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蔡小雀
季磬迅速瞥了她一眼，眼底隱約閃過微微佩服之色，但是休想他會親口承認這個笨蛋還不算太笨，腦筋反應不慢。
「承認吧，你會需要我的。」含笑再次拍胸脯保證。「我很好用喲！而且可塑性高，隨時隨地都能配合你的要求。」
他沉吟了半晌，想到醫院內護士們充滿癡迷的眼光，不禁打了個寒顫，終於下定決心。
「明天早上九點。」他毅然而然的開口，「我會讓律師擬好契約，到時候妳詳閱無誤後便可以簽約。」
「還要簽約？不是我們兩個說好就好了嗎？」她眨眨眼，有一絲慌亂。
還要律師擬契約……糟糕，萬一到時候她看不懂亂亂簽怎麼辦？她可是要「趁火打劫」，擄獲他的人和心……
「這樣對妳我都有保障，而且許多細部的條文，白紙黑字訂定清楚會好一點。」季磬公事公辦道，隨即惡劣地微笑，「還是妳怕自己看不懂契約內容？」
天啊，他真是龜毛、囉唆、固執、老奸、壞脾氣！但是她卻情不自禁露出著迷的笑容──嘿，她喜歡。
有種棋逢敵手的期待感，她心兒怦怦亂跳，不知是為了終能得償所願，還是為了這個暴躁又迷人的男人。
畢竟一個女人一生中能遇到幾次馴服猛獅的機會呢？
「好，明天早上九點，我過來簽約。」她一想到明天就往她多年夢想邁進一大步，忍不住興奮到幾乎發抖。
成為人人稱羨的先生娘！備受尊敬的先生娘！數錢數到手抽筋的先生娘！吃好穿好成天血拚喝下午茶的貴婦生涯，我來了！
季磬盯著她咯咯傻笑的模樣，得意的笑容忽然有點不安。
這會不會是他多年來正確無誤的判斷與決策中，最失敗的一次？會不會他這次衝動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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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來吃西瓜。」
張寶貝吃力地抱了兩大半鮮黃色的小玉西瓜，蹲坐到呈現癡癡傻笑狀態的含笑身邊。
「好呀。」她笑呵呵接過西瓜，傻傻地咬下一大口，櫻桃色的小嘴畔汁液淋漓地往下滴猶不自覺。
「妳怎麼了？吃得這麼噁心。」寶貝驚駭地瞪了她一眼。「平常妳不是最重視形象的嗎？」
事實上，為了想要成為先生娘，含笑為自己訂下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規矩，就是希望終有一天能夠得到某個醫生的青睞，飛上枝頭變鳳凰，從此以後享受著吃穿不愁的貴婦人生。
寶貝並不能理解她的心情，也不贊成她為了一個男人──就算是醫生，醫生有什麼了不起──而百般委屈自己，扭曲人格就為了迎合討好對方。
要過好日子，靠雙手就行了，誰說現在男人能讓人依靠的？
真不知道含笑的腦袋為何還停留在三十年前的老舊觀念，以為當個先生娘就可以解決一切生活中的煩惱，從此以後可以無憂無慮過著幸福的日子？
雖然不能理解好友的想法，寶貝還是願意無條件地支持好友，畢竟這是含笑二十年來最大的夢想。
「嗯？什麼？」含笑魂遊天外天，傻笑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幹嘛？」
「妳今天怪怪的耶，從剛剛就一直笑，一直發愣，到底怎麼了？」寶貝忽然同情地看著她，「終於被臭豆腐逼瘋了嗎？」
「不是啦，是我終於找到我的真命天子了。」含笑笑得好不開心。
「是找到下手的獵物吧。」寶貝咬了口西瓜，揶揄道。
「哎呀，不要講的那麼難聽啦。」含笑神情尷尬了一瞬，隨即又興奮道：「寶貝，妳不知道，他真的很有味道耶！天啊，那雙銀黑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樑……當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幾乎無法呼吸……」
「銀黑色的眼睛？」寶貝忍不住摸摸她的額頭，「妳發燒眼花啊？誰的眼睛是銀黑色的，又不是狐狸。」
「他的眼睛明明就是銀黑色，瞳孔外頭一圈迷人的銀色，然後裡面是深邃的黑……黑得像是夜晚的天空，又隱約綻放著光亮……」她緊握住西瓜，滿面陶醉。「啊，真是太帥了。」
不過含笑刻意忽略掉季磬的壞脾氣，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跟寶貝形容，那個男人就連凶巴巴的時候都令她雙膝發軟、胸口發燙。
「咦，認識賴醫生那麼久，我怎麼不知道他的眼睛是銀黑色的？」寶貝一臉愕然。
