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蘇樺
說在姚軍的經紀人公司,他讓小妹替他把各報社的報紙通通買回來攤在桌上。姚軍打算等凱文閱讀過這些報紙後再來興師問罪,因此凱文到時,他故意到會客室去跟另一個藝人說話。
獨凱文看過那些報導後,心浮氣躁的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在他的事業前途上,他不得不承認姚軍呼風喚雨、長袖善舞的能力替他在短短的幾年內打下大片江山,但對於他的感情生活而言,姚軍無異是一個殘酷的終結者。
家姚軍時時刻刻強調一個偶像型的藝人,要注意形象、遠離女色。因此三年前他和一個戲劇系的小女生悄悄談戀愛時,姚軍完全漠視他的感情和感覺,強制要他把所有的心思和時間都花在工作上,他一連接了三檔戲,都在大陸拍攝,於是剛萌芽的愛情就這麼宣告夭折。
如今他公開了和蓓蓓的戀情,姚軍又要來摧毀、又要來踐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凱文從姚軍走進辦公室後,便一直倚著窗口,不動也不說話,他忽然覺得這個高大如山的中年男子,面目猙獰、頑強而跋扈。他挺直著背脊,等待風暴來襲。
「桌上的報紙都看過了吧!」姚軍目光凌厲的盯著他,「想不到我們的憂鬱王子竟然會為了一個脫星而打斷人家的鼻子!」
「姚哥!」凱文抗議的叫著,他因憤怒而漲紅著臉,眼睛冒著怒火,堅定的走到姚軍的面前,咬著牙重重的說:「蓓蓓不是脫星,就因為她不懂得逢迎諂媚,所以才爭取不到好的演出機會;就因為她潔身自好,所以才錯過許多可以一舉成名的時機。」
姚軍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說:「那她最近可說是開竅羅?懂得抓著你炒新聞來提高她的知名度啊」
「她從來沒這麼想過。」凱文更激動了。
「好,我的時間很寶貴,我不想浪費在那個女孩子身上,你究竟打算怎麼辦?你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也是銀行的高級主管,我相信他們跟我一樣不能接受你跟於蓓蓓繼續交往下去。」
凱文堅決的說:「過一段時間,他們會接受的。蓓蓓不是你眼中的脫星,等到她拿了新人獎,你們的口氣就不一樣了。」
姚軍哈哈大笑了起來,用尖酸嘲諷的口吻說:「她想拿新人獎?下輩子吧!」
凱文的背脊竄起一陣寒意,他的額頭冒出涔涔冷汗;他明白了,姚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一定是知道蓓蓓提名新人獎的資格被取消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瞪著姚軍,沙啞的說:「有人操縱這次的入圍名單?」
姚軍並不回答凱文的問題,他從抽屜裡取出一份資料遞給凱文。「這份是港台十大受歡迎男藝人的票選統計,自從你跟於蓓蓓的戀情曝光後,你的得票數就每況愈下。」
凱文頂嘴說:「其他藝人不但演戲唱歌全方位發展,甚至還往日本、好萊塢或歐洲去探路,當然他們能獲得更多的迴響。」
「你這是在怪我替你做的不夠羅」姚軍蹙起眉頭,大聲的咆哮:「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如果沒有我,你們是什麼?根本是個屁!我能把你捧上天,一樣可以讓你跌得一蹶不振!」
蓓蓓滿心期待的在家裡守著電話,等著電視台正式通知她被提名角逐最佳新人獎。
然而從早上醒來等到中午吃完泡麵,她仍像個守株待兔的獵人般,全神貫注的盯著電話,但是電話鈴聲一次也沒響過,她有點懷疑電話是不是故障了,因此不時的握起話筒試試,確定無誤才又掛回去。
晨光正在翻閱達利的畫冊,他覺得她的舉動十分滑稽。「我發現你有點神經質耶。」
蓓蓓心不在焉的說:「哪有!」
「電話根本沒響過,你幹嘛接起來喂喂喂的?」
「你看書不看,偷偷注意我幹嘛?」
蓓蓓的話一下子撼動了晨光的心。他知道電視台這通電話對蓓蓓的重要性,所以也跟她一樣掛心;整個上午,他雖然端坐在工作台前,但他的心卻替蓓蓓懸著,他不停的默默祈禱,祈禱蓓蓓順利被提名且入圍、得獎。
電鈴叮的響了一聲,蓓蓓立刻像觸電似的撲向電話,「喂,喂——」
晨光趿著脫鞋去開門,一面對蓓蓓說:「小姐,我拜託你行不行,電話跟電鈴的聲音請你判斷一下好嗎?」
