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宋語桐(宋雨桐)
陳盛方倒在備泊中的那一幕躍上了風允哲的腦海,也重重地擊在他心上,那慟與心疼是那般的深刻而明顯,他怎能欺騙自己對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在乎的,就是因為在乎才會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弄走……是吧?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剛剛是怎麼回事。
「我不追女人的,你知道我的原則。既然她自己選擇要離開,我是絕對不會把她追回來的。」他背對著王詩喬,語氣毫無起伏。
「難道你要我去追?」王詩喬挑起眉道。
「要追也是你的事,跟我無關。」他的聲音仍是平淡。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她當我妻子,也不關你的事嘍?」王詩喬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誰料風允哲連考慮也沒有就說:「如果她願意嫁你,願意娶她,那又關我什麼事呢?」
第九章
世界末日差不多也是這樣子了,陳盛方心想。身無分文、孤革伶仃,要上哪去都不知道,就連護照也不在身上,走了半天,她甚至還沒走出王家的宅第範圍,終於遠遠地看到大門的時候,她已經再也走不動地坐在草坪上。
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呢?風大哥為什麼突然對她說了那些難聽的話?就算她真的是奉父母之命來投靠他,他也不必這般地嫌惡她啊!像是生怕她從此賴在他身邊不走似的。
「回去吧!」你走不出這個大門的。」
王詩喬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後響起,讓她驀地一愕,不過她沒有回過頭看他,依然維持方纔的姿勢坐在地上。
「你不必管我,我不會再待在這裡的。」像只小狗那樣讓人嫌棄?她陳盛方還不必那麼可憐。
「因為風跟你說的那些話?」王詩喬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望進她含著淚霧的雙瞳,「他不是有心的。」
「他是!他就是那麼想我的。」陳盛方激動起來,沉澱在心底的幽怨就這麼一古腦傾巢而出,「我賴他什麼呢?我只不過是抱著一顆極卑微的心,祈求能多待在他身邊一些日子罷了!為什麼他把我說成好像企圖攀龍附鳳似的難堪,我又不是故意不告訴我是女兒身的事實,是你們每一個都把我當成男孩,這也是我的錯嗎?我圖他什麼呢?我能圖他什麼?就連父母臨終前要我來找他依靠我都沒說半個字,這麼多年來我靠我自己過了這麼久,真要圖他一分一毫我又何必如此?可惡!他真的可惡極了!」說完,她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別哭了,我想他不是有心這麼說的,別放在心上,嗯?」王詩喬遞給她一條自己隨身攜帶的紅色手巾,柔聲說著。他見陳盛方一副梨花帶淚的模樣,還真有點不習慣。
陳盛方接過他遞來的手巾,啞著嗓子說了聲謝謝,便用手巾擦著滿臉的淚水,邊哭邊擦邊對王詩喬道:「我會洗乾淨還你的,對不起,弄髒你的手巾,我知道這是你很喜歡的一條手巾,真是對不起。」
「不必還我了,帶在身邊吧!我看你似乎常常都用得著它。」他莞爾笑道。
「見他難得這麼大方溫柔,陳盛方睜大了一眼眼骨碌碌地望了他一會,才道:「你是不想拿回我用過的東西吧?我的眼淚又沒有毒。」
「嘿,別以小以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難得大方一次,你要感到與有榮焉才對。」有一種被識破的尷尬,不過,王詩喬很快便掩飾過去,畢竟有潔癖也不必表現得這麼明顯吧?
「這倒也是,認識你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次對我這麼好。」她抽噎著緩緩說道,一會,眼淚又像珍珠般落下。
「喂,你怎麼是這麼愛哭?你不知道女人一直哭一直哭很醜的哩!」王詩喬動手將她拉起身,「走吧!回去了,不想跟住在一起沒關係,我家房間多得是,看你高興住哪一間就住哪一間。」
聞言,陳盛方突然抬起頭來看他一眼,「你早就知道我是女人,還故意把我跟風大哥安排在同一間別墅?」
「我……他……這個……為了你的安全嘛!有風在一旁保護你,就不會再發生像飯店門口那樣的事了,你說對不對?再說,你一直不承認你的性別,我也不好特意將你們兩個『男人』分開,不是嗎?」推了推金邊眼鏡,王詩喬不甚自在地乾笑兩聲。
總不能說他非常期待看到她和風的進展吧?何況,這是風的要求,他當時可不明白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現在雖然也不太明白,不過,他很快就地弄清楚一切的。王詩喬心中暗忖道。
「真的是這樣?」她懷疑地瞅著他。
「當然是這樣,走吧!再站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感冒。」王詩喬瞄了只穿著睡衣的陳盛方一眼,見她兩手抱胸一直不停地發抖,竟有一點點不忍心,只可惜他峰上也只穿了一件襯衫,無法英雄救美地脫衣服給她披上,再說,他若真的在她面前脫衣服,也許她還會大喊色狼也不一定,他王詩喬可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可是……」陳盛方仍感到不安。
「別可是了,這是我的家,你賴在我家又不是他家,沒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跟我回去,不然我可要把你扛回去了。」王詩喬感到不耐。
「看來可能真的必須這樣。」她低低地道。
「什麼?說了半天你還是不跟我回去?」王詩喬那一點點的耐心早已經用完了,聽她這一說,眉頭全皺了起來。要不是為了風,他才不會管她呢!還拿喬?
