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黑田萌
「你明知道我開的只是一問小小花店,我甚至連個店員都沒有……」
「我相信妳會想辦法解決,而且……」他神情平靜地說著,「妳已經簽了約,不是嗎?」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河野小姐口中所說的老闆就是你。」
他一直平靜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掙扎,「老闆是我,有分別嗎?」
她直視著他,「當然有。」
治敏眉心一擰,「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跟你這樣的人有任何的瓜葛。」她不客氣地說。
她是個既溫柔又強硬的女人,這一點,他今天可說是徹底的見識到了。
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他不也是因為不能跟她有任何瓜葛,才進而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彌補他之前一時衝動所造成的遺憾?
是的,他跟她都在做著同;件事,但不知為何,當她說出這句話時,他竟感到心痛。
「我不會履行這份合約的。」她直視著他,神情凝肅。
他眉丘一隆,「為什麼?妳對我開出的價錢不滿意?」
「不,我非常滿意。」她誠實道,「事實上,我很需要這份合約,它可以立即解決我所有的財務問題。」
「那為什麼……」
「我不需要你這種施捨。」她說。
他一怔,「這不是施捨。」
她蹙眉冷笑,「那麼是遮羞費嗎?」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不是妳以為的那樣……」
「會川先生,一個吻值不了這麼多錢。」她語帶嘲諷,但聽起來卻無比心酸。
聽她的語氣,他知道她還無法原諒他,她還記得那些傷害她的事。
當然,他從沒奢望她能這麼快就忘掉。
「你覺得愧疚嗎?你以為一份合約就能抹掉你之前所犯的錯?」她眸中竄燃著怒火,直逼向他,「像你這種有錢人,都是這麼處理事情的嗎?」
雖然他確實是為了贖罪,為了彌補她而把合約簽給她,但她所指控的也不盡然是事實。
她有獨特的眼光,有令人讚賞的花藝,這畢竟是事實。
「一犯了錯,出了事,就拿錢解決,根本不把別人的感受當一回事……」
「不是妳說的那樣。」他沉聲打斷了她。
「那麼是怎樣?!」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他,「你這麼做是為了封我的口嗎?你想用這種恩惠,要我不把你的事說出去嗎?」
「妳……」
「你放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他眉心一叫,懊惱又無奈地看著她。
他沒有這樣的意思,但剛烈如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並不奇怪。
「妳聽我解釋……」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她不領情地回答,「我雖然十分生氣,但錯並不全在你身上。」
他微怔,一臉不解。
「說起來,是我自己愚蠢,居然對一個連我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有所期待,甚至在他吻我的時候,不阻止也不抗拒。」她幽幽苦笑,「是我活該,我怪不了誰。」
聽見她這番話,他可以確定在經過兩天的冷靜及沉澱後,她還是怒氣未消。
雖然她一直在嘲笑自己,實則在暗諷他。
「你不需要這麼做。」香保唇角一勾,冷冷地、苦澀地一笑,「一切到此為止。」說罷,她毫不猶豫地撕毀了手中的合約,氣憤地往桌上一丟。
恨恨瞪了他一眼後,她掉頭就要離開。
「慢著。」治敏伸手抓住了她。
她猛地轉身,憤然地甩開了他的手。「你還想怎樣?再親我一次?!」
迎上她著火般的眸子,他眉心一叫。
「會川先生,別忘了……」她冷然一笑,「你可不是個自由的人。」說完,她調轉身子,快步離去。
望著她的背影,他沒有留她。事實上,他找不到任何好理由留她。
如果他開口留了她,那表示他決定跟她表明心跡,他決定回應她的感情,但……目前的他還沒有那樣的準備及決心。
這樣也好,如果一切真能如她所說,到此為止的話。
只是……真能到此為止嗎?
