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喬南儀
有好一會兒,她就這麼瞪視著那條閃亮的項鏈。曾經,童家也有過此風光的時候,在她小時候,家裡總是衣香鬢影、賀客不斷。曾幾何時,她必須要成為竊賊才能自救?
沒有時間自怨自憐了。她慌亂地將空的珠寶盒放回原位,然後起身。她身上的衣服十分貼身,隨身的包包也沒帶進來,不可能挾帶珠寶出去而不發現。她的腦筋飛快地轉著,然後當機立斷地將鑽石塞進內衣的襯墊裡。
確定自己的表情夠鎮定之後。她轉身正要離開,一雙手臂已經無聲無聲地由後伸了過來。搜獲住她的手。
童羿羽差點叫出聲。她迅速回過頭去看。直直地望入一對透亮的眸子裡。
他的臉龐粗獷剛毅,鼻樑傲慢地挺直,棕亮的髮絲落在他的額上,深邃的輪廓混合著優雅和邪惡的性感。他手腕的力道似鋼鐵一般,高大的身材幾乎籠罩住她,她從未如此清楚地感覺到一個男人的力量……以及危險。
她驚恐的發現,從她一走進這個房間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待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而且顯然對方纔那一幕全程目睹。
她的頭昏眩著,控制著自己不要當場暈倒。
「沒想到我會在這裡逮到這麼漂亮的小賊,嗯?」他慢吞吞地說,黑眸銳利地直視著她。
她的臉因羞慚而漲紅。「你是誰?」她沙啞地問。
「顏董事長的另一位客人。」他的表情十分從容,手腕的力道絲毫沒有放鬆。「沒想到顏董事長會邀請一個竊賊到家裡來,或者我該警告他太相信他的客人了。」
「我不是賊!」她屈辱地喊。
「不是?」他嘲弄地道,一手不顧她掙扎地探入她的胸前,將那條鑽石項煉拉了出來。「那這是什麼?」
童羿羽咬住下唇,淚水不爭氣地滑落臉頰。她拚命要自己忍住,無法克制。
「求求你,先生。我會解釋這一切。」她渾身顫抖,聲音低啞地要求,能不能請你先放開我?你弄痛我了。」
緊盯著她,然後稍微鬆開了她。她立刻轉身朝門口衝去,他只邁了兩步便將她抓了回來,一隻手臂緊緊地箍住她的腰。
「你太過分了,小姐。」他咬著牙低聲咆哮。「顏董事長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放走一個試圖洗劫他的竊賊。你是要把話清楚,還是要我報警?」
恐懼、絕望的顫抖籠罩住她。他的表情仍是一逕地從容不迫,他的手結實地箍在她的腰間,像鐵煉般地阻斷她所有逃走的嘗試。她喘息著,回瞪著他,只見他同樣瞇著眼睛打置她,如此傲慢、無情且滿含譏誚之意。
「你已經將項煉拿回去了,還想怎麼樣?」她忍無可忍地低喊。「我不得不這麼做,我父親需要醫藥費,我不是故意……」
「你以為我會相信?」他挑起一眉,聲音暗諷。「你的父親欠缺醫藥費,你有辦法一身名牌參加這場宴會?說,你在多少社交場合裡用過這一招了?你身上是否還有其他東西?」
「我是說真的。」她嘶啞地道。「顏董事長是我爺爺生前的好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說什麼也不願意出此下策。」
他沒有馬上回答,目光盯住她的眼睛。她的頭髮亂了,幾錯髮絲垂蒺在她纖巧的肩膀上,自皙的胸脯不穩她起伏,紅潤的嘴唇因她緊咬著而泛白。
她直直地迎視著他,深翰的眸子有如兩潭燃燒的熊熊火焰,寫滿一股狂野、未馴的傲氣。或許她是個賊……
同時也是他見過最美麗、最膽大妄為的女竊賊!他表情乖戾地想著。
半晌之後,他慢慢地鬆開了手。
「你走吧!」他粗聲道。「記住,別再有下次,否則我不會這麼仁慈了。」
他說完隨即讓開身子。童羿羽不穩地退後了幾步,睜大眼睛盯著他看,無法相信自己已經重獲自由。
「如果你再站在那兒,我不保證我下一秒會不會改變心意。」他低吼。
她陡地回過神,然後轉身拉開門踉踉蹌蹌地奔了出去。
有好一會兒,他就這麼斜倚著桌沿,深思地凝望著手裡的項鏈,直到書房的門重新推開,一個訝異的聲音響起,「單煦?」
單抬起頭,看著出現在門邊的老人。「顏董事長。」
「你躲到這兒來了。」顏董事長走了進來。「怎麼不到外頭去?」
「外頭人多,我到這兒來清靜清靜。」他聳聳肩膀,朝顏董事長晃晃手上的珠寶。「您這條鑽石項鏈放在大抽屜裡沒收好,我就拿出來看看,不會太冒昧吧?」
「噯,瞧我這記性兒。」顏董事長一拍額頭。接過他手上的項煉,笑瞇咪地說:「這條項是上禮拜才從一個拍賣會上標到的,正想請你這個珠寶專家鑒定鑒定呢。你瞧瞧,這條鑽石的切工和色澤是不是完美無缺……」
單煦心不在焉地傾聽著,看著顏董事長將寶石拿到燈光下去細細端詳,心思仍然停留在方纔那一幕上。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這麼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幹出這種偷竊的勾當?
