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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流觴

    原本端坐在廳的皇甫雅人一見到翩然而至的麗人,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難怪聿宛夕這三個字代表的就是風華絕代、學富五車!

    「得罪了,小女子實在是不知皇甫公子和傅尚書來訪,怠慢了兩位還望兩位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她十分誠懇的道歉,其實心裡卻是不以為意。

    「哪裡哪裡,沒有怠慢!小姐潛心向學,倒是在下打擾了。久聞聿家大小姐的盛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皇甫雅人已為之傾倒,連連拍起馬屁來。

    「承蒙天下人看得起罷了。」聿宛夕幾句話雖是自謙卻回答得不卑不亢。

    「能有盛名如此,才情學問、品行才德如此,姑娘這個江南第一是當之無愧!」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況,這聿宛夕的確是名不虛傳。

    「浮名只不過是過眼雲煙,江南第一才女此等頭銜也只是世人對小女子的抬愛,公子這番話怕是會折煞小女子。」鬼才相信!她也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啊?就知道她「有盛名如此,才情學問、品行才德如此」了!

    她臉上依舊是淺淺的醉人笑容,不慍不火,語氣恭敬得讓人直認為她涵養到家,可言詞間卻是不留半點情面的反擊,這才是聿宛夕!

    見到出來的麗人,傅虛懷心下暗覺好笑。呵呵,這聿宛夕與適才根本是判若兩人嘛,不過,這樣更有趣。

    「素聞聿姑娘琴藝絕倫,不知我等是否請得動姑娘撫琴一面,以遣情懷?」皇甫雅人盯著眼前的佳人道。讓他等了那麼久,奏琴一曲就當陪罪吧!

    聿宛夕對他厭惡至極,但還是擺出一張溫婉的笑臉,有才德如她,又怎麼會與人計較呢?

    「小女子何其有幸能博得公子的垂青!既然公子不嫌棄,那小女子也就獻醜了。千帆,取我的琴來!」聿宛夕看向皇甫雅人,目光中的諷刺一閃而過。

    千帆領命,帶人取琴去。

    好!夠鎮定!剛剛才跟他對過招,這會兒便若無其是的跟雅人周旋,對他也似乎是視而不見。見識了聿宛夕的從容不迫、氣定神閒以及才華橫溢之後,在一旁一直未參一言的傅虛懷嘴角浮現些微笑意,眸光在不經意間落在對面淡雅梳妝的紅粉佳人身上;眉掃春山,眸橫秋水,鬢綰烏雲,肌凝瑞雪,此刻的她與適才一身男兒裝扮的她完全不同!他欣賞她的風姿綽約、機智才華,不過他更對她的另一種面貌感興趣,比如說,剛才的張牙舞爪。

    看什麼看!捕捉到傅虛懷意味深長的目光,聿宛夕馬上便想起之前在她閨房外的事,心中不免有氣,卻又因那時他那熾烈的目光而感到羞澀,心中又羞又氣,於是決定將那可惡之人耍一耍。

    理了理微亂的心神,她清澈如水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探進他的黑眸,不著痕跡地傳遞了該傳遞的資訊之後,她淡淡地將目光收了回來,自始至終,臉上掛著的溫婉笑容一直沒變。

    向他下戰帖?他倒是要陪她玩玩。從頭到尾,傅虛懷都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臉面上並無波瀾。

    千帆將琴取來了。

    「獻醜了。」欠身行了行禮,聿宛夕於琴前落座。

    千帆俐落地焚香,聿宛夕調弦轉軸,玉指撫上瑤琴。

    琴橫膝上,指下生風。曲畢,眾人皆拍掌叫好。

    「皇甫公子乃聽琴之人,必然聽得出此中何意,不知公子可否說說想法?」

    「小姐琴聲,意在靈雪天冰,高潔清雅,正如小姐的人。」皇甫雅人甚是得意地看著聿宛夕,等著伊人的稱讚,誰知聿宛夕不語,反而轉向傅虛懷。

    「不知傅尚書有何高見?」

    「在下聽來乃一剪寒梅,獨立深雪,孤傲清高。」傅虛懷脫口而出。

    聞言,聿宛夕為之一愣。

    他竟然聽得出我琴音之意?以往連父兄都未曾聽出啊!好個傅虛懷,待我再刁難他!

    「傅尚書果然是聽琴之人,宛夕佩服。」她這幾句話,說得一旁的皇甫雅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不明擺說他並非聽琴之士嗎?

    而聿成宗坐在旁邊看戲,直呼過癮,同時也對傅虛懷另眼相看,可惜啊,他身在官場,要不然,有可能是一位佳婿,至於那皇甫小子,閃一邊涼快去吧!

    「小姐過獎,興許在下只是一時運道好罷了。」傅虛懷謙讓著,是雅人來提親,他總得顧及雅人的面子。這個聿宛夕果然不似表面那麼簡單,有趣!

