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於甄
「哦?這倒沒人告訴過我。」她迅速收起笑容,正色道:「謝謝你的讚美。」「喂……你多笑一下會死啊?真懷疑你是不是臉部缺少了某條神經,居然能用同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對待每一件事。有時啊,我還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咧!」「是嗎?對於你的這一番話,我該說聲『謝謝』嗎?」葛芸看起來和顏悅色得令人直髮冷汗。
「不……不用客氣了……」唉!展傑在心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遇上她……也只能認了。如果在兩年前有人告訴他,你將會愛上一個又冷!又酷!又沒女人味的女人,他一定會先「哈!哈!哈!」地報以三聲大笑後,再賞他一記超級特大白眼,然後,非常誠懇地握住他的手告訴他,你——別逗了!但……在兩年後的現在,有誰能告訴他,他該怎麼辦?
「我明天會來上班,不過……我希望我明天來時,你已經想好辦法了。」話一說完,葛芸拿起她隨身的大包包。「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展傑突然有種被掏空的感覺。
「一定要這麼酷嗎?」他喃喃地問。唉!
第六章
楊筱惠百般無聊地趴在吧檯長形桌上,一雙美目迷濛地凝視著前方。「唉!」這已經是她這個下午所歎的第一百五十一聲氣了。
下雨、下雨、下雨……每天不停地下、下、下,似乎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滿地的泥濘、空氣中的濕氣和一屋子的霉味,天啊!這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呢?
「當……當……」
楊筱惠懶懶地抬起頭,懶懶地用眼角飄向掛在牆上苟延殘喘的鍾身上。
「四點了,都已經四點了,居然還沒有客人上門!這已經是第幾天了?天啊!雨再不停,我辛苦經營的店就準備結束營業了……」她蹙緊眉頭呢喃道。宋宇也有好幾天沒來了吧!不知道怎麼地她最近常無故想起他。大概是雨惹得人心煩,而又沒客人上門之故吧?她這麼告訴自己。
「平常如鬼魅般的,怎麼趕他也趕不走。怎麼需要他的時候,就不見蹤影了?」她自言自語地問。
回答她的,依然只是一屋子的冷清,和偶爾透過玻璃窗傳進來的滴答雨聲。「天呀!無論是誰,總之,出現個人來和我聊聊天吧!如果我再這麼自言自語下去,我一定會瘋掉的……」楊筱惠胡亂抓了抓頭髮,任誰都看得出,她已經離發瘋邊緣很近了。
時間慢慢地流逝,掛在牆上的鍾也繼續盡責地慢慢走著。不知道為什麼,這陣子總覺得日子過得出奇的慢。以往總覺得有做不完的事,時間永遠都不夠,可是現在卻覺得每分每秒都過得死命的慢。這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不知道!還是她的更年期已經到了?是誰說過步入更年期的女性最容易患得患失,且又有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神經質?是的!她現在不就是這樣的嗎?
「啊!」忽地,一陣靈光閃入她的腦中。「放自己假吧!」
她連忙翻起身。
「沒人上門就沒人上門嘛!這麼窮等、死等,客人還是不會平空掉下來呀!那麼何不放自己大假呢?」她一邊喃喃地說服自己,一邊開始動手收拾桌面上的杯子、盤子。「再這麼等下去,不用等店關門,我都要先進精神院安養了……」背起皮包、拿起外套,她輕快地將所有的電、火全關上後,一蹦一蹦地「跳」出大門。
隨手招來計程車,她想也沒想地就往裡面鑽。去他的雨天!去他的沒生意!去他的更年期!她決定——放假去了!