「誰跟妳說賴醫生，我是說慶平醫院的院長季磬。」她歎了一口氣，傻笑著又咬一口西瓜，舔舔甜美的汁液。「妳沒有見過他，他啊，甚至比妳那一位還要帥咧！」
「妳、妳在講什麼東西啦！」寶貝臉破天荒地紅了起來，啐道：「幹嘛講到我這邊來？可是妳怎麼會認識慶平醫院的院長？」
「明天早上我們要簽約，我會變成他的未婚妻。」她愉快地笑著回答。
「什麼？！」寶貝倒吸了一口涼氣。
未、未婚妻？！
「假的啦，只是個幌子。但是我有把握，嗯哼，一定在半個月內弄假成真。」含笑安慰著好友道：「妳要相信我，我絕對有這個能力。」
「陸含笑，妳想嫁醫生想瘋了？」寶貝焦急地開口，「妳究竟什麼時候認識慶平醫院的院長？又為什麼臨時決定要嫁給他──」
「不是嫁給他，是暫時當他假的未婚妻。」她甜甜解釋。
「妳瘋了？」假的？真的？寶貝腦子都被搞昏了。
「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總而言之妳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怎麼能放心？妳真的喜歡上那個……那個季什麼東西的……」
「他叫季磬，不是季什麼東西。」她溫和地道。
「我管他叫什麼，妳真的喜歡他嗎？妳瞭解他嗎？一個人的終身大事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女孩子，不可以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給了一個男人，妳知道嗎？」寶貝緊張又嚴肅地盯著她，西瓜也不吃了。
相較寶貝的焦急，含笑的神情輕鬆得不得了，甚至還笑得很開心。「寶貝，妳好像我媽哦。」
「陸含笑，認真一點。」寶貝眼角抽描。
「好好好。」她微笑點頭。「我很認真，我是跟妳說真的。」
「陸伯伯知道妳要嫁人了嗎？」
含笑揉了揉眉心，突然覺得頭有點痛。
也許這個消息對好友來說太驚嚇，一時間難以接受，但是她沒想到腦筋清楚精明的寶貝會這麼備受震驚，連腦筋都轉不過來。如果今天坐在旁邊的是傻氣可愛的香好，這樣的反應她是可以理解的，可是──
「寶貝，妳不是要當女強人嗎？為什麼連這麼一點小小的消息都難以理解呢？」她一臉困惑的問道。
「是妳自己講得亂七八糟的，還怪我弄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寶貝看著好友，憂心忡忡地道：「而且一講到要嫁給醫生，妳的腦袋就會失靈，所以我不替妳緊張行嗎？」
「我這次完全知道我在做什麼。」她拍拍好友的肩膀，「相信我，總之我就是對一個男人一見鍾情了，所以明天開始，我會不惜一切地追上他。」
這麼說，寶貝就懂了，可是──
「妳怎麼能確定自己對他一見鍾情？」
「這種滋味是很難形容的。」含笑放下西瓜，轉開了身旁牆壁上黏著的老舊水龍頭，在嘩啦啦水聲中洗著手，若有所思地道：「就像這個水龍頭一打開就會有水流出來一樣自然而然，它就這樣發生了。」
「如果妳是想把我搞迷糊，那麼妳成功了。」寶貝愣愣地道：「什麼水龍頭流不流的，妳這樣越講我越擔心耶！」
「安啦、安啦！」她環抱住好友的肩頭，巧笑倩兮。「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真的。」
她期待這種事發生已經快二十年了，此時此刻，她不會讓任何人或任何一絲猶豫改變她的決心。
第三章
跟賴醫生請了假，早上九點整，含笑準時走進慶平醫院。
站在院長室門口，望著緊閉的紅木氣派大門，她原以為自己會信心滿滿地踏進裡頭，卻沒想到在這最後一瞬間，手竟莫名虛軟顫抖得連門把都轉不開。
她的腳在抖，她的呼吸不順，胸口卜通卜通地狂跳著，心臟一下子過強一下子無力地敲擊著──
陸含笑，妳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
「我真的準備這麼做了嗎？」她自言自語，小臉有些蒼白。
但是眼看著多年來的夢想就將實現，她怎麼可以讓自己的不安和害怕毀了這唯一的機會？
無論如何，勇敢去追，美夢才有可能實現。
他銀黑色的眸子彷彿又在她眼前，裡頭盛滿了好多好多她想要探索的神秘，她好想好想要真正貼近、瞭解這個男人。
剎那間，他的醫生身份已經不重要了，剎那間，她恍然大悟自己會那麼深受吸引，並不為他的身份，而是他的眼眸、他暴躁卻坦率的脾氣、他挑眉揶揄輕諷的神情……讓她所有的理智盡失，讓她只想要走近他、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