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紀樂芸
歐陽運翰笑了，「是這樣嗎？」他拆開衛生筷，開始吃起飯來。
當然不是這樣！宋晶晶沮喪的在心裡吼。她喜歡他，就算他對她沒感情，她也不想把自己變成他的妹妹！
她悶悶的吃著飯，心情很難過。這幾個月來，她越來越喜歡他，但是顯然他並沒有同樣的感覺，他說他們是朋友，卻又偶爾像長輩一樣跟她開玩笑，她真的很沮喪，但是又什麼也不能表現出來，簡直要悶壞她了。
她知道自己能像現在一樣坐在他身邊，陪他吃飯、跟他說話，應該要知足了，但是每當他用那種對待妹妹、甚至是對待小孩的態度對她，她就好傷心，她珍惜現在的關係，卻又不滿足現在的關係。她真怕……怕自己有一天會崩潰，如果她告訴他，她喜歡他，還能像現在一樣坐在他身邊嗎？
她不尋常的沉默讓歐陽運翰關心的問：「怎麼了？有心事？」
有，而且跟你有關！宋晶晶在心裡說，卻硬是扯出一個笑容，搖搖頭，「沒事。」
「沒事才怪，飯粒都掉在桌上了，連臉上也有。」歐陽運翰沒有多想，微笑的伸手幫她撥掉唇邊的飯粒。
這動作親密且突然，讓宋晶晶的心狂跳，差點呼吸不過來，她抬頭看他，見到他近在咫尺的俊臉，慌得趕緊低下頭來，根本不敢正視他。
歐陽運翰不是沒注意到她突然加快的呼吸，還有漫上柔嫩小臉的紅霞，那幾乎可以說是嫵媚的女人神態，讓他一時愣住了，但是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那只是向來臉皮薄又害羞的她因為被他看到瞼上有飯粒而覺得尷尬而已。
「謝謝。」宋晶晶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假，趕緊喝口水，藉以穩定自己的心情。
「工作還順利吧？有沒有交到朋友？」歐陽運翰吃完飯，起身去泡咖啡，順便幫她泡了一杯熱紅茶，他記得她不喜歡喝咖啡。
「嗯，大家都對我很好，我很喜歡這裡，跟我想像中差好多哦，我一直以為大公司裡會有可怕的鬥爭，但是這裡不一樣，我以後工作的環境要是能跟這裡一樣就太好了。」一提到工作夥伴，宋晶晶就笑咪咪的，她是真心喜歡這裡，更何況這裡還有他在。
她的話讓歐陽運翰很安慰，他喜歡晶晶，喜歡她的開朗單純，也很高興能夠幫上忙，這幾個月來，看她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他知道自己做對了。
他也喜歡他們的午餐約會。以前總是一個人吃飯，有時候時間一過，索性就不吃了，現在時間一到，晶晶總會準時來找他，有人陪著吃飯的感覺還挺不錯的，而且跟她在一起，總是讓他感覺很自在，忍不住期待起中午休息時間，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見到她、跟她聊天。
「這樣就好。」歐陽運翰回到沙發坐下，邊伸展筋骨，動動肩膀、脖子，想到這幾天讓他頭疼極了的公事，無聲的歎了口氣。
「怎麼了？你好像很累的樣子，有事讓你心煩嗎？」宋晶晶很關心，只要跟他有關的事，她都很在乎。「雖然我不懂，但是你可以跟我說，說出來就會舒服點的，告訴我好嗎？」
歐陽運翰有些遲疑。從他進人公司接掌父親的事業開始，到現在也已經八年了，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談過工作上的事，對父親沒有、對悅菱也沒有，他習慣一個人解決，不想帶給身邊的人負擔。但是現在，聽到晶晶這麼認真的關心他，讓他居然有了跟她傾吐的衝動。
「公司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是跟A廠簽約合作，但是前陣子成品有了瑕疵，所以我改換B廠合作，B廠規模小，但是很有效率，做出來的成品又相當精緻，我很滿意。」知道她不瞭解公司情形，歐陽運翰選了最簡單的方式跟她說明——
「但是最近A廠已經退休的老董事長來找我，要求我恢復原先的合作關係，A廠的老董事長跟歐陽家很親近，算是看我長大的父執輩，有幾十年的交情了，他這樣拜託我，讓我很為難……」
宋晶晶認真的聽完，困惑的眨眨眼睛，「我不懂要怎麼做生意，但是我覺得好奇怪，做生意靠的不應該是實力嗎？如果A廠的實力恢復從前的水準，你當然就會再跟他們合作了不是嗎？A廠的老伯伯與其跟你講交情，不如讓底下的人把公司整頓好，這樣就算沒有你，也有其他公司搶著要跟他們合作呀。」
歐陽運翰一愣，晶晶是個門外漢，但是她的意見好直率、好簡單，讓他一下子就豁然開朗。
