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齊菲
她低喊，憤怒的情緒再一次從龜裂的面具中傾洩而出，激動的喘了口氣後，她努力地安撫住自己所有不該多有的情緒，她瞪著他，等著齊擎風的回應。
「……」等了一會兒，仍然只等到沉默。
齊擎風正思索著該怎麼回應她才好，沉默了一陣後，才道：「我不得不說，即使過了五年，妳的問話仍舊犀利得讓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坐直了身軀，臉上是一副正經的神色。
「五年前，我們的立場對立，為了公司前途和營運我不得不對妳採取些防禦的動作。但這不代表我不欣賞妳、不欣賞妳的才華、不欣賞妳那莽撞得近乎粗魯的處世態度。」
她聽了不禁挑挑眉，不知道這到底算是誇獎還是諷刺？
「我很抱歉傷害了妳，這份歉意也在我心底放了五年，但我承認，這次要不是因為裘伊的報導，關於妳的往事也不會那麼清楚的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想補償妳的心思也不會那麼地明顯。但不管如何，我是真的想為妳做些什麼，我希望再見到妳當年那副生氣勃勃的模樣，而不是現在凡事都淡然的只會微笑以對。」
「那也沒什麼不好。」她賭氣似的說道，不覺得這樣完美的面具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已經成了一種病，一種不敢面對現實的病。James說妳對所有報導過的新聞都沒有記憶，妳只記得開心的事，而選擇遺忘所有妳認為骯髒的事。也許妳認為這樣對妳來說是一種幸福，但在我眼裡，妳只是一個病人膏肓卻不肯醫治的病人。」
「就算如此，你也不是醫生。」她搖搖頭，不接受他這種自以為是的論調。
「但我卻可以用另一種更殘忍的方法來逼妳面對。」
那就是現實。齊擎風默默地望著卓小紅，不再開口。
「你為什麼那麼愛多管閒事？說實話，我根本不怨你、也不恨你，五年前的事情對我來說早已經是雲淡風輕，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對我彌補什麼。如果你真的想彌補，那就請你讓我繼續縮在我的殼裡，永遠不要想打破我的殼！」
就連打壓的事，她也是直到今天才曉得的，所以齊擎風對她來說一點都不算什麼，談不上朋友、更談不上仇人，為什麼他要來招惹她呢？
卓小紅不懂，她真的不懂！
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實連齊擎風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他要淌這渾水。他望著卓小紅，就是看不慣她這副自我逃避的態度，尤其想起自己是造成這一切結果的兇手，就更叫他無法放著她不管。
「妳還很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沒必要用這種悲觀的態度過完餘生。」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那是我的事情，跟你無關。」
「妳值得到更好的環境，而不是窩在八卦雜誌社。」這也是他造成的。
「那還是我的事情，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妳有才情，個性率真又坦然，不該成天只端著那副礙眼的笑臉。妳應該要有更多的表情、更多的情緒來襯托妳那雙美麗的眸，而不該是像現在這副模樣。最不該的是，當初妳為什麼要執著採訪汪氏企業的新聞！」就是因為這點，才害得所有事情都和他有關。
齊擎風略顯煩躁的啜了口桌上的咖啡，不想還好，想得愈深，他那平日不多見的自責反而跑出來愈多。
「夠了！」卓小紅搖搖頭，連她都不自覺的感染到他的煩躁。「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齊擎風先生有把事事皆往身上攬的習慣。」她強迫自己冷靜，不要被齊擎風的思緒影響，更不要再跑出其它多餘的情緒了。
「這應該要記入專訪裡的，雖然我現在還在考慮專訪到底該不該繼續。」過了今天，卓小紅不認為自己還想跟齊擎風共處一個星期。
「為什麼不該繼續？難道卓小姐是這麼公私不分的人？」他挑眉問道。
「別想激我，我相信有了今天的『相處』，關於您的這篇專訪大概也不會有多少好話，我會用最嚴苛的態度來檢驗你，即使這樣也無所謂？」
「當然無所謂。」他微笑，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相較之下，卓小紅的顧慮顯得多了些心機，尤其是齊擎風還似笑非笑的添了一句。
