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單飛雪
「哇靠!」張天寶發飆:「阿伯,你買二十個我們怎麼辦?又要等下一鍋,拜託欸∼∼」
老闆跟阿伯說:「你買那麼多要不要等下一鍋?先給他們買吧!」
阿伯罵道:「×!又沒限量,我就是要買二十個,我朋友在等,我代表他們買!」
張天寶氣得飆髒話:「哪有這種事,我他媽的——」
「不要鬧,他說得沒錯。」黎祖馴制止張天寶。
「我餓死了,又要等下一鍋喔∼∼」美美跺腳。
給阿伯買走二十個,四人等下一鍋,後面隊伍都快排到馬路去了。時間又過去十幾分,起鍋時,老闆娘問張天寶:「要買幾個?」
「三十個,包起來!」張天寶拿出皮夾,數鈔票,正所謂輸人下輸陣,財大氣就粗。
三十個?
不只老闆,眾客人,連同小君、祖馴、美美都震驚地看著張天寶。
看到大家質疑的眼神,張天寶一個個瞪回去。「我吃不完買回家冷凍不行嗎?!三十個、我要三十個!」×!排那麼久,誰阻止他,他咬誰!老子就是有錢,就是有錢啦∼∼
買好胡椒餅,趁熱找地方吃,黎祖馴帶大家到夜市旁的廟宇前石階坐下,拿胡椒餅就吃。
張天寶跟過去,坐下,拿胡椒餅嗑。
楊美美跑過去,往黎祖馴跟張天寶中間坐,拿胡椒餅吃。
江小君傻在他們面前,驚訝地望著他們——坐地上?在那麼多人來往的地方吃?這有違她的教養。
「幹麼?」張天寶催促:「來坐啊!」
「怎麼了?」黎祖馴拍拍身邊空位。「快來吃。
楊美美知道小君為什麼猶豫,她跟他們解釋:「唉呦,小君家教好,坐地上吃東西她會不好意思啦!」
奇怪,是事實但小君怎麼聽了很嘔。今天她的星座跟美美的星座一定對沖,好像她不管做什麼,美美都有意見、都要嘲笑。
「原來如此。」祖馴笑著問小君:「原來妳是不好意思啊,這樣吃很丟臉嗎?」
小君窘得臉紅紅。
張天寶揶揄她:「喂,跟我們出門少裝淑女,別彆扭扭的幹什麼?」
美美踢他。「少挖苦她,人家本來就比較害羞,幹麼笑她?」明明她就是最先笑的那個。
張天寶辯駁:「我是勸她快點坐下趁熱吃。」
「你沒看她穿洋裝啊,白色很容易髒欸!小君怕髒,而且坐在這裡吃很難看嘛,她跟我們不一樣啦!」
「是喔。」張天寶哈哈笑。「難道還要找個隱密的地方?難不成還要配現煮的咖啡?聽古典音樂?」
夠了,他們的話讓小君難堪死了,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正,但小君受不了被排擠的感覺。
「我又沒說髒……」她馬上否認,上前要坐,打算違背自己的原則和習慣,遷就大家。就怕黎祖馴覺得她難搞,以後不約她出遊,她也拿了胡椒餅,就要坐下——
「等等!」黎祖馴攔住她。脫下身上襯衫,鋪好。「妳坐這裡。」
張天寶吹口哨。「反常喔,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沒想到黎祖馴也會出現這種偶像劇才出現的舉動。
黎祖馴白他一眼。「白裙子髒了很難看!」
「對啊,小君,妳坐在襯衫上好了。」美美笑,內心在淌血。
「沒關係,我可以坐地上。」小君不好意思,想抽掉襯衫,但黎祖馴大手一按,就將她穩穩按定在襯衫上。這帶點蠻橫的一按,小君的心就融化。
「快吃。」黎祖馴拿胡椒餅給她。
捧著燙手的胡椒餅,坐在他的襯衫上,轉頭,看黎祖馴只穿著汗衫,大口吃著胡椒餅。小君低頭,望著手中的胡椒餅,咬一口,肉餡散發甜膩的氣味,硬硬的餅內,懷著蔥末的餡兒睡在飽滿肉汁裡,她飢腸轆轆,唾液洶猛,覺得這分鐘,她好餓,身體被熱愛吞沒……
胡椒餅真好吃,經過這天,四人結為好友,玩到深夜,小君跟美美作伴離開。從巷口回家的路上,兩人影子在地上親愛,裊裊依依。可實際上,親如姊妹的好朋友,因為愛情,開始有隔閡。
美美甩著手袋。「妳有多喜歡他啊?」
「嗯……」小君緊緊抱著手袋,就好像奢望將今晚的快樂全收在懷中,又像是當那個手袋是黎祖馴。「我非常非常喜歡。」
「喔。」美美意志消沉。「妳覺得他喜歡妳嗎?」
「不知道耶,他又沒說。」仰著臉,小君笑盈盈。
她聽人說過,夜晚花的香味會更濃,她此刻聞到濃烈的茉莉花香,人有點恍恍惚惚,又有些神魂顛倒。
想到前幾日,黎祖馴在公車上吻她,今天在車裡,又牽她的手,方纔那麼體貼,脫下襯衫給她坐,她本來對這份暗戀沒信心的,可檢視這些蛛絲馬跡拼湊起來,她熱血沸騰,感覺到希望無窮。
「美美,我想他是喜歡我的……」
「我想也是。」美美垂頭喪氣,這天她經歷好幾次的失望,嫉妒,無助,掃興。「他喜歡妳的,沒錯。」不得不低頭,黎祖馴對她和小君的態度天差地遠。唉!她輸。
她聽說到黑的夜晚,鬼怪就出沒吸人精血,她肯定是有鬼怪的,要不怎會整個人虛掉?很沒勁?以前從不曾這樣的,不曾有這種整個心空掉的感覺。因為黎祖馴喜歡的是她的知己,於是除了失戀的痛苦,還有種自尊受損的微妙情緒在裡頭。
不只是輸掉愛情,還輸給小君,輸給這個身材瘦扁,個性拘謹的好朋友。慘!