是呀，他究竟在煩惱什麼呢？做生意講究的是實力，而不是交情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竟然要靠晶晶才能領悟，無端讓自己煩惱了好幾天，簡直像傻子一樣。
他鬱結的眉頭鬆開，笑了起來，壓在心上的沉重壓力霎時消失，愉快的說：「跟你說過之後，讓我輕鬆多了。」他往後一靠，解決了一件心煩的事，一切都是托晶晶的福。
「真的嗎？」宋晶晶有些赧然。他稱讚她耶。
「當然是真的。」歐陽運翰對她眨眼，拿起咖啡來喝，表情放鬆，「你現在應該算是曉珞之外，我唯一的女性朋友。」
「曉珞？」
「嗯，她已經結婚了，現在很少聯絡。不過……」他伸手拍拍她的頭，「與其說你是我的好朋友，不如說你是我的傻妹妹，只是偶爾也有精明能幹的時候。」
宋晶晶好想哭，為什麼老是要強調她比他小呢？是因為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所以一直在言語上強調嗎？或者是因為……他真的就是這麼想的？這念頭讓她難過起來。
她知道路曉珞這個人，以前八卦雜誌總是報導歐陽運翰會跟她再婚，但是事實證明只是謠言。不過她不知道，原來他們的交情這樣好……她咬唇，竟覺得有些嫉妒。
「怎麼了？生氣了？」歐陽運翰驚奇的問。晶晶脾氣好，有時候傻兮兮的，怎麼現在表情卻有些不高興？
「沒有啊。」宋晶晶連忙對他微笑，見到桌上他為她泡的紅茶，眼裡浮上霧氣，「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你的……妻子是什麼樣的女人？」她鼓起勇氣問，如果他對她生氣，她也不能怪誰，畢竟這問題太私人了，而且肯定會讓他傷心，但是她真的想知道。
歐陽運翰愣住了，認識這幾個月來，晶晶從來沒有問過他任何私事，他想了一下，淡淡的說：「跟悅菱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讓我覺得很快樂，我不知道她在其他人眼中怎麼樣，但在我眼中，她是最完美的。
「你問我她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只能告訴你，她是我幸福的源頭，我們認識十年、結婚三年，我從來沒聽她抱怨、發脾氣，你相信嗎？樂觀開朗、堅強善良，這些都沒有辦法完全形容出我的妻子，她是獨一無二的。」
他的語氣淡然，但是眼神帶著深摯的情感，唇邊的微笑是那樣溫柔，是她從未在他臉上看過的。宋晶晶哭了，卻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哭，是為了捨不得他失去摯愛的妻子而哭，還是為了自己長達四年、不知會持續到何時的苦戀而哭？
歐陽運翰拿面紙給她，輕拍她的肩膀安慰，以為她是太過感性。
想起跟悅菱的過去，他像是找到抒發管道似的，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嗎？是我跟悅菱沒有孩子。她很喜歡孩子的，但是當時我希望能多點跟她相處的時間，打算過幾年再說，沒想到……悅菱那麼快就走了，現在想來真的很後悔，如果我們有孩子的話，至少……至少我跟她還有一絲聯繫在，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她走了，只留我一個人。」他很是感慨。
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宋晶晶哽咽，心好酸，他重情重義、深愛妻子，她真的為他感到遺憾，如果他妻子沒有過世的話，他們一定會是最快樂的神仙眷侶。
但是，他妻子已經死了三年，他還要為她哀悼、為她傷心到何時？她好希望他再快樂起來，更希望自己是能讓他再快樂起來的那個女人，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夠讓他再快樂起來？
第四章
宋晶晶畢業了！
短期打工只維持了幾個月，午餐約會也隨之畫上休止符，不過，歐陽運翰即使再忙，一個月也會和宋晶晶見個兩三次，兩人的感情並沒有因此變淡。
對歐陽運翰來說，宋晶晶是他重要的朋友，她畢業了，儘管白天他要上班，沒辦法參加畢業典禮，至少晚上可以抽空為她慶祝。
這天，歐陽運翰忙了一天公事，在晚上八點跟宋晶晶會合。
「恭喜你畢業。」一見面，他就遞給她一大束鮮花，那是今天他請秘書幫他訂的，他知道晶晶會喜歡，而他喜歡看到晶晶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