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董妮
等到第二天,所有的柳家人都會來質問他,為何不叮囑柳揚參加宴會?這可是柳揚唯一的妹妹的訂婚宴啊!
他要怎麼說,柳揚對一個陌生女人一見鍾情,所以用了大把時間來陪伴她?
如果史清銘這樣說,就死定了。
他不只是柳揚的助理,協助他處理公事,還肩負保護他的責任。現在的治安太糟糕了,任何一個稍有資產的人都要小心護衛自己的身家財產安全,更何況是柳揚這種大企業家,他們的防衛比一般人森嚴多了。
而史清銘站在第一條防線上,他的工作就是:不讓任何目的不明的陌生人過度接近柳揚。
但考慮到柳揚的個性,史清銘要完美地達成任務顯然非常困難。
柳揚舉起手,幫史清銘彈開他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別擔心,我一定會出席這場訂婚宴的,可是你要代替我守在這扇房門前,小心別讓裡頭的女人跑掉了。」
「沒問題。」史清銘嘴上打包票,心裡卻在想,那個女人都已經睡昏過去了,幹麼還要防備她?
有錢人的腦袋都很奇怪。這是史清銘的想法。
「小心點,這個女人飽受刺激,有點歇斯底里了,誰也不知道她會幹出什麼事。而且,傷害她的人極可能仍在飯店裡。如果兇手執意完成行動,救了她的你跟我就是最大的妨礙,兇手不會放過我們的。我不希望十五分鐘後,再回來卻看見你被打破頭倒在門口,而那個女人卻被殺掉,或者逃跑了。」柳揚又習慣性地按了一下他的鼻子。「你瞭解我的意思吧?」
「我會當自己正在守衛一隻老虎,盡可能地小心和謹慎。」
「麻煩你了。」柳揚終於走了。
史清銘吐出憋在絢腹裡的一口濁氣,然後伸手拉松頸間的領結。「今晚真是夠了。」他走離房門幾步,掏出一根煙,低頭點燃。
本來是一場喜氣洋洋的訂婚典禮,居然冒出一個受攻擊的女人;這很明顯是一樁謀殺案,柳揚卻不准他報警,堅持自己處理,真是令人費解的富人遊戲。
史清銘唯--慶幸的是,他在柳氏獲得的高薪足夠讓他在四十歲那年退休,然後環遊世界四十年,他不必永無止盡地攪和在這場麻煩中。
「謝天謝--呃!」他才剛把煙點燃,腦門就挨了一記悶棍,打斷了他對未來的美好想像。
隨著手上香煙的墜落,史清銘高壯的身子也緩緩倒了下去,一道鮮紅的血痕從他的後腦勺流下來,浸濕了地上的地毯。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想到柳揚的叮囑,他應該更謹慎的。畢竟,與犯罪有關的東西部很危險。
他更後悔訂下這間位置偏僻、又緊靠安全門的豪華套房。當初他只想到這裡可以讓柳揚「不為人知」地將女人移上來,卻忽略了兇手一樣可以悄無聲息地摸過來搶走他一條小命。
今天,如果他訂的是一般客房,附近人來人住的,兇徒一定不敢如此膽大妄為……一步之錯就是生與死的差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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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金在柳揚和史清銘踏出客房的那一瞬間,踉踉蹌蹌地爬下床鋪,走向他們剛才經過的道路。
感謝上天,自從高中畢業,她為了籌措程萬里的大學費用,一人身兼三份工作。那四年裡,為了提振精神,她每天至少灌下一千五百CC的咖啡。
那讓她幾乎咖啡因中毒,但也因此改變了她的體質,導致鎮定劑對她的效力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
儘管她已經戒除咖啡四年,可被改變的體質仍無法恢復原狀。
剛才醫生那一針也許可以使一般人沈睡,但用在她身上頂多是讓她感到暈眩。
於是她假裝睡著,閉著眼睛傾聽那救了她的兩個男人的對話。
她已經知道那兩個男人是主雇關係,其中一個叫「清銘」,是兩人中比較正常的那一個。
至於另一人,她不得不說,他是個變態。
他有--副好口才,足可顛倒是非,說黑成白。
他似乎很喜歡惹人生氣,總是以言語刺激別人最忌諱的地方。
但又不能說他的話沒有道理,他常常--針見血地直指事情真相。
可是他用的方法太尖銳,太容易傷到別人了。
大腦告訴她,這是個對目前的她而言太過危險的男人。其實,她覺得每個男人臉上都應該貼著「危險生物、請勿靠近」的標誌。
金金想起了程萬里。他剛才沒有殺死她,勢必不會放棄。
她太瞭解他。他是那種不行動則矣,一旦開始就一定要達成目標的人,即便要他不擇手段也一樣。
死神的鐮刀仍未徹底離開她的脖子,它高高地掛在她頭上,隨時可能掉下來,喀嚓一聲,砍斷她的腦袋。
她得逃跑才行,遠離每一個男人。
嗚……她的眼眶一陣酸澀。她想逃命,卻不知道自己可以逃到哪裡去。
她不能回家。程萬里跟她是同一個村子長大的,他一定猜得到她的去向,想像著要再次面對他的殺意,她的膽都要被嚇破了。
她也不能留下來尋求兩個救命恩人的幫助,他們……他們是男人啊!現在別說讓她接近男人了,光是聞到他們的味道,她就感到胃腹裡一陣翻湧。
去報案嗎?她要怎麼說?告訴警察,她被未婚夫背叛了,他想殺她?