「我決定了。」小君忽地站住腳步。
「決定什麼?」美美止步,望著好友。驚覺好友眼中,出現了跟以往完全不同的眼神。
小君的眼珠,在暗中黑亮黑亮地,有種篤定到像著魔的神采。
「這個月我要每天去找他。」
「啊?」
「以後我不管他怎麼想了,如果想打電話就打電話,想去他家就去他家。想煮飯給他吃就大煮特煮,想對他好就大大方方地對他好……」不再顧及自己的面皮,不顧慮太多他的想法。
「這樣好嗎?妳不是很容易不好意思嗎?」這整個人在發亮的,真的是她的好友兼跟班——江小君?
「頂多再三個月我就要出國留學了,那以後我就再也看不到黎祖馴了,趁現在我媽出國,我要每天都看見他,我沒有時間了。」她想盡量去試,看看能跟他好到什麼地步。
「話是沒錯啦,但是——」美美潑她冷水。「但是他不一定想天天見到妳啊。」
「那就等他開口叫我不要找他為止。」
「這樣臉皮要很厚才行,妳不怕丟臉喔?」
「當然怕啊,可是……可是跟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他,比起來丟臉就不算什麼了。」小君哽咽了。「如果我們戀愛了,我就能有個很棒的回憶啊,就算只有短短的一個月也沒關係,總比什麼都沒有就要道別的好……」
美美傻傻地望著好友,小君這種豁出去的魄力,連她都被震撼了。她打開手袋,拿出黎祖馴家裡的鑰匙。
「還妳。」
「他家的鑰匙?為什麼在妳這裡?」
「本來要還他,他說先放在我這裡。」美美把鑰匙塞進她手裡。「小君……加油!希望妳成功。」美美也跟著淚汪汪。她失戀了,嗚嗚嗚嗚。
「美美……」小君抱住美美。
兩個哭一團,一個高興著愛情光臨,一個感覺到少女情懷總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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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啊,這是怎麼回事?
負責照料江氏母女的劉阿姨,固定早上九點到江家報到,今天一開門,就被小姐嚇到。愣在鞋櫃旁,她瞪著江小君。
看見她老人家驚愕的模樣,小君笑出來,問:「很可怕嗎?」
「怎麼變這樣?」這……這是那白淨秀麗的小姐嗎?這……這活像一條正脫皮的小紅蛇。
劉姨活見鬼的表情,讓小君忍不住笑嘻嘻。週末衝浪回來,翌日開始脫皮,從肩頸,到大腿,斑斑剝剝,一塊紅一塊黃一塊白,出娘胎至今,江小君從沒那麼繽紛過。那天曬的陽光量,超越出生至今的量,也難怪細皮嫩肉的江小君要大變身,
就這麼開始了,愛情發生。像蛻皮,一小塊一小塊舊時習慣褪去,開啟新的生活模式。
連著幾日,小君晚晚打電話給黎祖馴,黎祖馴也時時約她出去。他們一下講電話,一下一起吃飯,後來幾乎天天碰面,很快形影不離。
黎祖馴和朋友聚會,帶小君去。他每週兩天晚上,在市立運動場兼差教網球,小君想跟,就帶著小君去。小君會在網球場外等候,看他給學生們上課。
很自然地,不用明講,他的朋友們明瞭到小君是他的女朋友。
很自然地,他們走路會開始牽手,他們給對方打電話時第一句問候,不再是問妳是某某某嗎?而是直接問「妳在幹麼」,或「你在哪裡」、「妳睡了嗎」、或「你吃晚餐沒」、「晚餐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