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宋語桐(宋雨桐)
楔子
風雨交加的夜,漁人碼頭外海激起一波又一波攀天巨浪,震得港灣內載客遊玩的遊艇也幾乎要翻覆過來,狂風呼呼的掃過空曠清冷的淡水路街,暴雨夾帶著泥濘及散落四處的枝葉,隨著狂起狂落的風毫不留情地打在擁有一張冷峻面容的男子身上。
風擎宇一身白色亞曼尼襯衫及黑色貼身長褲早已濕透,微卷的濕發密密的貼在他高闊漂亮的額頭上。不知已經在這無邊無際的黑夜裡走了多久,他的唇色發紫,雙手緊緊按壓著早已染了一大片鮮血的腹部,高大的身軀跌跌撞撞的往一間路邊的民房跑去。
紅色的磚瓦房內遠遠可見透著一抹溫暖的燈光,此刻,那抹燈光的存在對他來說,擁有著非凡的意義。包裹在黑褲下一雙矯健有力的腿,不禁以異於常人的急速朝它靠近。
再幾步就可以到了,他得撐下去!
咬著牙,風擎宇一鼓作氣的忍著身上的巨痛,不畏風雨的朝前方沖了去,一口氣衝到了那個磚瓦房前,他的體力已然不支整個人摔落在地,卻依然費盡所有氣力挪出一手,死命地捶打著那看起來有些老舊的木門——
「爸爸,怎麼樣?要不要送醫院?」李曼兒著急的一把抓住甫從一間房裡走出的李智方。
雖然她爸爸因為在軍中待久了懂得一些緊急醫療與急救,但那個人受的是槍傷,而且已經昏迷不醒,看來隨時都會死去的樣子。
「我已經打電話叫救護車了。」李智方微皺著眉,「不過,在救護車來之前,我們最好把他移到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藏起來?」她愣住了,柔美的臉蛋上為著濃濃的錯愕與不解,「為什麼?爸爸?」
「這個人的身份不凡,卻在這個風大雨大的夜裡中彈,事情自然不單純,我擔心——」皮夾裡的身份證和名片已經明白告訴他這個男人的身家背景——堂堂風雲財團總經理竟然會落難到此,其所遇到的危險不言而喻。
以他身上的槍傷看來,那些人既然已經動手了,就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免得節外生枝……
「擔心什麼?爸爸?」典雅秀美的臉蛋佈滿了擔憂,李曼兒不時的望向躺在房內那張木床上的高大男人。
那個男人真的很高大,她和爸爸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昏倒在家門口的他給扛上床去,他長長的腿超出了木床,濃黑飛揚的眉在昏迷中依然緊蹙,冷汗不住的從他額頭上往下流……
他看起來好痛,看得她一顆心全莫名的糾在一起……
「在台灣受槍傷不是受到黑社會追殺,就是警方的追捕。」以這個人的身份地位,鐵定屬於前者。
「黑社會?」李曼兒的眼神從那個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男人身上,移到了父親臉上,「你是說……」話還沒說完,窗外陡然射進來的一道車燈,與一陣車子的開門關門聲,引起了他們的高度警戒——
「是救護車嗎?」她瞇起了眼,想看清楚外頭大雨滂沱下的車跟人。
「應該不是,他們沒那麼快。」李智方邊說邊拉著她的手走進房,卻發現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而且正冷冷的盯著他們。
「你醒了最好,可以站起來嗎?」
風擎宇點點頭,咬牙起身下了床,將身體的重量移到他身上。
「我們得快點到後院去,快!」
李曼兒也感覺到事態嚴重與緊急,二話不說的上前幫忙。
「你和他躲到那兒,快!」
李曼兒知道父親指的是後院磚牆後,草叢堆裡的防空洞,那個地方很隱秘,是幾十年前軍方專門藏火藥的軍事重地。
「爸爸,那你呢?」她不放心讓爸爸一個人進屋去。
「我沒關係,屋裡得有一個人在,否則他們一定會起疑的,快躲起來,在確定他們離開以前不准出來,聽見沒有?」
「可是爸爸——」
「別可是了,快躲起來,否則要是讓他們察覺了,大家都沒命!」風大雨大,李智方微微的低吼聲被風雨聲掩蓋住,他一邊說人已經入了屋,並將後門給掩上,筆直的走向被敲得漫天巨響的木門。
「爸爸——」李曼兒還是放不下心,急得淚都流了下來,心慌慌的總覺得不對勁,正要追上前去,一隻有力的手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