    「既是聽琴之人,想必對琴之事必然瞭若指掌,傅尚書博學,也一定知得。」

    輕柔的話語中似乎閃著狡黠,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太低估他了。

    「略知一二。」傅虛懷含笑點頭。

    「願聞其詳。」

    「初,琴乃伏羲所琢,見五星之精,飛墜梧桐,鳳凰來棲,伏羲令人伐之,截三段,棄上、下太清、太濁兩段而取清濁相濟的中段,送長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數,取起陰乾,選良時吉日,用高手匠人劉子奇斫成樂器,此乃瑤池之樂,乃名瑤琴。五弦在上,外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內按五音:宮、商、角、征、羽。堯舜時操五絃琴,歌『南風』詩,天下大治。後因周文王被囚,弔喪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謂之文弦。後武王討伐,又添弦一根,激烈發揚謂之武弦,因添兩弦,稱文武七絃琴。」

    這個聿宛夕令傅虛懷頭一次失了分寸,忘了要顧及皇甫雅人的面子,逕自跟她討教起來。

    聽他說完,聿宛夕心裡暗暗吃驚,原本想給他個下馬威,沒想到卻讓他風頭盡出,這實非她本意啊!不過她才不會這麼快棄械投降!既然這樣問不倒他那就換個方式好了。「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能聞得傅尚書撫琴?」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傅虛懷倒也不推辭,大大方方落座撫琴。

    琴聲起,似珠落玉盤,又似行雲流水,道不盡其中萬千之意。

    一曲終了,聿宛夕嘖嘖稱奇,奇的不是傅虛懷琴藝精湛,而是他琴音所含之意,莫非……「好一個青松高潔,雪壓不倒,傲氣凌雲!」

    「看來小姐跟在下果然是知音。」聽聿宛夕之言,傅虛懷亦驚訝於她的洞悉力之高,這又或者是他們兩個本來就是知己?似笑非笑地看著聿宛夕,傅虛懷心底冒出這個奇怪的念頭,他們可能是知己嗎?

    「愧不敢當!小女子豈敢高攀,只是方才聽樂之時碰巧看到門外翠竹,一時胡亂之言而已,還望傅尚書莫要見怪。」意識到自己忘形失言,聿宛夕忙報以羞澀一笑,開口推辭。

    「哦?」傅虛懷挑挑劍眉意味深長的詢問。她為什麼這麼不想與他們有瓜葛?看來傳言果然沒錯,他敢保證,若不是他們來頭大,下場絕對是被掃地出門,搞不好,眼前這個端莊、恬靜、柔美的江南第一才女還會踹上幾腳以示不歡迎。

    見女兒開始出狀況分不清敵我,一旁的聿成宗馬上出來打圓場,「琴聽完了,各位一定餓了,皇甫公子和傅尚書長年居於京中,很少來我們江南,想必沒有嘗過我們江南現采的蓮子,不如就留宿一晚,品味江南風韻,不知兩位公子意下如何?」

    他雖然希望皇甫雅人和傅虛懷快點走,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人家官大勢大,不便與之正面衝突,經過剛才,他完全相信過不了多久皇甫雅人就會打退堂鼓,畢竟有幾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娘子的才學高出自己許多?生活在一個不論才、貌、德皆高自己幾等的女人的光圈之下,皇甫雅人這種人是永遠也無法做到的。何況,經剛剛一鬧,有傅虛懷在完全就把他給比下去了。

    「常喜,你去摘些新鮮的蓮蓬過來給兩位貴客嘗嘗!」聿成宗嘴上吩咐下人去採蓮,心中卻罵著不該讓他們糟蹋這上好的蓮子,給他們吃真是極大的浪費!

    「別忙,晚輩不好意思再打擾下去,想先告辭了。」才聽個琴就被比得什麼都不是,再待下去不知道那女人又會給他怎樣的難堪。還是先走吧,等他娶到她之後,自然會讓她真正服服帖帖了。

    第二章

    出了聿府,皇甫雅人和傅虛懷並肩策馬,夜晚的街道很冷清,馬蹄聲在一片沉寂中顯得十分清亮。

    「雅人,你確定你要娶這個江南第一才女?」傅虛懷不贊成皇甫雅人的作法,

    「這樣的女人不是你可以駕馭得了的。」

    「那麼你就可以嗎?我娶定她了!我馬上回京面聖,請求皇上賜婚,除非她馬上嫁人,否則,她將會成為我的妻子,我會教她收斂自己的光華。她的賢德有口皆碑,皇甫家的媳婦要的就是這種女人!」他仍舊在氣傅虛懷將他比下去,掃了他的臉面,口氣沖得很。

    「凡事該適可而止。」

    傅虛懷不將他的火氣放在心上,剛剛自己是踰矩了,可他不明白為何心底會湧上一股落寞,腦中閃出的是男裝的聿宛夕跟他在閣樓下大打出手的情景。聿宛夕,原來她是一個如此有待「發掘」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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