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蘇樺
楊適接過球,轉身丟給了小朋友們:「你們自己玩吧!」
「沒想到你會在這裡。」她的心又雀躍了起來,「昨天打電話給你,其實是想問你能不能陪我來這裡。」
楊適笑道:「原來是這件事,本來我今天是有約會的。」
「約會?」他的話讓盧璧人的胸口像是挨了一拳似的,忽然覺得十分氣悶。
楊適望著玩球的小朋友們,吸了一口氣說:「本來我是跟金燕玲約好今天到百貨公司,她要替我選幾件衣服的。金燕玲你應該聽過吧?她是你爹地夜總會裡歌唱得最好的歌星。」
「喔!我爹地的夜總會我很少去,不過既然你這麼讚揚她的歌藝,那麼我改天應該過去欣賞一下。」盧璧人沉著一張臉,她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快結成冰了。
「璧人,你身邊有很多好男孩,不要把感情浪費在我的身上,我不值得……」楊適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些違心話。他想,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這樣不清不楚的懸著,不如就讓璧人死心吧!尤其他還是個身負重任的特務,難保哪一天真的發現盧定堅勾結日本人,到時對峙起來,那璧人又情何以堪?
盧璧人噙著淚,恨恨地道:「你喜歡歌女或舞女關我什麼事?我有說過我喜歡你嗎?你是我爹地手下的人,我找你只是要你開車送我過來,不行嗎?」
楊適原本就沒有傷害她的意思,但現在惹得她眼中帶淚、話中帶恨,他心裡也是深深的不忍,只恨自己不夠細心,不能體會到女孩家的心是何等的脆弱。
「我送你回去吧!」楊適望著她說道。
「不必!」
盧璧人倉促的離開孤兒院,陽光似乎在這一瞬間又隱沒了。她不想回家,又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去,於是順著街道漫無目的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發現天空飄雪了。她現在的心,大概就像雪花一樣冰冷吧!
也許,盧璧人的血液裡也有著父親的慓悍個性,所以她在傷心了一夜之後,仍然想去見見在夜總會裡唱歌的金燕玲是個怎麼樣的女人。
她向來不曾輕視在這種地方討生活的女子,無論她們靠的是才藝或是rou體;來到這個以男性為主的場合謀生,一定有她們無奈的一面。
可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楊適竟為了一個歌女而拒她於千里之外。盧璧人那不可理喻的優越感及失落感,便無法遏抑的像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口那樣咻咻的噴著熱氣。
盧璧人拉著筱玉陪她一起到夜總會,服務生一見是大小姐來了,立刻給她們安排一個觀看表演的絕佳座位。
節目一開始是一首熱鬧的康康舞,豪華的舞台上,跳舞的女子穿著華麗的舞台服裝,頭上插著一大束彩色的羽毛,緊身且綴滿亮片的服飾充分顯現出她們姣好的身材。
周筱玉發出了一連串的讚歎:「她們長得好美喔!每一個的眼睛都那麼大、皮膚那麼好、腿那麼長,難怪男人都愛到這種地方來。」
「如果你的裙子敢穿得像她們那樣短,你的腿看起來也一樣很長啊!」盧璧人嗤之以鼻的說。
服務生替她們送來兩杯咖啡及一些西式的小糕餅。
周筱玉啜了一口咖啡說:「唉!我的大小姐,這會兒你可要認輸了,如果我是楊適,我也會愛上這些性感女郎的。有幾個男人禁得起這種誘惑?」
「是嗎?」盧璧人的信心開始受到打擊。
周筱玉一向是個實際派,她要的愛情很簡單,找個愛她的男人相守一生就行了。但她所知道的楊適顯然不是符合她談情說愛的標準情人,在璧人經過這麼多次的挫敗之後,她已經不鼓勵璧人再盲目的為愛往前衝了。
「其實楊適的話也沒錯,你身邊的好男孩那麼多,你又何必單戀一枝草?何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替你爹地打理生意,可不像天天坐在寫字樓那麼輕鬆,只要仇家找上門,難免一陣打打殺殺。」
「你真的這麼想嗎?」盧璧人心裡一陣絞痛,她對楊適的這段感情絕不是周筱玉所看見的這短短時間。打從三年前在火車上遇見楊適後,她的心就緊緊被他揪著了。
周筱玉苦笑了一下,「我看你是作繭自縛,就算這個世界沒有楊適這號人物,你的日子還不是要照樣過!?」
「可是我不快樂啊!」盧璧人輕聲說道。
「你天天鑽牛角尖,當然不快樂囉!」周筱玉跟她抬槓了起來。
丁懷楠見到她們,抽空過來她們這一桌。「哇!什麼風把我們大小姐跟這位美麗的姑娘吹到這裡來了。」
「聽你們楊先生說,這裡有位叫金燕玲的歌女聲音優美,我們特地過來欣賞欣賞。」周筱玉笑說。
「喔!原來是這麼回事,燕玲的聲音真是沒話說,喏,她出來了。」丁懷楠向舞台上努了努嘴。
盧璧人跟周筱玉一聽,連忙將目光投向舞台。
聚光燈打在一個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嫵媚女子身上。她有一頭黑緞似的長髮,臉形精緻得像名家雕琢出來似的,別說她清脆的嗓音是如何珠圓玉潤了,就連唱歌時的眼神也柔情似水,哪個男人見了不銷魂呢?
