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單飛雪
美美說:「妳上次跟我說多少?好像要五百對吧!還有妳從小就不吃路邊攤,黎祖馴要是像妳媽那樣天天帶妳上餐廳,賺再多都不夠妳花。妳住家裡的時候有傭人,這裡可沒有傭人喔,妳想清楚了?受得了?」
美美每一句都刺向小君最弱的地方,小君越聽臉色越難看。
黎祖馴點煙抽,表情莫測高深。
張天寶瞠目結舌,不明白這個楊美美是怎麼了?鬼附身喔,講話真毒!她們下是好朋友嗎?
「我不需要他養我,我會找工作……」小君看著美美說。
美美笑了,反問:「妳會做什麼?」
「什麼都能做。」
「妳以為工作那麼容易喔?妳知道妳現在身上這件名牌衣服多少錢嗎?去餐廳打工一小時了不起一百塊,妳做得住?」
「做得住。」之前黎祖馴也質疑過她,但為什麼連好友都質疑她?她江小君讓人看得這麼扁嗎?
「講得真容易,妳又沒吃過苦,洗盤子手會變粗喔,到垃圾啦掃地拖地,妳真的可以?」
「我可以。」
「才怪咧妳可以。」
「妳又知道我不行了?」
「因為我最瞭解妳了啊,妳還是想清楚比較好。」
戰況不明,煙硝味四起。張天寶悄悄問黎祖馴:「是我想太多嗎?她們怪怪的……」
黎祖馴握住小君的手,對美美說:「她不會那麼沒用,妳不用太擔心,而且我會看著她。」意思是要她閉嘴,少囉嗦。自己教訓小君、指正小君是一回事,看到別人咄咄逼人地質疑小君他就生氣了,他擔心小君會難過。
小君儘管生氣,但還在竭力避免衝突,她想著美美肯定是有她的用意,她想美美也是真的是為她擔心,所以講話才會這麼直。
所以她好脾氣地對美美說:「妳放心,我沒問題的。」她笑了。「我以後要跟妳一樣,學著獨立,我會養活我自己,不會讓別人麻煩。」
「最好是啦,妳哪一次不是麻煩到我?每次都被妳牽累,現在又說什麼放棄留學,要獨立自主,我看妳根本沒想清楚……」
失控了、失控了∼∼張天寶嚷:「要不要吃鳳梨?沒吃過奶油鳳梨吧?我去嘉義出差買的。」
不想再跟美美對峙,小君說:「我去切鳳梨。」
「我找找看,好像有水果刀……」黎祖馴起身去拉開桌子的抽屜,找出水果刀。
「用這個切要切到民國幾年!」張天寶配合著轉移話題。
「沒關係,我慢慢切。」小君接過水果刀。
「我來切。」美美強出頭。「鳳梨很難切,妳的手那麼嫩會扎傷。」又是這種酸溜溜的話,好像當小君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可以,妳跟他們看電視吧。」拖住裝滿鳳梨的紙箱,這裡沒廚房,小君去廁所料理鳳梨。她關上門,但聽得見外邊談話。
她聽見張天寶斥責美美:「幹麼那麼凶啊?」
美美反駁:「我哪有凶?我是為她好,那傢伙太任性了。」
「奇怪了,人家祖馴都沒意見,妳著急個屁。」
「我是她好朋友,我當然擔心。」
「可是妳口氣很差,很傷人欸,妳沒發現她快哭了嗎?」
美美失去理智。「對啦對啦我最壞了,我是壞女人行不行?她最可憐了,很需要保護對吧?怎麼?她快哭了,你們就緊張了?我太瞭解她了,她動不動就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然後旁邊的人就拚命保護她,這就是她最厲害的地方,噁心,我看不下去了。」
張天寶倒抽口氣。「她到底是不是妳朋友啊,幹麼把她講成這樣?」
「好了,不要吵了!」黎祖馴厲聲制止。
這才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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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打開紙箱,鳳梨散發濃郁的香氣。
外邊,有人把電視音量調大,大概是不希望她聽見爭吵,他們講話的聲音變小了,張天寶像是在安撫美美的情緒。
好難過啊,美美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呢?小君忍住眼淚。
我是那麼沒用的人?只會製造別人的麻煩嗎?我不能吃苦嗎?像溫室的花朵?
美美的話讓小君難堪極了,在黎祖馴眼中,她也是這樣不中用的人?
