。」

    「你們兩個打什麼禪機!這裡又沒有外人,明明白白說出來不好嗎?」眉梢子一挑,慕容華衣睨了夢無痕一眼,脆生生地道,「段易影三個字,就那麼難說出口嗎?」

    夢無痕苦笑。這不是難說出口的問題。而是,縱然明知道段易影有問鼎中原之心,真正知道他做了,在情感上終是不願接受。

    既已被慕容華衣道破,言辭間也不再閃躲,慧遠道,「少谷主三個月前便帶了數十名心腹手下離開天涯谷。據星影殿傳回的消息,少谷主已遣人混入燕王軍中,便是他自己,似乎也已得到燕王的信任。」

    天涯谷自谷主之下,設有三殿,五閣,七堂,十二分壇。三殿為日明殿,月華殿,星影殿。慧遠正是月華殿殿主。而星影殿,負責的正是消息的搜集與傳遞。江湖傳言,天下秘密無數,卻無意能夠逃過天涯谷的耳目。這雖是誇大之辭,卻也能夠看出星影殿的過人之處。

    而三殿首要,直接聽令於谷主,便是段易影,真正能調用的人馬也不過只有七堂、十二分壇。就連五閣閣主,大多時候也是謹尊谷主諭令,各司其職,極少插手江湖事務。更別提什麼逐鹿中原,問鼎朝廷了。

    這也正是段易影當初迫夢無痕服下忘昔的原因。畢竟,就算再怎麼不理谷務,夢無痕依然是名正言順的谷主,是三殿五閣效忠的主子。而他段易影,卻只是個空有其名的少谷主而已。

    柔媚地一笑,慕容華衣道,「得到信任倒是未必,不過,受到重用倒是極有可能。」

    燕王求賢若渴,重才惜才。而今又正是用人之際,以段易影的才華,又是刻意接近,朱棣是必然會重用的。

    然而,夢無痕卻是陡然一驚,扶案而起。

    「谷主?」慧遠詫異地喚道。

    「怎麼了?」望著他,慕容華衣問道。她從未見他如此失態。

    「沒事。」撫了撫額,夢無痕舒了口氣,道,「大師,請為我準備一匹快馬,明兒個一早我要趕往建州。」

    慧遠微微一愣,白眉微蹙,「還是差幾個高手跟著,也要有個照應。」

    夢無痕揮了揮手,表示不用。

    又對慕容華衣道,「從這裡去天涯谷,只要半天的路程。一會兒我便差人送你進谷,昕兒過得很好,你放心。」

    「你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去建州。我麼,便陪著昕兒,在天涯谷等你回來?」慕容華衣眉梢子一挑,問道。

    「你若不願留在天涯谷內,便去江南尋荊孝儒兄妹也好。不過昕兒卻最好留在谷中,他身子弱,谷裡的藥泉對他身子有好處。」夢無痕淡淡笑道。

    「總之,你的意思就是讓我乖乖等你回來。」慕容華衣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倚門望歸的小媳婦?」

    夢無痕苦笑道,「沒有這個意思。」

    「如此就好。」慕容華衣點了點頭,笑道,「既然昕兒過得很好,那我緩些時候再去見他無妨。明兒個就隨你一同去建州吧,我也好久沒見著燕王了。也想念得緊。」

    「華衣——」夢無痕無奈地望著她。不願她去建州,就是怕她和朱棣碰上。當年她為朱棣做事,如今與自己在一起,等於是叛了朱棣的。更何況,她好不容易脫離了江湖,他怎能因一己之私,將她重又帶入這是非圈子。

    慕容華衣也不理他,朝慧遠嫣然一笑,道,「大師明日只怕得準備兩匹快馬了。」

    「女施主吩咐,老衲敢不照辦。」慧遠呵呵一笑,道。

    「如此,華衣便先行謝過大師了。」說罷,將桌上香茗一飲而盡,對夢無痕道,「明兒個你不是還要趕早?今日早些回房歇息吧。」

    「華衣——」夢無痕抬眸,想要說些什麼,卻在對上她眼睛的一瞬,暗自歎息,道,「也好。大師,在下便先行告辭了。」

    她堅定的眸光,一如當初她決心解散絕命門之時。

    「谷主早歇。」慧遠起身,將兩人送至門口。

    直到望著他們消失在迴廊的拐角,才微微一歎,眸中浮現淡淡的憂戚之色。

    當今天下,端是群雄逐鹿,風起雲湧。只望谷主這一去,能將少谷主順利勸回,莫要使天涯谷捲入朝廷的紛爭。

    直到此時,這位月華殿的殿主,當年縱橫武林的七巧才子,雖然知道段易影有不小的野心,卻遠遠沒有料到,那人的野心竟是想要問鼎中遠,入主朝堂。

    畢竟,若是沒有兵馬,只是憑借天涯谷的力量,想要改朝換代談何容易。更何況,憑段易影現在的身份,根本無法調動天涯谷的三殿五閣。

    而這三殿五閣,卻正是谷中最精銳的力量。

    ※※※※※※

    三更天了,對面禪房的窗紙上,依然透著幽微的燈火。

    慕容華衣蹙了蹙眉,踏出屋子,輕輕扣了下夢無痕的房門。

    卻無人應答。猶豫了一下,試著推了推房門。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屋內,一燈如豆。

    夢無痕坐在案前,手裡執了本佛經,卻並沒有在讀。他一手支著額角,凝眸望著半空的某處,怔怔地出神。

    慕容華衣傾下身子,為他剔亮了桌上的油燈。

    「這麼暗的燈,難為你沒有睡著。」她撇了撇唇,抽出他手中的佛經。

    「華衣,怎麼來了?」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夢無痕揉了下眉心,笑問。

    慕容華衣眼珠子一轉,垂下睫毛,帶點羞澀,顫巍巍地道,「奴家見相公夜不能寐,想是諸事勞神。若是承蒙相公不棄,奴家願挑燈相伴,共話短長。」

    言罷,低下頭去,羞不能言的樣子。

    靠著椅背,夢無痕望了她一會兒,忽而伸臂將她拉入懷中,魅然笑道,「如此良辰,挑燈相伴豈不是糟蹋了。」

    眸光微轉,帶著一抹慵倦的笑容,朝床榻處挑了挑眉。

    見他如此,慕容華衣不由一怔。片刻之後,反手摟住他的頸項,湊上頭去,重重印上他的唇瓣。

    滿意地看到那人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她移開身子,咯咯笑道,「你在怎麼裝扮,也不像個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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