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皇千秀
「騙妳幹什麼?」他想了一下,又補充一句,「看來我得感謝妳,沒在記者會上踢我。」
言紫霓不禁臉色一紅。是啊,被他當眾強吻,依她的個性一定會當場修理他才對,為何她什麼都沒做?
最後她想出完美的理由。「因為那次是我錯在先啊,當然得給你留點面子。」
他促狹地一笑,「裝蒜。」
「什麼?」
「妳我都知道,不是那個理由。」
看到他自信滿滿的表情,她不服氣地提高了聲音,「不然是什麼理由?你以為我是因為被你吻得太陶醉,所以忘記踢你嗎?」
他笑得更燦爛了,「那是妳說的,我可沒說。」
「你!」她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還是羞,正要開口回罵,忽然一個身影來到他們桌前,朝著她露出令人不太愉快的微笑。
「嗨,言小姐,認得我嗎?」
言紫霓抬頭望著眼前這個燙著一頭鬈發、眼神銳利的女人。「對不起,請問妳是……」
「我就知道妳一定不認得我,沒關係。我是何莉玲,以前跟妳一起念○○女中的。我們高一同班,不過妳大概根本不知道班上有我這個人吧。」
一聽到○○女中,她的臉色立刻白了一下,勉強一笑,「哦,何同學妳好,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耶,」何莉玲冷冷地一笑,「自從妳畏罪潛逃跑到歐洲去以後,我就沒再見過妳了。」
「什麼?」趙雲騰聽出她話中的惡意,當場變臉,但言紫霓輕輕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動怒。
何莉玲對他一笑,「這位想必是皇朝企業的趙總裁吧?我看過上次的記者會,你們兩位的感情真是感人呢。我以前就說過,就算穿同樣的制服,在同一間教室裡讀書,言家的大小姐,跟我們這些小市民的女兒就是不一樣,不管惹了多大的麻煩都有人幫妳擺平,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釣到金龜婿,跟妳一比,我們這些低賤的窮人就算被逼死了也是活該呀。」
「……」言紫霓垂眼望著桌面,一言不發,但趙雲騰可不想跟著演默劇。
他抬頭直視著何莉玲,聲音比冰還要冷,「恕我直言,如果何小姐只因為羨慕別人找到好姻緣就想死的話,也許就表示妳真的該死了。」
何莉玲眉毛一挑,尖聲說:「羨慕?我幹麼要羨慕這種惡劣的女人?趙總裁既然是她的未婚夫,想必也很擅長仗勢欺人吧?」
「什麼?」他表面冷靜,卻很清楚地感覺到怒火快到頂了。
「你是不是也會對著同學冷嘲熱諷,只因為她長得胖反應遲鈍?會不會把人家的書包割破,往人家桌上丟垃圾?還是沒事寫一些侮辱的紙條給她?等人家受不了吞下半罐安眠藥以後,就丟一迭錢打發人家,然後遠走高飛逃到歐洲去?這大概是你們有錢人解決事情的標準做法吧?」
趙雲騰微微一驚。他弟弟之前就說過,小紫曾經把同學逼到自殺,當時他覺得應該只是謠言,加上這陣子的朝夕相處,小紫在他心中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跋扈的她,他更認定她不會做那種惡劣的事。沒想到今天對方居然找上門來了,而且看小紫的表情,似乎是真的?
言紫霓低聲說:「何小姐,這是我的事,麻煩不要牽扯到雲騰身上。」
「哦,妳現在又這麼有擔當了?那請問妳,妳對向敏華的責任呢?當年她住院的時候,妳一次也沒去看過她,連一聲對不起都沒有!十二年了,妳找過她嗎?妳關心過她的近況嗎?當然是沒啦,妳只要好好享受榮華富貴就行了,誰管那個姓向的肥豬死活啊?是不是?」
全餐廳的人視線又集中在他們身上,趙雲騰氣得頭頂冒煙,言紫霓卻還是沒開口,放在桌下的雙手微微顫抖著。
那是她長久以來的包袱,年少輕狂時犯下的過錯,不管反省多少次,始終沒有辦法得到原諒,更無法卸下。雖然十二年來沒有人再提起,她卻一刻也不曾忘記。
現在被人當面指責,除了默默承受,還有什麼辦法?