「聽話,你去只是會增添麻煩。」風擎宇的聲音很冷,眼神也很冷,說完這句話他因劇痛而狠狠的低咒一聲,大半個身子全壓在她柔弱的肩上。
「你還好嗎?」她很急,但卻不能把受重傷的他丟下,一個人去找爸爸。
「死不了。」
話落,一個多小時前才迴盪在淡水海岸邊的槍聲,再度在點著溫暖燈光的磚瓦房裡破空揚起……
第一章
中正國際機場入境大廳,紛至杳來接機的群眾擾攘不已,摩肩擦踵的都是人,讓戴著墨鏡前來接機的秦方不由得皺了皺眉。
今日,晴空萬里,天空特別的藍,雲朵特別的白,太陽也特別的耀眼,彷彿是專程為了迎接今日從加拿大回台的那個男人。
發生那件槍擊案至今已兩年了,當初震驚整個企業界的黑道槍擊案件,在一年多前,由台灣與美國警方聯合偵破,自此,大家從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是下一個被綁票勒贖的對象,到現在的雲淡風清,似乎都已經忘了兩年前那目無王法的黑道人士,對風擎宇近乎瘋狂的殺戮與追逐。
不向黑道低頭是風擎宇幾乎因此致命的最大原因,風雲財團龐大的利益早就是黑道覬覦的目標,絕大多數企業為了怕多生是非,多少都會買他們一些賬,只有風擎宇擺明著不買。
沒死,是他命大,卻因此離開台灣兩年,一步也沒有再踏回來過,所有人都以為他怕死,只有自己這個他的死黨兼倒霉鬼,知道事實的真相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今他卻出人意料的說回來就回來,只在出發前給了他一通電話要他來接機。
風雲財團未來接班人要回國了是何等的大事,消息一出定引來一堆蜂擁而至的記者媒體,害他也只好偷偷摸摸地躲在這入境大廳的暗處,還戴著深黑色的墨鏡免得讓人給認出來。
唉,堂堂風雲財團台灣分公司總經理,竟然要充當開車司機……門都沒有!秦方溫文的面容下勾出一抹捉弄的笑意。
「怎麼?看樣子你似乎等得很不耐煩了?」
一名高大身影鬼魅似的趨近,驚得他直覺的出手
風擎宇嘴角噙著一抹輕笑,不動如山,秦方的拳都已探到了他的喉頭,還是面不改色。
「是你?」意識到來人是誰,秦方驀地收手。
「不是我是誰?」風擎宇薄而性感的唇淡抿著,微發的黑髮不羈的垂在腦後,稍稍柔和了他冷峻的完美面容,讓他看起來較和藹可親些。
他,有些不同了,究竟是哪裡不同?秦方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也許是他的笑容多了些,也許是他今天的心情特別好,所以少了往常的冷漠,也許……只是他很久沒見到他的一種錯覺而已?
「歡迎回國,副總裁大人。」他微笑的伸出手。
風擎宇只是淡笑著,冷冷地掃了他懸在半空中的手一眼,轉身就走,「先報告一下台灣分公司的概況吧。」
他這次回來可不是因為對這裡難以忘懷,也不是回來敘舊。
「只是表示歡迎握個手而已,你不會這麼小氣吧?」秦方跟上他,俊美的臉上僵著一抹冷笑。
這個風擎宇……竟然連他這個死黨都不給面子?再怎麼說,他也為了他做牛做馬了兩年啊!該死的傢伙!
「你知道我一向不來這套。」不喜歡與人親近幾乎是他與生俱來的人格特質,也許是一種人格上的潔癖吧?
「我剛剛洗過手了。」秦方故意氣他。
風擎宇停下腳步,好笑又好氣的看他一眼,「就算你剛剛才從美容中心出來也一樣。」
秦方瞪著他,美容中心?他把他當成小狗送去美容啊?
「你真是一點也沒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瞧他剛剛還以為這個男人到那種慈眉善目的地方混了兩年,所以比較有人性一點呢,真是大錯特錯。
風擎宇一笑,雕刻般俊美的臉龐在陽光下顯得分外耀眼奪目,「你不是也沒變?總喜歡挑戰極限。」
不需要任何家世背景、身份地位的襯托,只要風擎宇出現的場合,一定會吸引眾人驚歎的目光,不只是因為他俊美非凡的外表,還有他天生王者的氣勢,總能輕易的凌駕所有出色的男人,不管老少。
挑了挑眉,秦方未語,眼角已瞄見他們身後聚集越來越多的人潮,「唉,又有一堆蒼蠅黏上來了。」
「那堆人裡頭,最好沒有記者。」風擎宇連看都懶得往後看一眼,高大的身軀昂首闊步的往前走,「車呢?」
秦方笑得十分迷人,口氣溫文,「不遠了,再往前方走二十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