廁所沒有砧板,沒有地方切鳳梨,她只有一把小水果刀,沒有削鳳梨的菜刀,要怎麼料理鳳梨呢?看著刺蝟似地大鳳梨,她不知該從何下手。
她吃過鳳梨,但沒親手切過鳳梨。它們刺咧咧,像在嘲笑她無能,她確實活得很無能,但以後不了,小君下決心,不要再被人瞧扁了,以後她要盡量都靠自己,她要爭氣。
環境克難,工具克難,但小君決心擺平鳳梨。
危機就是轉機,逆境可以激發無限潛能,小君想到了,她將馬桶蓋蓋好,撕下紙箱的掀蓋當砧板鋪在上面。瞧,這下就解決了,她還是有點小聰明的。
拎了鳳梨,放平,努力斬去綠爪似地鳳梨頭,刀刺進去,又挖又戳,費好大勁,切去鳳梨頭。再將鳳梨拿到洗臉台裡,左手握著鳳梨,右手試著削皮……
廁所門打開,黎祖馴走進來。他掩上門,想接手。
「我來。」
她拒絕。「我可以,你出去啦!」
他沒走,看小君左手抓鳳梨,右手對鳳梨又戳又刺又扭地,笨拙地想削去硬皮。她力氣小,弄得鳳梨汁液進流,傷痕纍纍。她左手也因為抓著鳳梨,被扎得通紅。
他看了心疼,面色陰鬱了,心裡清楚,美美的話,讓她自尊受損。
「給我。」他上前,強要拿走鳳梨。
「不要!我可以。」小君凶他。「你這樣我會分心。」
他愣住,鬆手,失笑。「好好好,妳用。」
英雄無用武之地,紅顏堅持靠自己。他只好背靠牆站,晾在一邊等,默默陪她。
第一顆鳳梨,她削了五分鐘才擺平,果肉被削得稀爛。第二顆鳳梨,她削了三分鐘,總算有點樣子。到第三顆鳳梨,她發現如果先在邊緣水平的劃兩道痕,再戳入果肉,直切下來,就變得容易多了。第四顆她已經削得很好看。
她左手抓拿果肉,感受著那黏膩軟嫩的果肉,廁所充斥甜膩的香味,她流汗,終於把鳳梨全削好,裝在水杓裡。
「呼∼∼好了。」
放下水果刀,看著杓裡爛兮兮的鳳梨,她泫然欲泣。不成……和外面吃的鳳梨差好多,好醜喔,拿出去要被美美取笑了。
「我切壞了,看起來好噁心。」
瞧她沮喪的,黎祖馴過來,不顧會不會弄髒手,拿了一塊就吃。「嗯……味道跟一般的鳳梨不一樣,妳吃看看。」也拿一塊餵她。
她吞了,咀嚼,果肉甜潤多汁,綿密的,融化在唇齒間。沒一般鳳梨的酸味,怪不得這叫奶油鳳梨。
小君讚歎:「好……」話沒說完,黎祖馴側首,堵住她的嘴。
在香甜的鳳梨吞下腹,之後來的,是他熱烈的吻。
小君昏眩,緩閉上眼睛,背靠著洗臉台,他的身體像一堵燃燒的堅硬的牆,將她圍困住。他伸手,右手掌按在她腦後,將她逼近了,好吻得更深。
小君心跳如鼓,太親密的探索,在唇內滿滿著,甜膩地糾纏。
她不難過了,沒腦袋去想美美傷人的話。被他熱烈吻著,她覺得體內彷彿有著像鳳梨飽滿甜潤的汁液,劇烈地搖晃著身體。
外邊,電視機聲音響著;這裡,熱情正如火如荼。
外邊,她聽張天寶努力地說話,逗美美開心。怕被發現,小君壓抑因為興奮差點出口的呼聲。
他啃咬她的脖子,往下探索,雙掌來到她的臀部,壓向他,她感受到某種渴望,曖昧地威脅著她……
她剛剛憑一支水果刀,就處決了四顆鳳梨,野蠻地,宰殺它們。而現在,她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蠻勁,這無所不在的甜香,這空氣吸入肺裡,連呼吸都香著……他手在她臀部在她腿間漫移,她想到剛剛當她的指尖陷入軟熱果肉的觸感……
他們不斷親吻,即使隔著衣衫,小君也能真實感受到他暖熱的手掌,帶來強烈的刺激。她顫抖著,興奮著,變得軟綿綿,無招架之力。
他將她壓在磁磚前,身體擠迫著她的身體,她摸起來那麼柔軟溫潤,使他變得更堅硬,他身體渴望卸除阻擋他們的衣物,她亦興奮地由他擺佈,信任他。
可是……
他俯在她身側,重重呼息,忍住想繼續的衝動,她就在他腿間,他抵著她最柔軟的地方,隔著牛仔布,感到兩人因興奮,體溫炙熱。
他停住動作,天殺的,這真會要了一個男人的命。
小君睜眼,眼色熱情而恍惚,她不要停,她小手仍想摸索他發燙的身軀。
「等等……」受不了這撩撥,他低喘,即時扣住她雙手。
她看見他臉上有著痛苦又脆弱的表情。
他額上黑髮閃著汗珠,親暱地吻吻她額頭,將她環入懷中,轉身,摟著她,靠檣站,極困難,但終於冷靜。
他低頭,看著懷裡人兒,她正困惑地望著他。臉色明媚,眼色無辜,像無聲地問著——為什麼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