老天,這不是在寫小說或者看電影。現實生活中,警察不會那麼容易相信一件謀殺案正在進行。
依照她的經驗,想讓警察相信並受理一件犯罪案,就得想辦法提出證明。比如去年十月的某一天,她下班從工廠走出來,發現慣常停在廠房門口的摩托車下見了,立刻去報警。
結果隔天,車子居然自動出現在原位。警察說是她自己搞錯了,但是前一天它明明不在啊!尤其,要怎麼解釋她本來飽滿、卻在一夜間變得空空如也的油箱。
但警察還是堅持撤銷了她的報案。他們也沒有加強巡邏,然後工廠員工的車子陸陸續續丟失,有時隔--天,有時差個兩、三天,車子又回來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現在,仍未改善。
金金不相信警察。況且,她想像自己面對一名男性員警--過去她只見過男性警察,至於女警,她只在電視螢幕上看過--她不知道該怎麼對男性警察訴說自己的處境。重點是,那是個男人啊……
她情不自禁打個寒顫,她現在覺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可怕的東西。
她躡手躡腳,終於爬到了門邊。她祈禱著救她的兩個男人都離開了,這樣她就可以乘機逃胞。
可上帝依然在休假中,那個叫「清銘」的男人被留下來了。
她頹喪地靠在門邊,眼淚又開始拚命往下掉。
她真的逃不掉了嗎?腦海自動播放起剛才的死亡經歷,那種全身被凍住、靈魂一點一點被捏碎的痛苦,她絕不想再重溫一次。
可是門口有人,他不會讓她離開的。
如果是平常的時候,她也許可以闖過守衛,快速逃離。她對自己的腳力和體力還挺有自信的。
但現在……她的雙腳在鎮定劑的作用下軟得像兩條剛出爐的吐司,用這樣的力氣逃亡,可能連門都出不去就被擋回來了。
大門是不能走了,她應該--
慢著,那是什麼聲音?好像……某種東西被敲擊,接著有人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只有一聲,很快又消失了。
金金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她看不到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卻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同一時間,客房門板劇烈地搖晃起來,好像有人正在外頭拚了命地扭轉、頂撞,想要破門而入。
而且她敢肯定,那個想要進來的人絕對不是訂下這間客房的主人。
主人會有鑰匙,但外頭這個人沒有,才會想以蠻力開門。
金金立刻想到一個人,那個曾與她海誓山盟,今夜卻翻臉無情要殺她的程萬里,他又來了。
不行,她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她得想辦法逃命。
金金顫抖著腿,扶著門板站起來,雙眼在客房四處溜了一遍,小客廳、衛浴、睡房……陽台。可以從陽台出去。
用走的速度太慢,她四肢落地,連滾帶爬地往陽台方向逃去。
汗水從額頭冒出,沿著眉毛、鼻管滑下,其中少許流入眼中,她眼睛都睜不開了。
撞門聲越來越劇烈,砰,砰、砰……每一下的撞擊都像在她胸口用力捶了一下,她的心臟都要爆裂了。
她的視線已被淚水和汗水弄得一片模糊。
為什麼這樣痛苦?為什麼落到這個地步,她還是不肯放棄求生?她已經沒了未來的指望,難道還要苟活下去?
爬出陽台,清涼的夜風從四面八方灌進她的身體。她仰起頭,好想大喊。
她不想死啊!
砰地,門板搖晃得更厲害了,眼看著外頭一雙魔爪就要探進來取她性命,金金驚惶失措地扶著牆壁站起來,她想爬到隔壁的陽台上,如果那裡有人,就發出求救訊息,否則……總可以躲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