「我認輸了。」盧璧人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丁懷楠聽得莫名其妙,問:「你在說什麼?」
周筱玉輕輕歎了口氣說:「咱們盧大小姐認輸了,她終於承認楊適不喜歡她是有原因的。」
「什麼意思啊?」丁懷楠還是沒聽懂她的解釋。
「楊適說他喜歡金燕玲,要我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感情。」盧璧人心痛的把事實說給丁懷楠聽,眼睛仍盯著台上的金燕鈴。
「我今天就是特地過來看看金燕玲是什麼樣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沒想到聽完盧璧人的話,丁懷楠卻笑得都快岔了氣。
「你這個幸災樂禍的傢伙,人家傷心難過得要命,你就算想笑,也要憋著啊!」周筱玉鼓著腮幫子說。
丁懷楠仍舊笑了大半天才開口說:「楊適怎麼會跟你說出這種話來呢?唉!反正說謊又不犯法,只是他這個謊撒得有點好笑,人家燕玲是美羅公司小開的情人,楊適跟人家多金的公子比起來算哪根蔥啊?你們別看她年紀好像不大,其實都快四十了,看不出來吧!?」
丁懷楠這番話說得讓盧璧人和周筱玉瞠目結舌。
他又繼續道:「我看楊適八成是腦袋有問題,要不然就是存心讓你難過。」
「他有病啊?這樣捉弄人家。」周筱玉沒好氣的說。
但不管怎麼說,少了一個情敵,盧璧人的心情頓時開朗了不少。
一般女孩子在遇到盧璧人這種單戀的問題時,多半很無奈,但除了無奈之外大概也就無計可施了。盧璧人雖然也感覺無奈,但她總想再做一些努力,不是有一句又老又俗氣的名言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今天,她事先得知父親跟楊適要在辦公室裡談事情,她就特地選在這時候過來。
「璧人,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對吧?」盧定堅吸了一口煙,笑望著女兒。
盧璧人將一疊彩券放在父親的桌上:「星期天我們學校辦園遊會,我這裡有一些彩券,爹地您捧場買一點吧!這些費用是給學校一些清寒學生做獎助學金的。」她邊說邊瞥了眼楊適。
但楊適只是在一旁低頭翻閱資料,彷彿沒看見盧璧人似的。
「多少錢?」盧定堅問。
「一張一塊錢,這裡總共有一百張,爹地我看您就幫我多買一點吧!」盧璧人央求道。
「那就全買了吧!」盧定堅倒是很捧女兒的場。
盧璧人開心的笑道:「謝謝爹地!」
她停了一秒,見楊適仍然專注在他眼前的那疊資料上,不得不開口說:「楊適,同事們要我轉告你,希望你那天能過來玩玩。」
楊適微微頷首,「好。」
盧璧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你答應我囉!爹地您也聽見了,到時候不可以黃牛哦!」
楊適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盧定堅見狀也對楊適說:「去玩玩也好,最近事情真是太多了,該去輕鬆一下。」
「我知道。」楊適又答應了一遍。
得到他的承諾,盧璧人就這麼滿心歡喜的回去了。
園遊會當天,盧璧人以為有了父親的背書,楊適總該給點面子,誰知她等了一個早上就是沒見到楊適的人。她勉強打起精神招待周筱玉和她的男朋友鄧先生逛了園遊會裡的攤位,中午時周筱玉跟她男朋友回去後,她立刻到辦公室打電話給楊適。
丁懷楠接了電話知道是璧人打來的,他立即摀住話筒,輕聲的問楊適:「你答應璧人要去參加園遊會的,她在等你吶!」
「說我有事出去了。」楊適說。
丁懷楠卻對著話筒說:「璧人,楊適去處理一些公司的急事,不過他已經趕過去了,你再等等,他馬上就到了。」
丁懷楠掛上電話後,楊適擰著眉頭,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