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衣沅
她看見洗手台上擱著一些小瓶子印著某飯店標誌,可見得黎銘遠把平常國外出差帶回的盥洗用品拿出來頂著用……他、他到底在過什麼樣的生活?
此情此景,令賀佳妍一陣又一陣的心酸難受。
也難怪他會說這個家跟廢墟沒兩樣——基本上,這男人太不懂得照顧自己了!
怎麼可能忙到連日用品都沒時間去買呢?難道他也不用外出覓食?女主人不在家的日子,他是怎麼過日子的呀?
賀佳妍既生氣又難過,無法想像這麼大年紀的男人,居然連最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沒有!她接著跑到廚房,打開空無一物的冰箱,她當下傻眼——
一點可以吃下肚子裡的食物都沒有!
賀佳妍想起以前,黎銘遠要是加了班晚回家,總是嚷著肚子餓要吃宵夜,所以她總習慣在冰箱裡放滿簡單加熱就可以食用的食物。
冰箱裡沒東西,如果晚上肚子餓了怎麼辦?
賀佳妍想像著黎銘遠辛苦工作一整天回到家後,面對空無一物的房子是怎樣淒涼的心情?ˍ
唉,她想不到情況竟比預料中更嚴重啊!賀佳妍好難過,忍不住愧疚心酸地紅了眼眶……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呢?賀佳妍忍不住反省自己。
她為了逃開像坐牢般無趣的婚姻生活,卻放任另一方過著淒清孤寂、跟流浪漢沒兩樣的生活,似乎不是很公平。
賀佳妍想到那晚黎銘遠提出要她考慮搬回家,當時她真的有點動搖。而現在目睹眼前的淒涼景況,心中想法更加明確了。
她告訴自己,等緊張的比稿結束後,她該找黎銘遠談一談,家庭和工作之間,未必會有衝突,很多事情是可以協調的。
主意已定,她抬頭看了一下時間,發現沒有太多時間停留,一大批同事都在攝影棚裡等她帶東西過去拍照。
干是她又匆匆忙忙跑到臥室裡把拼布作品整理出來,動作迅速地帶著作品來到大門口,門鈴剛好響起——
「噫?小姐,請問你……」門打開,只見凌卉拉著一隻大行李箱,表情寒漠。
「喔,你在家啊!」凌卉高高揚起下巴,幾乎以鼻孔對著賀佳妍說:「我是黎董事長的員工,黎銘遠在嗎?」
「他?他不在啊!」賀佳妍直覺這女人很不客氣,皺起眉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他怎麼可能在家呢?銘遠應該在公司,請問你找他有什麼事?」
「呵,誰規定男人上班時間一定要在公司裡?」凌卉不屑的道:「你也未免天真無邪到近乎白癡了吧?唉,黎銘遠真是可憐喲……」
「小姐,你……你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這是我家——」賀佳妍沒遇過這種場面,眼前這女人說話很沖,擺明來找碴。
「你家?呵呵,你那個叫家?」凌卉笑得很諷刺。「住在裡面的男人都快發霉了!他啊,比一隻流浪狗還不如,至少流浪狗還有善心路人會定期去餵東西。哎,算了,反正不關我的事,何必說些不中聽的惹人嫌?」
「小姐,你跑到我家來出言不遜究竟是什麼意思?」賀佳妍容不得別人在她的地盤撒野。「是誰讓你跑到我家裡來找麻煩的?」
「麻煩?你還真是狗咬呂洞賓咧?」凌卉撇了撇嘴角,將手中的行李箱拖到她面前,趾高氣昂。「請你把這箱東西轉交給黎銘遠,讓他告訴你——究竟是他在找我麻煩,還是我找他麻煩?」
「這箱是什麼東西?」
「是我賣命幫他找來的寶貝。」凌卉再次以不屑的眼光瞟向她。「下個月公司要到日本參加商展,沒這些東西什麼也不必玩了——你也休想再有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過!」
她憤恨地扭身轉頭就走,一邊走一邊嘴裡喃喃低罵:「真是眼睛糊到屎了,娶到這個白癡的蛀米蟲……」
賀佳妍莫名被飆了一頓,還是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把行李箱拉進客廳裡放好,心裡掛念著公司同仁都在等她帶東西進棚拍照,時間緊迫已顧不得再去推敲那個趾高氣昂的女人究竟在拽什麼?
她直接拿了東西便鎖門離開——想著,一切的疑問等到搞定攝影棚的事情之後再來煩惱吧!
