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淺夢鳥
碰上這種情形,一般人只怕早巳淚如雨下,但是鯊殺殺卻只是盯著她,灼灼的目光十分駭人,卻不見一滴濕潤。
「我要你的眼淚!」畢雪柔並非鐵石心腸,但是只要一想及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她的心就可以硬如盤石。
「宮主!」四月對她搖了搖首,然後湊近她耳邊低語道:「這個辦法行不通,也許我們該讓她和那公子見上一面,人非草木,再加上他們是舊識,只要對她說明原委,說不定還能夠動之以情。」
「這……」畢雪柔面露難色,不知為何,她就是不願讓鯊殺殺見他一面,潛意識裡,彷彿激盪著一股獨佔的醋意,直覺的認定鯊殺殺的存在,對她而言是個極大的威脅。
醋意!?她無法分析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但是那個男人的眼神喚起她心中某種蟄伏的情緒,她不想放手。
「宮主?」四月眉頭微蹙,提醒主子救人之事不宜拖延。
「好吧!」再不情願,畢雪柔也別無他法。
四月朝六人使了個眼色,七人立即扶起身軀軟綿無力的鯊殺殺出房間,越過一重又一重的七彩帷幕、一道又一道有如虹彩的拱橋,走向看不見盡頭的彎曲長廓。
從未嘗過口不能言、手腳又不聽使喚的滋味,鯊殺殺瞪著一雙大眼任人擺佈,在心中用遍三字詛咒畢雪柔全家死光光。
終於,一扇雕工精緻的房門在她面前敞開,但是一道又一道色彩絢爛、鮮艷的帷幕隔絕了她的視線,她甚至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被抬到這兒來,那雙美目不悅、質疑的瞪向畢雪柔,要索答案。
「就是他!」畢雪柔看也不看她的一揮衣袖,霎時所有帷幕翻飛而上。
他?!鯊殺殺掉轉目光,終於看清帷幕後的寬敞木床上,躺著一個氣若游絲的男人,風間?!她震驚得腦袋頓成空白。
「他中了七情香。」畢雪柔的聲音傳至她耳際。
七情香?!鯊殺殺的理智全數炸開,她記得劉基告訴過她有關這迷香的種種,天!是誰下的毒手?
「我在冰天雪地中發現他,當時他為了遏止迷香藥力的發作,已經廢去了自己的武功……」
鯊殺殺的腦袋嗡嗡作響,原本紅潤的粉頰褪去了血色,風間廢去了自己的武功?!對一個習武的人而言,這無疑是比死還要殘忍的酷刑,而他卻……
「我已經讓他服下了其他的藥汁,惟獨剩下你這一味藥……」
好不容易聽見畢雪柔的聲音,鯊殺殺灼灼的目光即刻轉向她。
「你的眼淚……」畢雪柔可以聽見自己語聲中的不願,「如果我沒弄錯,這世界上,惟有你的眼淚能救他一命。」
她的眼淚?!鯊殺殺怔怔的望向風間,隔著遠遠的距離,好仍能清晰的看見他青白的神色,側面的臉部線條從未曾見過的死沉,而那張堅硬泛白的嘴唇,在昏迷中仍顫動著,知識化在喃念些什麼。
風間!她在心中狂喊,急欲撲向他躺臥的身軀,然而無力的身軀只能抖顫,費盡氣力,卻只能抬起一根手指。
咫只天涯,想摸卻摸不著、想碰卻觸不到,鯊殺殺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中聲嘶力竭的吼聲,卻怎麼也無法讓風間聽見。
「宮主?」鯊殺殺異常激動的模樣,令四月等七人同時轉向一旁的畢雪柔;後者卻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她們取出白玉瓷瓶。
「宮主?!」一月心有不忍的再次望向主子,「我們不能再前進幾步?」說著,拖著鯊殺殺往前兩步。
「一月!」畢雪柔以從未有過的嚴厲駭住了七人,不,敢再有任何移挪的動作。
不到五步的距離,鯊殺殺卻無力再跨越半步;但是,縮短的距離已足以讓見風間昏迷中的喃喃話語。
那張嘴唇開闔著,沙啞的聲音一再重複著:「鯊……殺……殺……」
他在喊她的名字,風間在喊她的名字!