「不是的……我的頭很暈,所以……」陳盛方的話還沒說完,人就不支地往王詩喬的身上倒去——
一隻大手突然抄過來將人接過,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你總算還是來了。」王詩喬頗有深意地望了來人一眼,笑得兩眼發光發熱。
「最好把你的嘴巴閉緊一點。」風允哲抱著手上的人兒往回走,冷冷地丟下一句。
叫他閉嘴他就閉嘴?他王詩喬堂堂香港第一富商的兒子豈有這麼容易受人擺佈?難得可以找到風大少的痛處,不好好發揮發揮怎麼對得起自己?
看著好了,他一定會用最快的時間把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搞清楚,也許可以把風大少這個老搶他們幾個風頭的大帥哥給「銷」出去也不一定。
???
彷彿有人把她輕輕抱起,然後再把她放在火爐旁邊柔軟的床上,陳盛方突然覺得全身的冰冷散盡,伸手可及的柔軟讓她安了心,臉頰泛起一抹淡而滿足的微笑。
望著這抹笑容,風允哲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碰,彷彿聽到一聲她滿足的歎息,然後她的臉就貼上了他的手心,像只汲取溫暖與撫慰的小狗般用臉頰靡蹭主人寬大敏感的手心。
終還是放不下吧?否則怎麼會折回去找她?想到詩人那張看好戲而迫不及待的嘴臉,他就不得不對自己潛藏心深處那份對她難以割捨的情懷而感到無奈,他該是盡可能的冷落她、奚落她,讓不得不知難而退的,而不是在他說了這麼冷絕的話之後,還狠不下心地將她給抱了回來,這一點都不像他風允哲作風。
「風大哥……不要走!」沉睡的陳盛方突然發出囈語,似驚慌、似失落地微皺起眉頭,「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多待在你身邊一些日子,不是要賴著你的,不是的……」
風允哲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此時此刻的她是如此不安與無助,是在乎著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吧?她怎能瞭解他那矛盾至極的感受呢?他恨她對他的欺瞞,也恨曾經帶給他的不安與心悸,更恨她的存在曾經如何影響他的一生。
結果到頭來,他還是將自己陷入這種可笑的境地,曾經的信誓旦旦似乎不再能說服自己,他不能不承認自己對這個小女孩心動……
風允哲冷絕的臉在一陣風吹過之後消失在陳盛方眼前,放她一個人在沙漠中面對黃沙遍地,任她怎麼叫喊都再也喚不回他,一個人,就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慌了、哭了,漫天漫地的恐懼攫獲了她,他曾是那般溫柔與著急她的,如今卻冷漠地撇下她一個人離開,突然間,彷彿有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給她溫暖與信心。
「不要怕,我在這裡。」
她聽到有人對她說著,她安心了,想要找那個人的臉跟他說話,卻怎麼都找不到,就在一陣恐慌中她睜開眼,醒了,張眼所見的竟是風允哲放大十倍的臉龐。
「嗄!」她驚叫一聲,頓時臉頰有若烈火燃燒,「你要幹什麼?」
風允哲緩緩地坐直身子,淡淡地看著她,「不要大吼大叫的,就算我對你做了什麼,你也會心甘情願的不是嗎?」
「什麼?你這個自大狂!我為什麼會心甘情願?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會愛上你?你臭美!我就第一個討厭你!你滾!聽到了沒有?滾!滾!滾!」陳盛方惱羞成怒地伸手將床上的枕頭朝他的臉扔去,風允哲沒躲,枕頭剛好打在他的臉上,她看他鐵青了臉,連眼神剎那間也轉為冰冷,她突然為自己的行業感到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