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曲鍾人未散

第7頁 文 / 方蝶心

    派翠西亞才重回潘芭杜兩個禮拜,光是安排媒體採訪就不下數十次了,搞得單可薇煩不勝煩。

    她急著要下床去阻止,然而才踩下一腳,意識到自己的赤裸,連忙又縮了回去,佯裝鎮定的抬起酡紅的臉頰,「小璽,妳先出去好不好?讓媽咪先換件衣裳。」

    「媽咪,反正也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啦,因為派翠西亞早就把人接來了。喏,她們都在離宮那邊逛了大半天了。」單璽往屋外一樓的草地一指。

    湯鎮權快步走向窗台,挑起紗幔看去。

    不看還好,一確認對方身份,他心中大喊不妙,雙眉高高冉聚。

    她怎麼會在潘芭杜出現?難不成她發現了什麼?

    不行,絕對不能讓朱書珊看見他在潘芭杜出現,要不然以她記者職業本能的蠻性跟固執,定會把潘芭杜上下整個翻過一遍才會善罷甘休。

    看見湯鎮權臉色變得嚴肅,生性敏銳的單可薇連忙問:「怎麼了,有你認識的人?」

    「嗯,而且還是一個陰魂不散的棘手記者,美聯社的朱書珊。」

    「你跟她有過節?」

    「她異想天開的想要挖掘任何有關我的新聞,像只擺脫不掉的蒼蠅,要命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時招惹她了。」他口吻很是反感,「可薇,我懷疑她可能已經掌握到什麼線索,所以妳得多多防備這個記者。」接著彎身望著女兒,「小璽也一樣,面對不認識的人,要更會保護自己。」

    「我會的,爹地。」她點點頭保證。

    「可薇,我得馬上離開,絕對不能讓她看見我。」

    「嗯,」單可薇顰眉定心思索,「鎮權,你從後方小運河的卸貨出入口離開,小車庫裡只停了一輛大哥的車,你先拿去用吧!小璽,車鑰匙在一樓的主宮殿左手邊的抽屜,妳去拿。」

    「媽咪,那妳會去接受採訪嗎?」

    「呵,這我可沒說,派翠西亞搞出來的事情,就讓她自己去收拾吧!」她放肆的仰頭往後一躺。

    「我先定了,好好照顧自己。」湯鎮權關愛的望了她一眼,旋即跟著女兒的步伐離開。

    他走後,單可薇起身到房裡的獨立浴室梳洗,精神頓時委靡。

    每一次他的離開,總是會叫她惆悵許多天,像個棄婦似的數著日子好等待他下一次的出現。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是,卻無法掙脫這樣的宿命,因為她沒有辦法收回對湯鎮權的愛,打從他們在義大利機械式老爺鍾前相遇的那一刻開始。

    只是九年前的那一場傷痛,讓他們都徹底的怕了,害怕再有一次。

    低落之餘,驀然,毫無預警的一股噁心自胃部湧上,「惡……」

    突如其來的不適讓她癱軟的彎下身子,蹲在地上狠狠的吐了一肚子酸水,渾身上下沒來由的掠過一陣涼冷,叫她難受得直打哆嗦。

    吐了半天,她虛脫的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喃喃自語,「我是怎麼了?怎會突然這個樣子?」

    半晌,單可薇撐著洗手台站起身,汲水漱口衝去嘴裡的酸液。

    腦子不斷思索之際,突然一個想法竄出,「這種情況怎麼好像是……」

    陡然心頭一驚,她詫異的捂著嘴巴,數著日子,心中的懷疑越來越強烈。

    要命,她也實在是太大意了,怎麼會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萬一是真的,這……

    她震懾得不知所措。

    這廂,站在小車庫裡的單璽正以認真的口吻詢問湯鎮權,「爹地,你愛媽咪嗎?」純真的臉孔有一絲困惑和……惆悵。

    「當然,爹地愛媽咪,尤其更愛妳,因為小璽兒是爹地跟媽咪共同的寶貝。怎麼了小璽,難道妳覺得不是嗎?」

    皺起眉,她不解的搖搖頭,「既然這樣,為什麼你和媽咪要離婚?相愛的人不都是要在一起嗎?就像蘇菲雅跟連叔叔,還有派翠西亞和關叔叔那樣。」

    面對女兒的詢問,他突然說不出話來,只能一臉歉意的望著她。

    是啊,單璽何其無辜,得忍受父母的分離,雖然她比任何一個八歲的孩子都來得聰明早熟,但是她也只是個孩子,渴望著一家和樂的單純。

    「而且,為什麼媽咪不許我在學校提起你?」

    「媽咪是為妳好。」深歎一口氣,他蹲下身,目光與她平視,「小璽,聽爹地說,我不知道妳能不能懂,但是,爹地必須告訴妳,有時候,分開反而是一種最佳的守護方法,儘管這會叫人覺得不舒服,卻也是一個最安全的情況。」

    「可是爹地可以保護我們啊!有爹地在,我就會覺得安全。爹地,告訴我你會的,你會的!」單璽難過得紅了眼眶。

    「是啊,爹地當然會。」他緊緊的抱住這小小的身軀,對於這一切,他很是抱歉。

    「我也想要和大家一樣,每天都可以看到爹地,每一天都要……」她哭了起來。

    「小璽……」可他無法允諾。

    每一回看著女兒,他總會想起那個來不及長大的孩子,他常在午夜想著,如果沒有九年前的那一晚,是不是情況都會不一樣了?

