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於媜
衛風噙著抹邪佞的笑,看著門外驚慌失措,惟恐晚了一步天就要塌下來的倉皇樣,忍不住大笑出聲。
「她懷孕了?」
衛風忍住笑一轉頭,才發現震驚的不只衛昊陽一個人,只見街天雲張大嘴,愣愣的盯著他。
「誰?」他狐疑的揪起眉。
「那個棠姑娘。」
「喔,沒有!」衛風輕描淡寫的擺擺手。
「那剛剛你說——」衛天風看著衛昊陽衝出去的大門,又看看他,一臉錯愕。
「那是我讀他的,你沒見到那嘴硬的小子一聽到人家懷了身孕,就跟無頭蒼蠅一樣沒頭沒腦的衝了出去?」衛風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不愛?只有像他那樣的傻瓜才騙得了自己。」他不屑的呻罵道。
「萬一他發現了你是騙他的,那——」
「哎呀!反正夫妻倆送入洞房後,他們自會去解決,若真沒有的話,要生一個不也是現成的功夫嗎?!」
衛天雲怔怔的看著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打著什麼主意。
「看來名聞京城的惡三少就要銷聲匿跡了!」
衛風閒適的笑著,心中開始盤算著得開始教正學話的女兒叫嬸嬸了哩。
***
騎上了快馬,衛昊陽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往於家村,心裡所想的淨是於棠那張嬌甜可人的臉龐。
他的棠兒懷了他的孩子了!一想到這,他就有股難掩的激動。
他今天一定得把棠兒帶回他身邊,親眼看著他們的孩子出世,並且一輩子再也不讓她離開他身邊半步了。
而且,他還要告訴:他愛她!
一路的顛簸與長途跋涉,一點也沒有減緩他的速度,他了心焦急著想立刻看到她,他不明白,這些日子以來他怎能忍受這磨人的相思之苦?
策著快馬,不到幾個時辰他已經來到了於家村,問了名莊稼老漢,他一路尋到了一片桑田外的小農舍。
而正在農舍外喂雞的,正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美麗身影。
「棠兒!」他輕聲喚道,深怕驚嚇了她。
即使他的聲音極其輕緩,卻仍嚇著了她,她詫異的迅速轉身,手裡的一大盆谷粒也應聲摔落。
「棠兒,我——」他屏著息看著她依舊平坦的肚子,激動的遽然將她攬進懷裡。
「你來這做什麼?」她又驚又怒的遽然推開他。不願承認他的舉動讓她的心跳加速。
「我收了醉花樓,也結束了所有的一切,我要來帶你回王府!」他執起她的手,堅定的說道。
她變了!
她瘦了,更憔悴得令人心疼,纖弱的身子宛若風中隨時會斷折的楊柳。
頓時,衛昊陽胸口竟有種莫名的痛楚。
「帶我回王府做什麼?」她膛大眸子瞪著他。
「我要你嫁給我,做我衛昊陽的妻子,我孩子的娘!」這是第一次,他開口對女人所說的甜言蜜語,卻倍覺順口。
「你你又在玩什麼花樣?」她防備的甩開他的手,一步步往後退。
他竟然——竟然說要娶她?!
於棠震驚的瞪著他認真的表情,好半天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錯愕,直到心底一個冷絕的聲音悠悠浮起。
我沒有心,如何能愛上人——
她乍然驚醒,懊惱自己差點又傻得相信他的謊言。
她不再看他一眼,遽然轉身就往屋內奔去。
他不愛她、也不要她,她清楚聽他親口說了!
「棠兒,別走!」緊迫而來的衛昊陽在她即將踏進屋內的當口,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
「放開我!你休想用這種手段來欺騙我,我知道你只想報復!」她痛心的掙扎著。
自醉花樓回來後,她過著宛若行屍走肉的日子,她絕望、她痛心,幾乎以為自己會就此埋葬對他的情愛過一生。
怎料,他竟會突然出現,再度攪亂她幾乎快平靜的心湖——
不!她騙得了誰?
這輩子,只要她還活著的一天,就會想起他絕情的身影,心底永遠不會有平靜的一天!
沒有情愛,最起碼她還能懷著尊嚴活下去,如今,他連她僅存的尊嚴也要踐踏嗎!
「棠兒,一切是我罪有應得,我不想報復,只是想——」
「別再說了!」她倏然轉身憤憤的抹去淚,咬牙嚷道:「你的殘酷,你的無情呢?表現給我看,那才是你,我所認識、熟悉的你!」
她寧願他無情,也不願他以比殘酷更甚多倍的虛情假愛來傷害她。
她再也不相信所謂的情愛了!
那只是讓自己心碎傷神的東西,只需經歷過一回,她就已怕了。
如今的她,無恨——也無愛!