「學長,這次韓系化妝品MY-FACE的廣告比稿,我們這組表現很不錯,韓國那邊似乎很有意願將今年度的廣告企劃交給我們呢!」
第一次參與戰役便表現十分出色優異,賀佳妍開心地吃著她最愛的蘑菇義大利面,她愉快的模樣與一臉心事的吳俊彥形成強烈對比。
「嗯,我聽徐總監說了——你的表現很棒,大家都很驚訝,新人能有這樣的表現算很不錯。」
「是嗎?我還覺得可以更好呢!看到自己的心血被客戶欣賞,好有成就感!」
賀佳妍心中滿溢比稿成功的快樂,暢快地敘述她贏得勝利的心情。「學長,我發現啊,做廣告雖然很累、壓力很大,可是得到的回報也相對更多……」
「嗯。」吳俊彥冷冷地點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翻動眼前的麵條。
「學長?你怎麼啦?一直心不在焉的?是這家義大利面不好吃嗎?」賀佳妍不明白他究竟懷抱什麼心事,只得胡亂猜測。「還是……我剛剛說錯什麼話?」
「……沒有。」他深歎了口氣,頓了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我已經想了很久,覺得不說的話,可能以後你會恨我——」
「啊?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啊?」賀佳妍實在是聽得一頭露水。「學長,我們這麼熟,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吧!」
「好吧,我說——」吳俊彥放下刀叉,正經嚴肅。「前不久,我帶著新廣告企劃到一家很出名的汽車旅館提案,你猜我遇到了誰?」
「汽車旅館?」賀佳妍心中升起不祥預感,她緩緩放下餐具,微顫雙唇。「你直說吧,我猜不到……」
「唉——」吳俊彥歎氣,難以啟齒地道:「說真的,我很希望自己是眼花看錯了。雖然我很欣賞你,甚至曾不切實際地幻想有一天我們能在一起,不過……」
「學長!」賀佳妍打斷他的廢話連篇,催促道:「拜託你,說重點好不好?」
「重點……重點就是,我看見你先生——黎銘遠跟他公司的女業務經理,他們倆親密地手勾著手,從旅館的電梯裡走出來。」
吳俊彥把當天看見的情況,鉅細靡遺地講了一遍,賀佳妍默默聽著,臉色慢慢變了,最後呈現蒼白毫無血色。
「佳妍?你還好吧?」吳俊彥擔憂望著她無血色的臉龐,試圖安慰她。「你先不必想太多,或許他們並不如我們所猜測的那樣。」
「這……這是真的嗎?」賀佳妍心口整個悶住了,嚴重呼吸困難,她必須張開嘴才吸得到空氣。「如果,你確定看到的人是黎銘遠沒錯,我們……根本不需要替他們找那些可笑的借口。呵,就像一男一女光身子躺在床上,說他們是蓋棉被純聊天,誰會相信啊?你不覺得荒謬可笑嗎?」
「佳妍,人不是聖賢總會犯錯。」吳俊彥努力安慰她。「婚姻裡本來就會有很多波折,不是犯一次錯就永遠不得超生……況且你們又分居,你也知道的,男人比女人更禁不起寂寞。你又那麼早婚,根本也還摘不清楚男人是怎麼回事……」
吳俊彥講了一大堆,即使場面話也好,總之他無法眼睜睜看她遭遇晴天霹靂之後的椎心刺骨。
賀佳妍聽著一個未婚的男人,竟像電視上高談闊論的兩性專家一樣,講一堆派不上用場的場面話,不禁苦笑。「學長,你真的可以改行了。」
「改什麼行?」吳俊彥不解。
「上電視談話節目當兩性專家啊!」賀佳妍笑得淒楚,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疼她的哀愁無助。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沒事吧?別嚇我啊!」吳俊彥憂心忡仲。
是啊!老天爺還真的在開她玩笑!她以為自己已經度過婚姻的危機,只要再一點努力,她就可以跟黎銘遠一輩子相愛到老——
她真的以為他徹底改變了,跟以前不一樣了,可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偏偏在她重新愛上他,甚至比以前更愛他的節骨眼,被她發現他居然犯下某影劇大哥口中說的「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難道,兩人的夫妻情分真的只到簽下「分居協議書」的那天為止?難道,這是上天給她的報應,報應她太任性嬌縱,不知惜福?
終於,賀佳妍無法控制地落淚,在原本該是為她慶功的餐廳裡,她落下挫敗絕望的淚水。
賀佳妍隔天便請假,聽完吳俊彥那番話之後,她像被吊上了摩天輪頂端,整個人處在極度不安全的恐慌,恍恍惚惚的,根本什麼事也沒辦法做。
不上班的這天她仍然早起,因為她根本睡不著,天一亮便梳洗換裝到咖啡店裡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