「不過如果卓小姐是怕自己的態度不公，我也不多勉強，大不了我替妳向張老闆解釋妳的難處，再向各大報說明這次專訪的內幕。」他的笑容擴大，露出了一口爽朗的白牙。配上這樣的微笑，齊擎風似乎少了些精明和算計，也添了些不知名的魅力，雖然精明和算計早已深入他的骨髓和血液了。
「你……」他的話讓卓小紅無言。
她不容許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認輸，同時也的確被激起鬥志了，當然，還因為她想起了他們家有個心機更重的老闆大人。
「既然如此，有些話我們必須先說清楚。」她寒著一張臉，覺得自己輸了一回。
「當然。」齊擎風點點頭，知道她在氣什麼。
「五年前的一切已經結束，請讓我們的關係單純一些。」這是條件之一，她不想怨他，更不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恩惠。
「還有呢？」
「再來，請你別再試圖給我任何刺激了。不要把你理想化的形象套在我身上，我喜歡我現在的模樣，也喜歡我的面具，它很完美。」這是條件之二，只要他不要再招惹她，她相信她很快就可以自我修復的。
「我只有這兩點要求，請齊先生配合。」不等齊擎風反應，卓小紅已經率先伸出了嫩白的手掌。
「希望我們這一個星期共事愉快。」卓小紅是真心這麼盼望的。
「當然，希望這一個星期共事愉快。」
他溫和的淺笑著，伸手握住了她的纖纖手掌，熱氣透過手掌溫暖了卓小紅冰冷的手心，她異樣的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熱流竄入心中。
卓小紅微笑的收回手，掌心下意識的在裙襬邊抹了抹，想掩飾心中的慌亂，更想抹去縈繞在心頭的熱流。她懊惱的皺著眉，把這一切情緒都歸咎於厭惡。
是的，她厭惡他，她厭惡這個叫齊擎風的傢伙！卓小紅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注意到齊擎風是如何專注的望著她，且還帶著笑意，笑得不懷好意。
面具？完美？
齊擎風發誓他已經看見她面具的缺口了，而他深信，他絕對會以摧毀她所謂的完美面具為樂。只是－－該怎麼做呢？
視線不小心瞥見了裙襬邊那只不太自然的小手，他挑了挑眉，發現自己已經找到下手的目標了。
既然，專訪是為了要證明他的性向清白，那他絕對不介意用更深入一點的方式來證明－－
也許，來場愛情遊戲也不賴，至少會讓一切變得更簡單明瞭。
第五章
喀嚓！
靜謐的辦公室裡，除了偶爾冒出的相機快門聲，其餘只剩下文件紙張摩擦的聲響。
沙沙、沙沙……
齊擎風正忙著在辦公桌前處理今天的文件。不知道是已經對快門聲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專注到沒發現週遭的其它變化，他從容地埋首於檔案夾中，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卓小紅坐在離辦公桌最遠的沙發上，側望著男人。桌上攤著她的筆記本，上頭凌亂地記著一些今天採訪的心得，也凌亂地添了好幾筆關於齊擎風更深刻的側寫。
今天是採訪的第二天。除了昨天發生的一連串意外，今天的採訪還算順利；而且又因為老闆大人的要求，所以她還得充當攝影師，多替齊擎風拍一些帥氣的照片，造福廣大的女性讀者。
根據卓小紅研究了一整天的結果，她不得不客觀的承認，當齊擎風在認真處理公事時，那專注的側臉的確有他獨到的帥氣和魅力。她拿著自備的傻瓜相機，透著鏡頭審視著辦公桌前那個認真的男人。
她把鏡頭拉近，男人的面孔登時放大在眼前，藉著相機當屏障，即使不習慣，她仍可名正言順且大方地透過相機看著齊擎風。
卓小紅把鏡頭定在他剛毅有型的五官上，不可否認，齊擎風的確是一個帥氣有魅力的男人。他的男性魅力帶了點中性，雖然長相俊美，但卻不會讓人懷疑他的性向，她想，他絕對是個和天發老闆完全不一樣的男人，經驗貧乏的卓小紅只能這麼分類。
她把鏡頭稍稍拉遠些，畢竟這麼深刻的看著一個陌生男人，即使有相機掩飾，仍讓她覺得不是很自在，所以她把距離拉遠，調整到可以看見半身的距離。
鏡頭前的齊擎風仍然埋首於文件堆中，沒發現她透過相機的窺伺。她放心的透過鏡頭讓視線在他身上游移，從整理服貼的發，到鐵灰色的亞曼尼西裝，最後停留在辦公桌上那雙忙碌不停的大掌……
卓小紅忍不住想起昨天，從那雙溫厚大掌傳來的熱，那股炙人的熱……她莫名其妙的紅了臉，奇怪，那明明被她解讀成厭惡的關係，為什麼她心底卻有一股說不上來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