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於媜
應聲碎裂的巨響極為懾人,但最令人震驚的,卻是自花瓶裡摔出的東西。
他陰鷙的瞇起眼,緩緩拿起地上白色的男裝瞪視許久,而後遽然翻起右邊的衣袖,發現上頭竟然沾染了些許褐色血跡——
***
果然是她!
登時,衛昊陽眼底升起一股滔天的怒,以及想置人於死的衝動。
他衛昊陽此生最無法容忍背叛,而她,竟然膽敢犯了他的禁忌。
他絕饒不了她!
「穿上它!」他將衣裳丟到她跟前,自嘴裡冷聲擠出一句。
「我不要!」於棠冷著臉別開頭
從現在起,她不再是他的傀儡,也不會再聽他的命令了。
「不肯?那我來替你換。」
衛昊陽粗暴的一把扯過她,不顧她的掙扎刷一聲撕開她身上的衣裳。
「放開我!你這冷血的渾帳——」
「別惹惱我!除了死,我有的是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他一把扣住即將印上他俊臉的手,自嘴裡擠出森冷如冰的一句話。
不顧她的反抗、掙扎,他硬是替她換上一身白色的男裝,看著眼前這個扮起男人同樣俊美得讓人心悸的女人,他心底的怒火更熾了。
「唐於——於棠!」衛昊陽咬著牙,有著被擺了一道的難堪與憤怒。
諷刺極了!
沒想到,他夜夜就在她背叛的證據前頭歡愛,一無所知的任由她在他背後謀劃著如何扯他後腿。
「既然你知道了,也好!」被他識破一切,她卻絲毫沒有一點倉皇失措,反倒坦然、從容得彷彿她才是那個拆穿一切的人。
「反正你也只剩幾間上不了檯面的小賭場,惟一值錢的花魁也被你給佔了,如今,只剩營運得岌岌可危的錢莊能勉強度日了。」她噙著訕笑,細數著他的窘狀。「衛昊陽,你怎會變得這麼狼狽?」是報應吧!
「我該殺了你!」他一把鉗住她纖細的頸子,暴怒的吼道。
「我恨你!只要能扳倒你,即使是死,我也在所不惜。」她臉上的決絕讓她看起來依然美得驚人。
恨?一個他花了足足三年時間,用心栽培、調教出來的女人,對他竟然只有恨?!
霎時,胸前一股前所未有的緊窒縛得他發疼,那是不甘還是憤怒,他難以理清。
他用心良苦,一手栽培的海棠,堅韌、多刺得連他這個主子也傷了。
他早該想到,將她這株野棠移至溫室裡,卻仍然也去不掉她那天生的野性。
奇怪!他沒有心,竟還會在乎她的背叛?!
他就知道,每回當他不經意瞥見她眼中來不及掩飾的冷光時,就該知道,那是寵物反噬飼主的預兆。
此刻,他不知道該惱的是她的忘恩負義,還是該氣他竟大意到在她面前撒下向來謹慎的警戒。
「為了報復,你用盡計謀,甚至不惜把身子給一個陌生的男人?」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女人,竟美得讓他痛心。
「冷焰他不是旁人,他是你最親信的助手。」她噙著冷笑看他。
「還有什麼?弄垮我的賭場,勾引我的親信,暗中扯我的後腿,你還要做甚麼?」
可笑啊!他衛昊陽行事謹慎,防人甚嚴,卻被自己豢養的寵物給狠咬了一口。
「讓你墜入地獄,永不得翻身!」她眼底強烈的恨意震住了他。
「從你進我醉花樓,我就知道你聰明絕頂,絕不止這麼點心思而已,卻怎麼也沒想到,你竟會工於心計至此。」
「吃驚?」於棠諷然一笑。「你該知道的,我怎能不恨你?!」
她筆直望進他毫無溫度的黑眸裡,深埋心底多年的恨意一發不可收拾。
「三年來,想知道每天夜裡你走後我都做些什麼嗎?」於棠噙著抹冷笑瞅著他。「我學計謀、學牌技、也學勾引男人的技巧,學盡所有一切能打倒你,讓你一敗塗地的法子。」
這三年來,她沒有一天不恨他!
想起他強迫她往火坑跳的無情,想起他趕走紫蓮時的殘酷,她無法不恨他!
「沒有人敢犯上我!」他瞇起眸,冷冷的吐出一句。「我會讓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儘管來吧!我不怕你。」她昂起下巴,毫不在乎的笑著。
奇怪!莫非冷血是會傳染的,面對他的威脅,她竟漠然到彷彿置身事外,一點也不害怕。
早在她賣給衛昊陽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是為了復仇而活著,如今她狠狠打擊了他,已經夠了!
「看來是我是對你太仁慈了!」她的冷靜激怒了他。
她幾乎以為他會殺了她,但他沒有!