而且——見鬼了,他究竟是著了什麼魔,居然放走了一個膽大包天的女竊賊?
他甩甩頭。將這個不受歡迎的念頭推出腦海。算了,反正他不會有機會再見到她。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該不會再有第二次碰點她的機會。
因為下一次,他可不保證自己會這麼寬宏大量了。
★★★
「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決定回來了。」坐在氣氛優雅的咖啡店裡,聞中瑞對著單煦說道。「我本來以為你打算過幾年才想將重心轉回台灣呢。」
單煦聳聳肩膀,等著侍者替他們上菜。侍者離去之後,單煦才沉的開口,「在澳洲的事業不需要我親自打理,也是我該回來的時候了;再者,這也是我外公的期望,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讓他失望。」
聞中瑞睨了這位老朋友一眼,微笑不語。他知道單煦和他外公單年的感情十分深厚,他也是在十歲那年,透過長輩的安捧,才第一次見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孩。
這些年來,看著單煦由孤僻和滿懷敵意,進而逐漸接納了他這個朋友,單煦的個性他可以說是再瞭解不過。即使這些年來單煦在澳洲發展他的個人事業,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但那份深植的友情依舊沒變。
「我聽單董事長說,你和傅君儀半年前訂婚了。怎麼,她沒跟你回來。」聞中瑞詢問道。心高氣傲的傅君儀是澳洲第一大華人家族的千金小姐,家世顯赫且頗有權勢,對單煦更是一見傾心。在雙方家長的大力促成之下,兩人結婚只是遲早的事。
「君儀現在人在歐洲。」他不置可否。
「她知道你決定要留在台灣了嗎?聞中瑞接著又問:「你選擇回到台灣來,她難道不反對?」
「她的意見不會改變我的任何決定。」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她將來是你的妻子,必須跟著你回來台灣,你確定她會願意離開她的社交圈和朋友朋,和你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我和她總會找到解決的方法,我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依那位傅小姐的個性,我看問題可大著呢。」聞中瑞睨了他一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單煦挑了挑眉毛,爾後笑了。
「問完我了,倒是該聊聊你。」他滿含興味地道。「你呢,有對象了嗎?
「是有一個,但她一直不願意嫁給我。」聞中瑞苦笑了一下。「昨晚本來想介你們認識,但你不在,她也提早離席了。」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場合,如果不是外公吩咐,我也懶得去。」不知怎的,他腦中浮起昨晚那位美麗的女竊賊。或許她現在正在另一個派對上尋找獵物下手呢,他漫不經心地想著。
「這倒是。」聞中瑞說著,看了一下表。「我約了羿羽吃飯,不過她遲到了。」
「羿羽?」
「就是那位還看不上我的小姐。」聞中瑞搔搔頭,正想再說些什麼麼。突然眼睛一亮,目光望向他身後。「她來了。」
瞧見聞中瑞正在朝她揮手,童羿羽露出微笑,快步地走向熟悉的座位,幾乎沒去留意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
「對不起,中瑞。讓你久等了。」她歉疚地道。「公司裡臨時有些事,我走不開。」
「沒關係。」聞中瑞溫和地道,握住她的手轉向那名背對她的男人。「我來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單煦,是我最好的朋友。單煦,這位是童羿羽,我剛剛跟你提過的。」
童羿羽轉過頭,待瞧見那張熟悉的臉龐時凍住了身子。老天,怎麼會是他?
單煦也同樣深感震驚。是她!昨晚那位美麗的女竊賊。她就是令中瑞深深著迷的對象?
他並沒有將他的震驚顯現在臉上,而是微瞇起眼。墨黑的眸子不著痕跡地打量過她。昨晚那一身華麗的服飾和濃妝削弱了她的美麗。在日光的照射下,她的臉龐遠比昨晚來得靈秀精緻,漆黑如子夜般的長髮梳成一個髮髻綰在腦後,白皙的粉頻細緻得近乎透明,令人幾乎無法和昨晚那個艷麗的女賊聯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