然而趙雲騰可不這麼想,他一挑眉,冷冷地反問:「咦?原來被欺負的不是何小姐本人啊?」
「當然不是!」
「那麼我想請教一下,當年那位向小姐被欺負的時候,何小姐人在哪裡?妳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當著眾人的面,正義凜然地跳出來指著小紫鼻子大罵呢?」
「我……」何莉玲一怔,說不出話來。
「怎麼?該不會是沒有吧?既然小紫做的事那麼可惡,妳還能靜靜地站在旁邊看,這樣好像不太對吧?還有,既然妳那麼同情向小姐,那妳有沒有好好安慰支持她?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尋短見?都過了十二年,現在妳才來主持公道,不覺得晚了一點嗎?」
她漲紅了臉,高聲說:「那時候言紫霓的勢力那麼大,我哪敢出來跟她嗆聲?而且誰對向敏華好,她就整誰,這樣我當然不敢接近向敏華啊。」
「哦,妳不敢,是吧?有個字眼專門形容妳這種人,就叫做『懦夫』。懦夫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的不是?」
「你……」她氣得跳腳,「你到底懂什麼!」
言紫霓輕輕按住趙雲騰的手,「雲騰,夠了,不要再說了。」
他不理她,仍舊對何莉玲露出嘲諷的笑容。「我懂什麼?我只知道我眼前站著一個偽君子,看到同學被人欺負卻只會袖手旁觀,等事過境遷了再出來假裝正義使者,簡直可笑。我誠摯地建議妳去瘦身中心工作,因為妳可以幫忙催吐。」
聽到這句惡毒言語,何莉玲臉都綠了,言紫霓心情雖低落,還是差點笑出來。
「娶一個殺人兇手當老婆的人,沒資格說我!」
「托妳的福,我今天終於百分之百確定我沒有選錯人,再怎麼樣,也比娶到何小姐這種人好。」
何莉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牙切齒一陣,轉身衝回自己座位。
言紫霓一直垂著頭,一言不發。
趙雲騰小心地問:「妳在氣我開口損她嗎?」
她搖頭,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低聲說:「我們回家好嗎?」
「好。」來到門口,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妳在這兒等一下,我有話跟領班說。」
言紫霓看著他定向小安,兩人竊竊私語一陣,然後小安在一張紙條上飛快寫了些東西,把紙條塞給他。
趙雲騰帶著她走回車上,她忍不住問:「你跟領班拿了什麼東西?」
「哦,我問她甜點的水果去哪裡買的,可以給飯店做參考。」
「趙雲騰,不要拿我當傻瓜!」
他微微一笑,發動了車子,「我去向她打聽何莉玲的私人資料,她現在自己開保養品公司,雖然做得不錯,但想跟我鬥還早得很。」
「……你想做什麼?」
他冷冷一笑。「妳放心,我不會存心整倒她的公司,相反的,我要跟她下一筆大訂單,所有飯店都用她的衛生用品,看她接不接我的生意。要是她接了,就可以證明她也不過是個見利忘義的偽君子,要是她不接,我就讓她一整年沒生意。」
這還不叫整她?言紫霓搖頭,「別這樣,太殘忍了。」
「她當眾讓妳難堪,妳還要幫她說話?」
她直視著他,眼中帶著深深的感傷和無奈,還有自我嫌惡。
「因為那是我應得的教訓,而且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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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對一個女孩來說,是青春正盛的花樣年華。但是她如果不幸長得太胖,五官不夠亮麗,個性又太內向,又跟個囂張跋扈的富家千金同班,十六歲會變成惡夢般的年紀。
回到公寓,兩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腳邊放著兩瓶啤酒,言紫霓低著頭,把她當年的荒唐娓娓道來。
「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一個無冤無仇的人那麼壞?反正就是覺得她好胖,長得好醜,動作又慢,反應又遲鈍,看了就討厭。所以我沒事就拿她出氣,因為是她讓我心情不好,當然要對著她發洩。可是我卻忘了,別人也是有感覺的。」
當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始終看著地面,一直有種衝動想挖個洞鑽進去。
啊啊,為什麼她還有臉坐在這裡說這些話呢?別的不說,眼前的雲騰和他弟弟當初也吃了她不少苦頭,現在居然還得聽她懺悔?
趙雲騰小心地問:「然後她就自殺了?」
她輕輕點頭。「差一點就救不回來。我那時雖然多少有點害怕,還是很厚臉皮地想,反正爸媽一定會幫我擺平的。果然,她父母鬧到學校,我父母就拿錢安撫他們,然後把我轉到歐洲念貴族寄宿學校,我居然還不知天高地厚,心想……」她一時說不出話來,最後終於擠出幾個字,「我終於可以跟真正有水準的人當同學了。」
「然後呢?妳在歐洲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