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淺夢鳥
眼見莊家再次搖動木筒,風間暗暗將手中長劍抵在桌上,屏氣凝神的運起內力;待木筒一落桌面,骰子在筒裡全數翻身,他這才放下長劍,堅硬的嘴角緩緩浮起深沉的冷笑。
「開大啊!」心中直念阿彌陀佛,鯊殺殺誠惶誠恐的睜開一隻眼睛,乍見結果,卻不禁掉了下巴,「我……我……」她不知所措,呆愣的轉向風間,「大……大……」「你贏了。」他微微一笑的肯定道。
過了好一會兒,風間脫口的三個宇才在鯊殺殺震驚的腦海中消化。
「我……」她呆怔的表情開始變化,愣滯的眼神漸漸恢復光彩,「開大也!」猛地,她撲進風間懷中,發了瘋似的揪著他的衣服,仰著興奮若狂的小臉,口齒不清的叫道:「大也!大也!真的開大也!我贏錢,二十兩;二十兩也……」
風間很想告訴她,事實上她只贏了十兩,其餘十兩是她的賭本,但是那張感動得快要痛哭流涕的小臉,讓他不忍戳破她的歡愉,所以,他只是憐愛的揉揉她的腦袋,俊朗的面孔上帶著寬諒、理解的笑容。
「嗚……二十兩也……」鯊殺殺竟然興奮過度的浮上淚意,無視週遭怪異的眼光,「我……我終於贏錢了……」這十八年來,她第一次嘗到贏錢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美好。
她終於「苦盡甘來」了,勤練賭藝的結果,證明了「有志者事竟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道理,老天爺總算張開眼睛,看見她的努力。
「瘋顛……」鯊殺殺忽地抬頭,淚汪汪的大眼瞅著他,「這十兩銀子可不可以留給我作紀念?」
「啊?」風間沒料到會是這麼怪異的問題,當下一愣,但是,那張充滿渴望的小臉讓他迅即回神,「當然!」他微笑的頷首,「這是你贏來的。」
「謝啦!」鯊殺殺當下老實不客氣的將十兩銀子揣入懷中,千面女郎似的,又朝他露出自信滿滿的笑靨,「我的手氣順了,咱們繼續賭!」不待風間同意,她轉身再回戰場,又是一派賭後神采飛揚的模樣,「下!下!下!」
風間搖頭哂笑,再次將劍尖抵在桌下,不動聲色的助她一「贏」之力。
「贏了!贏了!又贏了……」
嘩啦啦的銀子令她笑得闔不攏嘴,時而尖聲大叫,時而擊掌蹬腿,一局又一局,賭注也由小到大,終而引起賭場主人的側目。
「一萬兩,大!」獅子大開口的數目,鯊殺殺卻喊得理所當然,身旁風間嘴邊的淺笑,更讓她無所忌憚的蹺高蓮足。
一萬兩?莊家鼻翼上冒出了細汗,握著木筒,拚命的鼓噪。
鯊殺殺眼角漾著機伶、促狹的眸光,好整以暇的斜睨冷汗直冒的莊家,唇邊更勾著自己招牌的調皮笑容。
不敢揭開木筒的莊家,豆大的汗水落在桌面上,求助的目光調向立在樓台上的一名身著錦衣,四十開外的男子。
眨眼的速度,那名約莫四旬的男子巳來到骰子桌面,鷹隼般的小人目光,溜溜的打量依舊淺笑的鯊殺殺,和一旁玉樹臨風、昂然挺立的風間。
「揭筒!」他沉聲下令。
莊家如釋重負,立刻揭開木筒,毫不懷疑骰子的點數是大。
「呀……」一堆百姓高聲歡呼,拚了命的搜刮屬於自己的銀子。
「不好意思,又贏了!」鯊殺殺哂笑,一副很傲很屁,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表情卻十分理所當然的聳了聳肩,「這樣吧!」她看也不看面前堆積如山的銀兩,十分海派的彈了彈指,「兩萬兩一併下注……」
「姑娘!」側立一旁四十開外的錦衣男子開口了,那雙倒勾的眉毛微微挑動,「本店向來不作一萬兩以上的賭注。」
「是嗎?」鯊殺殺也學他挑了挑眉,十分不屑的挑著嘴角,「那我下萬兩……」
「姑娘!」錦衣男子再度打斷她,「今日姑娘已經贏了不少銀兩,是不是該見好就收呢?」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白。
但是鯊殺殺卻只是晃了晃腦袋,衝著他笑,「我只聽過『見好續賭』,難不成你們開賭場的還怕客人來賭錢啊?」
「當然不是,只不過……」他心不甘、情不願的露出一抹笑意,「本店向來有固定的營收利潤,今日已經不敷支出了,還望姑娘網開一面。」
「唔……網開一面是可以,不過……」她又泛起甜得可以化蜜的笑容,「無讓我賭完這一把再說,兩萬兩也不算太多嘛!你說是不是?」
「姑娘!」錦衣男子眸光躍出火焰,聲音中出現嚴厲的喝止。
「怎麼?不讓我賭?」鯊殺殺也不悅的挑起黛眉,「這就是你們賭場的待客之道嗎?」
「將這姑娘的銀兩換成銀票。」錦衣男子逕自對一旁的手下命令。
「誰敢?」一聲嬌斥,任誰也沒看清鯊殺殺的動作,那名剛舉步的手下就已仰面倒地。
霎時,賭場內尋常的老百姓爭相奪門而出,深怕性命受到涉及。
眨眼間,除了數十名蜂擁而至的賭場打手,還有鯊殺殺和風間,整座賭場已經沒有任何賭客的蹤影。
「你們是來砸場子的?」錦衣男子不若方纔的好聲好氣,一雙鷹隼般的眼睛進出銳芒。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鯊殺殺也卯上了火,「是你先打擾姑奶奶的賭興的。」說著,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風間,對他彈了彈指道:「上,瘋癲,給他們好看。」
上?這是什麼口氣,「風神鏢局」的大少爺幾時成了她的手下來著?