「棠兒——」她眼中的痛讓他愕然。
他從不知道自己竟傷她如此之深。
他向來以寡情冷酷自傲,如今卻比誰都唾厭起自己的無情,只因那竟讓他失去最重要的——她!
他衛昊陽這輩子只在乎自己以及錢,卻從沒想過竟也會在乎一個女人,更甚於一切!
「我——我想要跟你共度一生啊!難道你連一次機會也不肯給我?」他黯然的凝望著她,一個「愛」字臨到關頭,卻還是吐不出口。
共度一生?他的意思是——
於棠震懾的倏然抬起頭,看著他俊美無儔的臉,以及眼神中幾乎軟化人心的柔情——
不!她忘不了數月前她拋下自尊回到醉花樓,卻倍受屈辱的教訓,她如何能再相信他?!
她怕是再也禁不起一次傷了!
「求你——放過我吧!」於棠雙膝無力的一屈,就這麼在他跟前跪了下來。
衛昊陽怔然望著淚眼迷濛的她,頓時心彷彿被狠狠刨出了個大洞,痛得幾乎站不住腳。
如此驕傲倔強的她,竟然跪下來,要他、放了她?!
他無法動彈、無法思考,只能愕然看著腳邊的她,任由那股啃心噬骨的痛蔓延全身。
「你要我走?」他毫無知覺的吐出一句。
「你走!走得越遠越好,這輩子我再也不願看到你了!」於棠心痛至極的嚷道。
一輩子也不願意再看到他?衛昊陽震懾的踉蹌了下。
得不到她的諒解,他已心痛至此,他無法想像,沒有她,他如何過得了一輩子!
但,他別無選擇,他傷了她——用他向來自傲的殘酷與無情,他惟一能給她的補償,就是遵守她惟一的要求——離開她。
突然間,他腦海中浮現三年前,剛進醉花樓的她,那倔強而無邪的臉龐,原來,從那一刻起,他就做錯了!
如今,這滔天的錯該如何能彌補呢?
這三年來她深刻得如同鴻溝一般的嫌隙與心結,他怕是一輩子也彌補不了的!
悠悠的揚起了抹無奈而苦澀的笑,衛昊陽舉著顛躓的腳步,轉頭朝桑田外緩緩而去。
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於棠沒有回頭,然而不聽使喚的淚卻早已爬滿臉龐。
她咬著唇竭力阻止啜泣,直到那一聲聲宛若敲在心坎上的腳步聲,消失在路的盡頭,她才捂起臉,任由自己痛哭出聲。
他走了!
這次他終於徹底的走出了她的生命,雖然她不解他竟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尤其是離去時眼神中的——
不!不太對勁!
於棠遽然抬起頭望向小路的盡頭,他離去時的眼神恍惚無神,不若往日的凌厲與神采,宛若已——了無生趣!
於棠倏然驚起,連眼淚也來不及擦,撩起裙擺就往他離去的方向追去。
不!不會的!
他有著不可一世的狂妄與寡情作為防衛,怎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傷了他?
然而心裡雖然這麼想,她驚慌的腳步卻仍一刻不停的往前追趕,無邊的恐懼讓她慌急得幾度跌倒,然而已隱約見血的傷竟讓她渾然不覺得疼,一心只想著他離去時那空洞得讓人揪心的眼神。
氣喘吁吁的好不容易追趕至河岸邊,四下張望卻不見半個人影。
她明明看到他往這兒來的呀!
她六神無主的望著四周,卻也不禁暗罵起自己的多心,他是何等驕傲自負的男人,怎會因為她的一句話就做出自殘的傻事!
她黯然的垮下肩,正欲轉身離去,卻驀然在不遠處見到一個浮沉的身影——
***
「衛昊陽——」她瞠大眼,狠狠倒抽了口冷氣。
想也不想的,她脫下鞋子就往河裡頭衝去,自小就在這條溪裡玩大的她,在水中浮游熟練得宛若一條游魚。
她迅速游向水中浮沉的人影,一把抓住他,就將他拖往岸邊。
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將他推上岸,於棠來不及喘口氣,就急忙檢查他是否還有氣息。
「衛昊陽!」她驚慌的搖著他。
躺在地上的人緊閉著雙眼,渾身濕透的模樣再也沒有往日英挺狂傲的氣勢,只覺狼狽得令人鼻酸。
好半晌,就在她幾乎以為衛昊陽已經昏迷之際,他卻突然悠悠的張開了雙眼。
「棠兒?」他恍惚的看著頭頂上焦急的臉龐。
「你這是在做什麼?」她焦急卻又憤怒的責問道。
「我——」他困惑的瞇起眼,努力想弄清楚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簡直不像個男人!竟然,竟然學女人家一樣想不開跳河——」於棠氣得忍不住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