晨光拉開門後,如意氣急敗壞的走進來,嘴裡嚷嚷著:「蓓蓓你怎麼還坐在這裡啊?」
「我在等電視台的電話。」蓓蓓已經把整具電話都抱在身上了。
「人家都已經分贓完畢了你還等什麼?」
蓓蓓聞言,臉忽然僵得像一尊石膏像。如意卻仍渾然不知,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晨光推了她一下,她才停頓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蓓蓓才回過神來,看見一旁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的晨光和如意,她蒼白的臉色立刻漲紅了,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了一下。她重新調整呼吸,甩了一下長髮,故作瀟灑的說:「那就不用一直等電話了。」她把電話放回桌上。
如意一下子變成悶嘴葫蘆,不知道該跟蓓蓓說什麼,乾脆蹲在地上陪Money玩。
「你從電視台來啊?」蓓蓓語氣平平的問如意。
「對啊!我還遇到凱文,他在攝影棚排戲,說今天大概要過十二點才能收工吧!他要我勸你別太難過。」
「有什麼好難過的!我根本也沒機會從頭到尾好好的演完一齣戲。」蓓蓓聳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如意吐槽的說:「對嘛!論出道,我比你早一年;論敬業精神,我還比你犧牲得更徹底啊!真要提名的話,也該先輪到我嘛!晨光,你說對不對?」
「你們進演藝圈都這麼久了,還想拿新人獎,太無恥了吧!」晨光戲謔的說。
蓓蓓不滿的嘟著嘴,「搞不好電視台的哪個長官就是有你這種爛觀念,我才會莫名其妙的被刷掉。」
如意開始抱怨起電視台的種種霸道行徑及不近人情之處,接著和蓓蓓搬出冰箱的零嘴與飲料。蓓蓓儼然忘記今天提名的挫敗,Money也樂得圍繞著兩個女人討一點東西吃。
晨光放心的要出門去買畫紙和顏料。
蓓蓓喝掉兩罐啤酒,捧著紅通通的臉頰對晨光說:「不要去太久喔,不然東西都被我們兩個人吃光了。」
晨光走後,蓓蓓打開音響,CD流洩出來的是晨光最近常聽的蕭邦夜曲,如意大叫:「誰啊?聽這種東西,換一片啦!」
蓓蓓在CD盒裡好不容易找到一片「英倫情人」的原聲帶。她們吃著、聊著、下午的陽光一點一點的過去,Money躺在她們中間的地板上睡覺。話都說光了,牢騷也發盡,如意說要回去了,於是在回去之前和蓓蓓一起收拾妥一桌子凌亂。
音樂不知幾時停了,屋子還原回先前的整齊及寧靜,蓓蓓忽然處於一個極沉靜的空間裡,千頭萬緒打心底一古腦兒的冒了出來……
蓓蓓帶著Money到天台上玩皮球,她將球順著水泥地滾出去然後叫道:「去把球撿回來,Money,快點,去檢球。」
Money玩了兩次就覺得無趣,反而在天台上追著自己的尾巴跑來跑去,好像很開心似的。
天台的門忽然被推開,是晨光回來了。
「我們把東西都吃光了。」蓓蓓淡淡的說。
「你還好嗎?」晨光走過來,「如果吃吃喝喝不能紓解你的情緒,也許大哭一場會好一點。」
蓓蓓煩悶的說:「誰在乎提不提名呢!我連結婚當天都會發生新郎落跑的意外,沒被提名又算什麼呢!」
晨光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既然你想得開那最好了,我一直擔心你會鑽牛角尖。」
不一會兒,蓓蓓卻委屈的把她心裡的想法一一的掏了出來,「其實這個新人獎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因為這次的寫真集拍得太糟了,如果我能拿到一個小小的獎項,至少證明我在這個圈子還有一點實力。現在可好了,我辛苦了那麼多年,一點成績都看不見。」
蓓蓓一面哭一面細訴她這些年來的掙扎,晨光心疼的將她擁在懷裡,讓她盡情的傾吐她傷悲的、無奈的、多波折的演藝生涯。
***
蓓蓓的寫真集出版了,王老闆為了一報當日被凱文打傷鼻樑之仇,找了媒體大肆渲染與炒作。這樣的新聞在思想保守的於家自然引起軒然大波,蓓蓓的母親十萬火急的打電話質問致文為什麼讓蓓蓓在台北胡搞瞎搞。
致文原先聽蓓蓓說她要被電視台提名角逐新人獎,他還得意的四處宣揚自己有個明星妹妹的,不過事隔數星期,他竟然在書報雜誌上看見她袒胸露背的模樣。
「你沒事為什麼要拍這種下三濫的東西呢?」致文氣急敗壞的將雜誌扔在蓓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