他太聰明、也清楚知道她的弱點,他的反擊來得既快,又讓她毫無招架餘地。
「晴兒她該還是個乾淨的處子吧?」他揚起宛如惡魔般噬血的笑,邪佞的盯著她。
「不!」於棠心一驚,渾身的毛髮全豎了起來。「衛昊陽,別讓我更恨你!」
向來冷靜的於棠慌了,她一心只想為自己的不平、委屈復仇,從來沒有想過要連累誰,甚至是處處幫著她的晴兒。
「恨我?你以為我會在乎嗎?」他冷血的佞笑著。「我知道你豁出去了,但晴兒是不是跟你一樣,也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呢?」
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邪佞笑聲,他的身影也隨著消失在門外。
而他,甚至狂妄得沒有關起她!
第八章
才不一會兒功夫,就已經遍尋不著晴兒蹤影的於棠,一整晚在房間裡焦急不安的來回踱著,心裡的擔憂已經幾乎快將她逼瘋了。
晴兒到底到哪兒去了?宛若一陣空氣般,她在醉花樓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想起晴兒驚惶無助的臉龐,她的心就一刻也平靜不下來。
她知道他是故意把晴兒藏起來,好折磨她,讓她心急如焚。
一夜未眠的她,好不容易等天色一亮,便馬上衝出沐棠閣,一見到前頭的花娘,她想也不想便追上前問道。
「桂姐,你有沒有看到晴兒?知不知道她到哪兒去了?」她著急的拉著她問道。
「她呀?」花娘月桂彈著指甲,滿不在乎的說道:「她昨兒個夜裡,被爺以四千兩的代價贖給李員外了。」
她早就看不慣這兩個仗著爺寵幸,老是受到特別待遇的主僕倆,如今看她們這副落魄樣,她心裡真有說不出的痛快。
月桂噙著抹幸災樂禍的訕笑,便逕自扭著臀離去,留下震驚得無法言語的於棠,頹然的癱坐在地。
李員外,那個性好漁色,專以凌虐女人為樂的禿子?頓時,她心底歉疚得恨不得被贖走的是她。
為了她,竟然得連累兩個無辜的女人。
於棠捂著臉,心底極度的恨意竟然讓她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她要去殺了他!
於棠緩緩抬起頭,眼底散發著股同歸於盡的決心。
她極其平靜的回到沐棠閣,翻出她藏放在枕下三年的短刀。
看著短刀,她心底百感交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恨他恨到必須殺了他。
抓起刀她起身就往門外沖,筆直闖進他的寢房,房內的他正坐在書桌前,瞥見她手裡緊握的刀竟絲毫沒有一點懼色,反倒是譏諷得勾起了唇,彷彿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怎麼,想殺了我?」他從容不迫的合起手中的帳本,起身走向她。
望著他逐漸逼近的高大身影,她的手竟然顫得幾乎握不住刀子,手一軟,短刀就這麼應聲掉落。
看著地上的短刀又看看她蒼白的臉龐,他諷然的勾起了唇。
「你不是恨我嗎?那就讓我看看你的恨有多深!」
衛昊陽噙著抹殘酷的冷笑,拾起地上的刀,將泛著冷光的利刃塞進她的手裡。
不把誰看進眼裡的狂傲與冷血,勾起了她隱埋心底的新仇舊恨。
舉起短刀,她怔然盯著手中泛著冷厲光芒的短刀許久,緩緩抬頭望向他。
眼前這張她誓言要報復的殘酷臉孔,是讓當年才十五歲的她親嘗有家歸不得的悲哀與無奈,也是他讓單純無憂的她得在一夕之間成長,成為一個得處心積慮、用盡計謀的女人。
她不能忘、也不該忘的!
他的殘酷無情毀了她,更毀了她對這世界的一切希望:
這股噬心刺骨的恨意,她足足忍了三年。
舉起刀,她閉起眸狠下心往他的胸膛刺去,直到一股溫熱、洶湧的腥熱液體沾濕了她的手,她才怔然的睜開眼。
他的胸口被刀烙出了個大口,正不斷的湧出令人怵目驚心的鮮血,然而他的表情雖愕然卻也冷然。
望著他染出一大片血跡的胸膛,她忘了呼吸、忘了思考,只覺一顆心揪得發疼。
「你沒有躲?」她怔然望著他,不敢相信。
「我料想不到,你的恨竟然深到不惜置我於死。」他自逐漸褪白的唇中吐出一句。
「我——」她抖著唇,始終無法自嘴裡擠出完整的一句話。
她的手上沾染著他鮮熱的血,那股彷彿滲進肌骨裡的疼,甚至比當初烙在背上的鞭痕還疼。
顫抖的撫著噴灑在她手上、臂上的滾燙鮮血,這一刻,她終於駭然發現,自己竟愛著這個她足足恨了三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