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蘇樺
「你覺不覺得這種情形很特殊?」楊適詢問丁懷楠的看法。
丁懷楠搔搔腦袋說:「也許他們都發財了,用不著再當乞丐了。」
「如果連乞丐都發財,我們豈不是太遜了,到現在連一點發財的跡象都沒有。」楊適自我調侃的笑說。
「現在的日子我已經很滿意了,盧先生對我們不錯,房子有了,車子也有了,再來只要找個老婆生個孩子就行了。」丁懷楠伸了一個懶腰。
「想結婚了?」楊適笑問。
「嗯,你跟璧人也該定下來了,她那個叫筱玉的同學都快嫁了,難道你看不出璧人每次提起這件事,就一臉很羨慕人家的樣子。」
楊適當然也知道這點,不過他更希望能充分掌握醫院的情況後,再來談論婚嫁。
當他們的車子行駛到孤兒院附近時,楊適從車上看見一些巡捕從孤兒院裡出來,他直覺是院裡發生了事情,因此要丁懷楠先回夜總會。
「我想過去看看裡面出了什麼事。」
丁懷楠隨口說:「該不會連孤兒院裡的小孩子也失蹤了吧?」
很不巧的,事情居然讓丁懷楠給說中了。
孤兒院裡一夜之間竟有五名孩童失蹤,巡捕房的人是過來瞭解狀況的。
警長懷疑是人口販子把這些孩童販賣到外地去。
然而事情似乎另有蹊蹺。
十天之後,有人在海灘發現了一些屍體,這些屍體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就是全身呈現黑紫色,而且全都面目全非。
驗屍的結果發現,這些屍體的脊髓全被抽光了,而且他們身上都被不同的細菌所感染。
正當楊適感到詫異不已時,他接到了戴先生的暗號,要他在公園裡碰面。
楊適來到公園,看見戴先生坐在公園的椅子上曬太陽,楊適走過去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來。
「那些屍體就是前些日子失蹤的那些乞丐。」戴先生簡短的說。
「我該怎麼做?」楊適等待指示。
「山口一定是拿這些人來做實驗,你要想辦法盡快查到他在做什麼,而且要進行毀滅,否則將會有更多人受害。」
「我知道了。」楊適點點頭。
「你如果想完全掌控盧定堅跟日本人的活動,我想你應該盡快跟盧璧人結婚,只有這樣,盧定堅才會百分之百的信任你。」
「戴先生,我知道你有恩於我,但是我不希望這輩子變成一個傀儡,這次的任務完成後,我要求你還我自由。我希望這是我替你執行的最後一次任務。」楊適的語氣十分堅定。
戴先生沉默了良久,才清了清喉嚨說:「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不能不答應,除非你一槍打死我。」楊適目光灼灼的望著戴先生。
戴先生冷笑一聲:「你已經打定主意了?」
「是的。」楊適的語氣更加肯定。
「好,我答應你,這次的任務完成以後,隨便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你。」戴先生無奈的答應了他的要求。
「謝謝你!」楊適自認沒有那麼強烈的民族意識,他只是平凡的希望與自己所愛之人快快樂樂的廝守一生。
楊適陪璧人參加周筱玉的婚禮過後,突然決定在這一天開口向她求婚。
「我選了一隻戒指。」楊適在車上把之前選好的鑽石戒指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盧璧人打開絲絨的粉紅色盒子,對著戒指愣了幾秒鐘。
「我幫你戴上。」楊適替她把戒指戴上,「喜歡嗎?」
「為什麼突然送我戒指?」她的心幾乎跳到喉嚨上來了。
「不需要我像外國電影那樣,拿一束花跪在地上求婚吧!?」
盧璧人的心裡漲滿了喜悅,但她倒底有幾分女孩家的矜持。她羞怯地低垂下頭:
「你應該去問我爹地。」
「我要娶你,不是娶你爹。」楊適說完便吻了她的唇,接著又吻她的耳朵……
但楊適和盧璧人即將結婚的消息傳開後,卻使山口籐平十分苦惱。
他對著正望著窗外發呆的容子說:「我現在做事處處受到楊適的牽制,一旦他成了盧定堅的女婿後,一定會變成我們最大的阻礙。容子,你看這事該怎麼辦才好?」
容子仍然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
「容子——」山口籐平提高了嗓門。
「這個實驗是你負責的,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山口容子面無表情的說。
「我們是搭檔,遇到問題你也該想想辦法啊!」
原來,山口籐平跟容子兩個人並不是父女,他們的身份根本是假造的。
「把盧璧人殺了。」山口容子淡淡的說。
「要殺盧璧人,還不如殺了楊適。」山口籐平覺得楊適才是阻礙他繼續進行實驗的關鍵人物。
「楊適是我的,我不准你動他一根寒毛。」山口容子板著臉厲聲道。
山口籐平哈哈的乾笑了兩聲:「原來你看上他了?可惜他就要結婚了,而且就算我不殺他,上級也不會允許他在我面前礙手礙腳的。」
「這件事,你先別跟上面報告,我會處理。」
「怎麼處理?」
「我有我的辦法,你只要盡快讓實驗有結果就行了。」山口容子不耐煩的說。
楊適的辦公桌上忽然出現一本又厚又舊的日記本。
他雖然不記得自己曾有過這麼一本日記,但裡面的筆跡確實是他的。
日記裡詳細的記載著他和沈德容之間的點點滴滴。楊適來不及探究這本日記是怎麼來到他面前的,他只是飛快的閱讀裡面所有的記載,那是他所遺失的記憶與感情,沈德容似乎在這本日記簿裡復活了起來。
日記的最後一頁黏貼了一張楊適和沈德容在校園的合照。
楊適再一次有種心神撼動的感覺,照片上的德容雖不似山口容子濃妝時的艷麗,但臉形五官卻活脫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若說她們不是同一個人的話,天底下真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嗎?