但是,方才鯊殺殺和那傢伙囉唆了半天,風間已經無聊得手腳發癢,而且那批不怕死的傢伙已經朝他砍來——
「在那兒坐好!」不容風間繼續哭笑不得,閃過一把大砍刀,他兀自掛念鯊殺殺的安危,攬起她輕盈似羽的身軀,將她抱至距戰場幾尺遠的賭桌上。
「我會保重的,你不用擔心,快去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啊!」鯊殺殺冽嘴微笑的催促他,自個兒卻十分愜意的盤坐在桌上,還順手抓起一旁招待客人的果子,「卡卡」有聲的大快朵頤。
眼見鯊殺殺一派自得其樂,風間這才完全投入戰局,隻身對付數十名抓傢伙的大漢。
「加油啊!瘋顛,打不贏,你就不要回來了!」這廂的鯊殺殺也沒閒著,一邊咬著果子,一邊還不忘「鼓舞士氣」,一派「別人吃麵,她喊燒」的德行。
當然,她也不是完全逍遙,素手中的白玉算珠不斷來回撥弄,一逮到機會,也咻咻的射出幾顆,彈倒了不少圍攻風間的敵手。
情勢逐漸分曉,為首的錦衣男子一見苗頭不對,霎時抽離戰場,一雙冒著怒焰的眼睛狠狠的轉向桌上的鯊殺殺。
「專放冷箭的丫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掌風跟著話聲落向她的頭頂,滿心以為這用足十成功力的劈掌,能夠打碎那顆小腦袋瓜,但是鯊殺殺卻仰頭朝他泛出十分甜美的笑容,一口白牙咬下整個果心,然後兩片粉紅唇瓣可愛的噘起。
乍看之下,還以為她在向他諂媚的拋飛吻哩!然而一粒小小的果核卻在唇隙間噴出,無聲無息的射向那只巨掌。
「啊——」掌心傳來的劇痛令他猛然縮手,飛在半空中的身軀也直線墜落。
以不雅的姿勢穩住身形落至地面,錦衣男子忙不迭的攤開鮮血如注的手掌,一看之下,痛楚直達肺腑,一粒小小的黑子竟穿人掌心半寸不只,而這僅僅是由那張櫻桃小口所輕輕噴出的力道。
遇上高手!他還以為弱女子可欺呢!想像和事實畢竟是有所出入的。
「啊——」
另一端傳來連聲慘嚎,令錦衣男子心膽俱裂,原來那廂的風間已經輕鬆擺平數十名敵手,那柄亮晃晃透著殺氣的長劍,甚至已來到眼前。
當下不作二想,錦衣男子飛身躍出窗欞,逃命之餘,還不忘狠狠丟下一句:「有種別逃!」
「窮寇莫追!」鯊殺殺攔下風間飛速的身形,一邊暗自好笑,有種別逃?那應該是她和風間的台詞吧?「留這條活口,讓他去通風報信也好。」她微笑的轉向風間,「你沒事吧?瘋顛。」
無心再糾正她的發音,風間那雙冷犀的眸子早巳打量她週身上下,確定她安然無恙後,這才頷首答道:「我很好。」
沒注意那雙冷厲目光對她凝視的溫柔,鯊殺殺冽嘴對他一笑,「那我們先上樓找個能休息的廂房。如果料得沒錯,那些見不得光的傢伙,大概要夜上三更才會來找我們的麻煩,」
「廂房?」不待風間考慮,那雙嫩白的小手已揪住他的手臂,腳步一跳一蹬的衝上樓階。
這丫頭似乎不怎麼瞭解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不過……風間冷硬的嘴角浮掠春風暖拂般的笑意,那雙細嫩的小手彷彿有種莫名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暖意竄啊竄的滲透了他冰冷如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