    車庫裡,父女倆痛苦又難過的靠著彼此,湯鎮權想要彌補,卻害怕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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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黃色的刺繡蕾絲上衣,領口一圈高貴的絲絨軟料,身不是中性帥氣的單寧牛仔褲,Dolce&Gabbana把單可薇襯得清新簡單,然而素白的臉色卻顯露出她內心的急切。

    達達的鞋聲自樓上傳來,只見單可薇匆匆交代,「我出去一下,跟派翠西亞說車子我開走了。」接著快步離開主宮殿。

    蘇菲雅暫停手邊的工作,「單老闆,派翠西亞說美聯社記者要採訪……」她還來不及把話說完,單可薇已經消失不見。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為什麼走得這麼急?」手拿撢子的蘇菲雅納悶的說。

    不久,派翠西亞領著兩名記者踏入主宮殿,阿諛的招呼著,「請坐、快請坐。」她一邊按捺著大記者,一邊忙不迭的往蘇菲雅身邊靠去。

    扯扯蘇菲雅的衣襬,她附耳低聲問:「有沒有看到單老闆下樓?這兩位美聯社的記者等很久了呢,妳上去叫老闆別再打扮了,她已經夠美了啦!要她動作快一點--」口吻壓抑且急切。

    蘇菲雅搖搖頭,「單老闆也沒什麼打扮啊!」她揚手往外一指,「而且還急急忙忙的借了妳的車要出門。」

    派翠西亞當下一愣,「啥,又要開我的車出去,那她有留下租金嗎?」嗓門不自覺的扯大。

    「沒有。」她誠實的搖搖頭。

    崩潰!「可惡,又沒付我租金,這次,我定要控告她強行擄車--」派翠西亞抗議的大聲嚷嚷,扭身離開趕著要去阻攔,完全忘了身旁還有兩個記者。

    「喂!快給我停車,單可……」然而等她衝到門口,寶藍色的車子已經往大門口揚長而去。

    「可惡--」她十分扼腕。

    耳尖的朱書珊知道單可薇已經駕著車子離開,旋即對同事和派翠西亞表示,「我還有別的採訪工作,先走了。」

    不等旁人說什麼,她快步的定向停車處,跟著駕駛她的紅色跑車迅急的離開,跟蹤單可薇。

    昨天從爆炸現場追逐湯鎮權的蹤影后,朱書珊在接近菲爾松柏樹林的公路上掌握到這輛車牌號碼XC-729的寶藍色VolkswagenPassatV6,她得知車主是名叫派翠西亞的女子,然後又循線得知派翠西亞工作的地方--潘芭杜傢俱收購會社。

    說來也巧合,約莫九年前,一次朱書珊和家人到維吉尼亞州旅遊時,曾經在潘芭杜買過一座義大利機械式老爺鐘,猶記得當時的老闆是名年輕男人,可從派翠西亞告訴她,目前的老闆已經換成了單可薇--育有八歲女兒的單親媽媽。

    基於新聞記者敏銳的直覺反應,比對派翠西亞提供的相片,又根據她隔著距離拍攝到湯鎮權和一名女子在湖岸依偎的相片,從身形、髮色判斷,她強烈認為單可薇即有可能就是相片裡的那名女子,而且也很有可能正是湯鎮權絕口不提的前妻,是以她以採訪為名,實則想要當面和單可薇對話,以釐清她所有的揣測。

    沒想到,單可薇跟湯鎮權一樣,對媒體竟是同樣的敬謝不敏,讓朱書珊的直覺更加強烈,沒有絲毫減弱。

    「這一次不能再跟丟了,一定要完整掌握住這條線索。」她在踩下油門的同時,暗暗的告訴自己。

    別人越是不想提起,她朱書珊就越要挖掘真相,這就是記者的本分。

    這廂,僅用一手掌控方向盤的單可薇心思紊亂的頻頻蹙眉歎息,渾然不覺身後有輛紅色跑車緊緊跟隨。

    漫長的六十四號公路上,她感覺到一種宛若是她和湯鎮權永遠見不到未來的茫然。

    約莫五十分鐘後,她把車子開入維吉尼亞醫院停車場,朱書珊也跟著進入,隔著一定的距離,不讓單可薇發現她的蹤跡,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門診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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