「啊……啊…」鯊殺殺激動的扯開喉嚨,卻怎麼也喊不出風間的名字,回應他的呼喊。
一滴濕滑的液體掙扎的迸出了她的眼角,一滴、兩滴……全進了白玉瓷瓶。
命令一月、二月等人將鯊殺殺帶開,畢雪柔逕自小心翼翼的將鑲著白玉的瓷瓶湊向風間的唇宰。
很快的,那張青白的俊臉漸漸恢復血色,畢雪柔放下瓷瓶,嘴角噙起滿意的微笑,明白再過一段時候,他就會清醒的睜開眼睛。
「你一定會好轉過來的。」她不自覺的喃喃出口,情不自禁的伸出纖指,輕輕畫過風間深刻的臉部輪廓,這樣俊美的容顏,莫怪乎會有女人對他施下了七情香,看來,除了鯊殺殺,她還有不少的情敵需要對付。
暗忖及此,畢雪柔微微苦笑,渾然不知情敵的那雙眼睛正在房內的某一暗處,悄然放肆的打量著自己。
纖指下的臉部肌肉似乎有了些微的顫動,畢雪柔驚詫的回神,望著那雙掀動的濃密長睫,然後迎上了風間盛滿驚異的犀利眸神。
「別動!」她急急伸手按住他欲起身的身軀,驀地臉泛紅臊,「七情香的藥力進未完全褪盡,公子最好還是躺在榻上歇息。」
不過一下子支撐的動作,風間就已經倍感昏眩,不得不依言躺下,然而,那雙犀利的眼睛卻灼灼的注視眼前貌似天仙的畢雪柔,好美的女子!那份溫婉的神態、纖塵不染的純潔風情,與鯊殺殺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鯊殺殺?!這外名字令他心中一震,忙不迭的又強撐起身起,「鯊殺殺……」
「公子?」畢雪柔顧不得傳統禮教的束縛,再次按住他寬闊的胸膛,「你現在不宜妄動。」
「承蒙姑娘搭救,但是風間必須即刻趕至鯊家堡……」
「找鯊殺殺?」畢雪柔接口,乍見風間愕然的神情,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公子在昏迷中頻頻喊著這個名字,所以……」她頓了頓,「請公子放心,那位鯊姑娘十分安好。」
「她現在……」
「我遇見她的時候,是在鯊家堡的比武招親盛會上,」她偷偷打量風間,「只怕那位鯊姑娘昨日就已經和英雄拜堂成親了。」
拜堂成親?!風間的腦袋瞬時一片轟衛,原本已有些許紅潤的臉色又轉為慘白,鯊殺殺……成為別人的妻子?!別人的?
注視風間頹然欲倒的神情,畢雪柔緊緊咬住下唇,強自忍住說出實情的衝動,這不算是謊言!她告訴自己,要不是她昨日在擂台上挾持了那個女人,今日那女人已是別人過門的妻子。
「公子……」話雖如此,她卻仍然不忍見風間急遽轉白的神色。
風間怔怔的搖首,打斷還想開口的畢雪柔。
成親了?!這樣也好,反正他武功已廢,一個廢人又豈能配得上鯊家堡的大干金?
廢人?!風間淒淒的笑出聲,不明白心頭那份幾欲泣血的衝動,他愛上了鯊殺殺——一個強盜賊子的女兒?在知悉黃天霸才是他真正滅門的仇人之時,她卻已是別人的妻室?
黃蝶啊黃蝶!你灑的不該是七情香,該是劇毒中的劇毒,才能讓他長眠不起,避開這足以噬骨的苦痛。
「公子……」畢雪柔忍不住要脫口實情,卻再次被風間揮手打斷。
「這樣也好……」他止住笑意,眉宇間隱現苦澀,「能不能麻煩姑娘替我捎個口信?」
「當然。」畢雪柔心有不安的頷首。
「告訴她,宋世飛——鯊家堡海水堂的堂主,就是她想揪出的奸細。」風間心中仍記掛這件事,就當是他送給她的賀禮吧!
「就這樣y」
風間疲澀的閉上眼睛,「就這樣。」他連一句最簡單的祝福都說不出口。
她被軟禁了!毫無置疑的。
心中兀自懸念風間性命危急的景況,鯊殺殺費盡氣力掙扎著想要起身,唯一的成績卻只有額際頻冒的汗水。
「呼」的一聲,房門敞了開來,鯊殺殺憤恨得幾近要殺人的目光,即刻的轉向來人。
「我明白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但還是必須請你委屈些時日。」畢雪柔話音方落,翩翩的債影就已經來到榻前,那雙美眸對上鯊殺殺憎恨的眼神,柔和中也見冷冽,「他要告訴你,你們鯊家堡的奸細名喚宋世飛。」
宋世飛?!這麼說來,風間已經知道她所說的都是實情,黃天霸才是滅了「風神鏢局」的真正元兇,他相信她了?!
鯊殺殺激動得想出聲,兩片唇瓣卻只能無聲的張閹。
「他很好。」畢雪柔明白她想問的問題,「只是還必須休養一段時間,但是……他的武功已經沒有恢復的可能了。」
鯊殺殺再次一震,沒有恢復的可能?!意即風間的輩子再也沒有習武的機會了!
「話已帶到,就有勞鯊姑娘在『雪花宮』多待些時候了。」畢雪柔掃她最後一眼,逕自旋身離開了廂房。
房門輕聲的帶上,一切趨於靜寂,然而一陣唏嗦的聲響傳至好敏銳的耳刮;一道翩翩飛落的黃色身影,跟著落在方才畢雪柔站在她榻前的位置——是黃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