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蔡小雀
其實她也是個有良心的年輕女孩,只不過她的良心常常放假就是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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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磬!啊──季磬!啊──」
「季磬看這邊……啊啊……」
「他真的轉過頭來了,啊!好帥啊……」
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七十公斤,挺拔,英俊、淡漠,有著中俄血統的白袍高大男子眉頭緊蹙,鐵青著一張粗獷俊臉緩緩走過醫院的花園中庭。
跟隨在他身後的秘書和主任都低下頭,肩頭聳動顫抖著。
他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他倆一眼,以為他不知道他們在憋笑嗎?
看來「慶平醫院」的福利太好,四班制高薪資導致護士們太閒又太有精神了,才會像瘋狂追星女FANS在品字型的三棟醫療大樓窗口鼓噪吹口哨。
簡直……不像話。
身為慶平醫院的新任院長,他有必要針對這個情況好好檢討、研擬一番對策。他的濃眉擰得更深,護士們見到他的酷帥樣全瘋了。
「脫脫脫……」
「是誰喊的?」季磬猛然抬頭,咬牙切齒的問道。
他身後的主任和秘書不約而同臉色大變,倒抽了一口涼氣,可是七、八十名小護士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紛紛在他抬頭露出那一雙深邃銀黑色的眼眸時,忘形失控地尖叫。
「啊,帥呆了──」
季磬越發頭疼欲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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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她可以到大醫院裡當護士就好了。
那裡的選擇權會比較多喲,可是通常大醫院都難考得要命,她不過是個護校畢業的小護士,怎麼競爭得過其他菁英呢?
雖然含笑對自己的打針功力是很有信心,可是光憑打針功夫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嗎?
如果不能進長庚或高雄醫學院附設醫院這種厲害的大醫院,那麼嘉義市的慶平醫院也不錯,它是嘉義數一數二的大醫院,而且很賺錢,醫療設備新穎進步,名醫更是一大串跟粽子一樣。
但是……唉,慶平福利好、薪水優,更是一大堆護士搶破了頭想進去的好醫院。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得被迫嫁給賴醫生了。」她哀怨地瞄著坐在老舊白鐵桌後面,一邊逗九官鳥一邊呷茶的老醫生。
「叫阿公……咯咯咯,叫阿公啊……」老醫生玩鳥玩得樂不可支。
「九官鳥又不是雞,哪會咯咯咯啊?」她歎了口氣,自粉紅色護士服口袋裡取出一隻小圓鏡,趁空打量起儀容來。
彎彎秀氣的眉毛,明亮晶瑩的大眼睛,小巧的一管鼻子,粉紅嬌嫩的小嘴,搭配著肌膚賽雪的鵝蛋臉──
對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了燦爛至極的笑容,嫵媚中流露著絲絲清新甜美,連她自己都滿意到不行。
會不會她這種古典的小美人模樣已經退流行了呢?現在流行的是有型又英氣勃勃的高躺女郎嗎?
一定是,不然她怎麼還沒遇到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怎麼還沒有命底注定的真命天子站在街角與她相遇?
也許她的「可能對像」們全被絕艷或英姿颯爽的女模特兒迷走了吧?
「唉──」她沮喪地收起了小圓鏡,越看越傷心。
沒理由迷糊可愛的香好和精明俏麗的寶貝都有人愛了,她卻還在這老老的診所裡對著老老的賴醫生消磨人生。
「含笑,怎麼歎氣啦?肚子餓了是不是?乖,給妳一百元,去買兩盒臭豆腐吃吃吧。」賴醫生頂了頂老花眼鏡,自放棉花球的鐵杯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百元紙鈔。
「醫生,不要老是把錢塞在那裡!這樣很不衛生耶。」她想哭的衝動更強烈了。
而且她不要吃恐怖的臭豆腐啦!
「不會不會,棉花球裡有酒精,錢都被消過毒,再衛生不過了。」
她本來就不擔心錢,而是擔心被錢污染的棉花球好不好?