張夢萍直瞪著一雙美目,一眨也不眨地睨著正前方吧檯內談笑的兩人。哦……不!應該說是一個極力扮著小丑想惹另一個發笑,但看樣子似乎都沒能成功還比較貼切。
維持這種不變的姿勢也有好一陣子了。她刻意選了一個能一眼就看遍吧檯但又不是挺起眼的位置坐下,並在一進門時壓低頭、壓低聲音,為的就是不想讓她——葛芸認出來。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在一旁正大光明地望著她,看著她日常生活中的一舉一動了。但……她居然忘了還有「展傑」這號人物的存在。
天!看看……他根本就是公然地在騷擾她嘛!他居然還把他那雙看了就令人反胃的手搭在葛芸肩上,要不是不知道要以什麼立場教訓他的話,她早衝向他,先給他火辣辣的兩巴掌吃吃再說了。
「小姐……一個人呀?」
張夢萍沒好氣地轉頭,瞪著出聲的人。
「介意我坐下嗎?」他一邊問,一邊自動自發地往張夢萍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如果我說介意呢?」張夢萍面無表情地說。
「這……」那登徒子先是不安地搓了搓手,但隨即恢復一派悠閒。他舉起自己帶過來的杯子,故作優雅地啜了一口後,說:「我注意你很久了,從一進門開始……」他看她還是一臉無動於衷的樣子於是又笑笑地接著說:「他是你男人?還是你在暗戀他?」他拿著酒杯,指了指在吧檯內的展傑。「要不然,你怎麼一進門開始,就一直瞪著他們看?」
「這位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煩人?」張夢萍用手支撐著下巴,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這倒是沒有,不過,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都一致認為,我是一個非常幽默的人。」
他陶醉在張夢萍的笑靨中。這女孩笑起來還真是好看而會笑,就表示他已經成功一半了,再加把勁,搞不好還可以把起來當馬子咧,他一廂情願地想著。開玩笑,縱橫PUB數載,把「馬子」這檔子事,他還不曾慘遭滑鐵盧。這並不是因為他長得帥或迷人,而是他有一張怎麼打也打不穿、怎麼刺都刺不破的厚臉皮!她今晚是怎麼了?怎麼諸事不順呢?張夢萍痛苦地回想。先是下課後冒著大雨急忙趕到「迎曦坊」去,結果……居然是讓她在大風大雨中呆等了近一個鐘頭。可惡的惠姊,要蹺班也不會先事前通知一下,害她像白癡一樣地在大門口傻等!若不是好心的鄰居看不過去,終於發揮高度的同情心告訴她,她的惠姊早在四點多就乘計程車而去了,說不定她還不死心地繼續等下去呢!
一得知不用上班後,第一個閃進她腦子的念頭就是——去找葛芸。結果……結果……那台從不與她作對的摩托車,居然選在這一天,這樣一個風大、雨大的夜晚和她鬧脾氣。天!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然後……還有更倒楣的!既然摩托車不能動了,叫計程車總可以吧!於是她開始等,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不會吧!全世界的計程車都在一夕間消失了嗎?在向來是車水馬龍的大台北市中心,居然站了半個小時還見不到一輛計程車。然後,她終於決定放棄等計程車了,索性穿起雨衣,徒步走了將近五公里的路到這裡。接著,躲在這個角落看他們倆在吧檯內「親熱」。然後,這個不識相的登徒子就出現了。
「小姐……你的臉色不太好耶!是不是不舒服?」耳邊又傳來那令人作惡的聲音,張夢萍的眉頭不由自主地又皺緊了一些。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沒好氣地開口。
「小姐……你臉色真的很差耶!我看,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了!」他似乎沒聽到她下的逐客令,依然自顧自地說著。
「這位先生!我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麻煩你盡快離開我的視線,好嗎?」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出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
如果是平常,她絕不會這麼對人惡言相向的,她一直是個有良好家教、良好氣質的女孩。況且;像這種不識相的登徒子,在「迎曦坊」更多呢!只能怪他運氣不好嘍!什麼時候不選,偏偏選了個她大小姐心情不爽的時候來搭訕,這又能怪誰?「這位先生,她的意思是請你離開!」冷默、冷酷、冷淡的聲音突然介入。張夢萍錯愕地抬起頭,循聲找到了發出這些聲音的主人——葛芸!是的,就是她;除了她還會有誰的語氣可以冷得令四周的空氣凝結成冰?
「老陳啊!」展傑的聲音也出現了。「走!我們到那邊喝,走,我請客……」不愧是身為老闆的,面面俱到。
待他們走後,葛芸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怎麼來了也不叫我?
「我……我是想……你在上班,不要太打擾你……」張夢萍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委屈地扭轉著自己的手指頭。
「為什麼沒上班?」
「我也不知道……」她看到葛芸的眉頭皺了起來,顯然是不滿意她這個不是答案的答案。「惠姊四點多就走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蹺班……害得我在風雨中等了好幾個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