看著桌上被她撕碎的合約,他蹙眉沉歎一記。
撿起一片碎片,上面剛好是她的簽名--
巖原香保,這就是她的名字,而他也總算知道了她的名字。
只不過,在他知道她姓名的同時,卻也是他們劃清界線,再無瓜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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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整整一個月了,治敏專注於工作,一天之中至少有十八個小時是在辦公室度過。
他讓自己像個瘋掉的、崩潰的工作狂,為的就是忘記香保。
每天上下班,他特意繞道而行!怕的是經過花店時,他會因為看見她的身影而忍不住停車。
一切已經結束了,他不想再橫生枝節。
只是……動情容易,忘情太難,他並沒有因為瘋狂的工作而忘了她。
他越是想當一切都不曾發生,她的身影就更是清楚地進駐他的心房及腦海。
愛是自然的事,強迫自己不愛本就違反自然。因為不自然,做來就特別的痛苦。
九點,他收拾了一下,準備下班。
到達樓下大廳時,看見兩名警衛正不知在討論著什麼--
「咦?會川先生,要下班了?」
「嗯。」他點頭,隨口問道:「聊什麼那麼起勁?」
「喔,」警衛一笑,「是附近發生火災……」
他微怔,「噢?」
「聽說是三丁目那邊發生火災……」
「三丁目?」他心頭一震。
香保的花店就開在三丁目,不過……應該不會是她的花店發生火災吧!
那附近餐館不少,發生火災的機率絕對比花店高。
「是餐館嗎?」他問。
「不,」警衛搖搖頭,「聽說是一家花店,名字很怪,好像叫什麼微笑的……」
「微笑……」他有個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他,出事的是香保的花店。
未待警衛把話說完,神情凝重的他,毫不遲疑地就往外跑。
看他神色緊張的奪門而去,兩名警衛面面相覷,滿臉茫然。
第六章
來到三丁目,只看見消防車正在進行灌水救火的工作,警察維持現場秩序,媒體記者搶拍畫面,還有封鎖線外圍觀的民眾……
失火的確實是「希望與微笑」,而看來,火勢並未蔓延禍及隔鄰商店。
到處都是人,但就是不見香保的蹤影。
她的花店著火了,她應該在現場焦急等待,但……她人呢?
不自覺地,他將目光集中在被烈焰包圍的花店,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警察先生,」他走近封鎖線,詢問維持秩序的警員,「請問有任何人受傷嗎?」
「還不確定。不過聽說花店的女老闆到現在還不見人影,消防隊懷疑她受困在裡面,正在搶救當中。」
「受困?」聞言,治敏感到全身發冷,心臟也像是被什麼掐住似的難過。
如果香保她仍受困在花店之中,那是不是表示她有生命危險?
這樣的火勢,她怎麼逃得了?她……
他腦海中出現許多可怕的畫面,他想起敬子墜樓後的慘狀,然後想像著被火焚燒過的香保可能的模樣……他覺得恐懼、覺得痛苦、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是哪來的傻勁衝動,他拉起了封鎖線,意欲闖入封鎖線內--
「ㄟ,你做什麼?」兩名員警見狀,立刻趨前制止他。
「我要進去!」他情緒激動而失控地說。
「你開什麼玩笑?!」員警不滿地道。
「她在裡面!她在裡面!」他焦急又生氣地對著員警大吼。
「消防隊會處理的,你不可以進去。」員警架住他,「你要是亂來,我們會逮捕你。」
他濃眉一叫,眼神兇惡地瞪著員警,「我不能忍受這種事,她在裡面……」
迎上他的目光,員警一震。
從治敏焦急的神情看來,他們不難猜到,受困在店裡的女老闆,跟他應該有著深厚的關係。
他們當然能體諒他此刻心急如焚的心情,但不管如何,他們都不能讓他接近火場。
「請你等等,消防隊員會盡力搶救的。」他們試著安撫他的情緒。
「不……」他神情一黯,眼底有著教人同情的痛苦。
這種火,她怎麼逃得掉?她……她怎麼能……
突然之間,他不能呼吸,整個人像是快昏厥過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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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借過,借過!」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她衝到了封鎖線前,神情憂急地看著陷入火海的花店。
「老天……」看著眼前的情景,剛幫客人送完花回來的香保簡直不敢相信。
她出去不到半個小時,她辛苦經營起來的花店居然就慘遭祝融?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可怕的惡夢,惡夢醒來,一切就恢復正常。
但……這是真的。
「不會的……」她眼眶一熱,鼻子一酸,整個人無助得想哭。
這問花店是她的希望及夢想,而這個夢想竟然只有短短的三個月不到?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