唉,幸好她早知道賴醫生三不五時會幹這種事,所以她替病人消毒用的棉花球都是從家裡帶來,藏在五斗櫃最下層抽屜裡。
不然這家原本就小、老、舊,又沒什麼生意的診所恐怕早就被病人給告倒了。
雖然她很懷疑田僑裡有誰懂得「告人」是怎麼回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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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一個女人。」
季磬負著手佇立在二十八樓的落地窗前,俯瞰著大半嘉義市景,忽然開口。
「噗!」原本呈慵懶閒閒姿態癱坐在義大利真皮沙發裡的俊美少年,把滿嘴正欲嚥下的可樂噴出了老遠。
「你的衛生習慣可以再好一點。」季磬回過頭,皺眉瞪著他,「小子。」
他有潔癖,絕對地愛乾淨,連手下醫生的白袍有一點點污漬或泛黃都能令他額頭繃緊,胸口悶痛,所以醫院上上下下全在他的嚴格要求下恪守著,「愛」、「關懷」、「視病如親」與「徹底潔淨」四大鐵律。
人人奉若聖諭,但對於他的同母異父弟弟顯然無用。
「啊,SORRY!」俊美少年眨了眨眼,誠意十足地燦笑。「請恕我震驚過度,無法控制唇部肌肉。」
「我很認真。」他冷冷地走近,濃眉微挑,小心避開被點點可樂漬污染的一小片義大利米色地磚。「所以我需要你。」
「什麼?!大哥,我、我可是你的親手足……而且我是個男人啊!」俊美少年破天荒驚得笑容全失,說話結巴。
「你充其量是個男孩。」季磬拋過去一個殺人的眼神,「想到哪去了?我是需要你替我安排。」
「呼!」俊美少年重新露出了迷死人的笑。「早說嘛,嚇死我了。可是大哥,拜倒你西裝褲下的女人可以從醫院門口排到俄羅斯去了,你哪裡需要我幫你安排女朋友?」
何況他手上的那票女朋友、女同學個個嬌滴滴的,恐怕見了大哥不是被震懾到腦袋當機,就是被他的火爆氣質三秒間轟成爆米花。
嘖嘖嘖,怕是無人承受得起呢。
「我要的是一個煙幕未婚妻。」季磬痛恨解釋,但是近來備受困擾的事實令他不得不求助於弟弟。
「假裝的?還要是未婚妻?嗯,這樣困難度增加一百萬倍哦。」俊美少年季襄同情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大哥,請神容易送神難,誰會不趁此機會坐穩季大少奶奶的寶座?」
「季大少奶奶的位置不好坐,聰明點的女人應當明白。」他陡然微笑了,那抹性感如寒天陽光乍露的笑容令季襄的心怦動,又不自禁地發涼起來。
有誰見過獅子笑的時候不會覺得害怕的,那人一定腦袋有毛病。
季襄很正常,所以他悄悄嚥了口口水。
「我想也是。」
「所以,這件事就委託你去辦了。」季磬走回寬大的核桃木辦公桌後坐下,撳下電話內線。「朱嬸,麻煩妳到院長室擦一下地,謝謝。」
「噴嘖,真令我這個親弟弟傷心啊,你連對一個打掃歐巴桑講話都這麼溫柔,還用『麻煩』、『謝謝』這種詞,對我卻用硬邦邦的吩咐口吻。」季襄捧著胸口故作傷心。
「朱嬸月薪三萬八,勤勞,任勞任怨。你每個月零用錢十萬八千,無聊,游手好閒。」季磬挑高一眉,語氣微微嘲弄。「我不需要再列舉出你們倆的不同之處了吧?」
「你是我的大哥,怎麼拿我跟一個歐巴桑做比較?」季襄哀怨地咕噥。
「對,而且很明顯的你比不上她。」他坦白道。
「好吧,我承認我這輩子是別想講得過你了。」季襄歎了一口氣,故作幽怨。「誰教你是我最崇拜的大哥,而我是你最聽話的小弟呢?」
「一星期內,我需要一個知道該如何配合演一齣戲的假未婚妻。」季磬堅定而咬牙道:「我要讓全院護士在最快的時間內恢復正常。」
不要再對著他猛吹口哨,不要再看到他時面紅耳赤、興奮喘息,不要再把口水滴到病人的頭上,那老人割掉攝護腺已經夠悲慘,在復原的過程中絕對不需要時時被迫洗頭。
「這件事包在我身上,誰教你是我的親──」
「你可以去打你的籃球了。」季磬瞪了囉唆的弟弟一眼。
季襄吐了吐舌,跳下沙發,穿著名牌喬丹跑鞋的大腳愉快地彈跳了兩下,雙手做出了個投籃的姿勢。
「也許哪天我可以見識見識你傳說中三分球神射手的實力!」聽說大哥當年在卑斯堡大學是文武科雙料冠軍,西洋劍和射擊及任何一項球類運動都很拿手。
至今君斯.季的威名還流傳在卑斯堡大學的每一個角落,人人爭相傳誦津津樂道。
唉,可惜大哥後來居然去當醫生了,還跌破眾人眼鏡地拒絕紐約一家貴族大醫院的聘請,回到台灣接受慶平醫院董事會的聘書。
是為了他這個「流落」在母親故鄉的弟弟嗎?季襄的幻想症和自戀再嚴重,也不會誤認這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