楊適合上日記本時,才發覺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丁懷楠從熱鬧的夜總會過來,看見楊適對著一本墨綠色的本子發呆,他走上前隨口問:「那是什麼東西?」
「我的日記本。」楊適語氣平淡,內心卻波濤洶湧。
丁懷楠笑道:「我以為你只有在跟德容談戀愛的那段日子才寫日記呢!」
楊適望著丁懷楠說:「這本日記,就是那段時間寫的。」
丁懷楠的笑容頓時消失。這怎麼可能?三年前他們是倉皇逃出北京的,別說是日記本,就連衣服也沒多帶。
「奇怪吧?它居然出現在我的桌上。」楊適若有所思的望著日記本。
丁懷楠不假思索的說:「一定是她!」
「你是說山口容子!?」其實楊適早有同樣的假設。
「沒錯,我敢打包票容子就是德容,否則天底下哪有長得這麼像的兩個人?
更何況她還知道你的過去。」丁懷楠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容子問個明白,看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楊適心裡也作如是想,如果她真的是德容,為何不直接找他說清楚?
第6章()
初春的雪未融,屋頂與樹梢上都還覆著一層薄冰,山口容子從教堂裡做完禮拜出來,她一個人緩緩的、孤單的走在群鴿飛舞過的馬路上。
她的嘴抿成了一條線,兩手插在長大衣的口袋裡,雙眼低垂,彷彿看著腳尖的石板就知道前面的路了。
忽然一個人影落入她的眼裡,她抬起頭一看竟是楊適。
這像是夢中的情景,瞬間卻真實的落在眼前。來到上海,兩人雖已見過無數次的面,但是每一次都有一群支不開的人在旁邊。
當然,今天絕對不是偶遇,楊適費了好大功夫才打聽到山口容子星期天早上會到這個教堂做禮拜。
「我是特地來跟你道謝的。」楊適的臉上帶著和煦如陽光般的笑容。
「謝什麼?」山口容子淡淡地問。
「你應該知道。」
兩個人並肩走著。
山口容子仰著臉看他:「我不會猜謎,還是請你告訴我吧!」
「謝謝你把我的日記本帶給我。」楊適定定的望著她。
山口容子笑道:「你怎麼肯定是我?」
「德容——」楊適突然停下腳步。
山口容子的臉龐掠過一絲奇異的神情,但很快便隱去。「我叫山口容子。」
「你是德容,你一定是德容!否則你們為什麼長得那麼像?
你又為什麼知道我們過去的事?」楊適激動的說道。
「你的日記本裡寫得很清楚。」她只是淡淡的回答。
楊適按住她的肩膀,認真的說:「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要不,我們千辛萬苦、九死一生的才能在上海相會,你沒有理由裝作不認識我。」
山口容子甩開楊適的手:「那又怎麼樣呢?你現在不是已經有了盧璧人,沈德容對你而言還有任何意義嗎?沈德容在三年前已經死了,你不是也一直認為沈德容死了嗎?」
「可是你仍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當我看完日記時,我已經想起一切的事了,教我怎麼還能夠自欺欺人?」楊適苦惱的說:「你明明沒死,為什麼不早一點出現?如果我知道你還活著,有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的,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