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湛露
東野蘭悅耳的笑聲響起,「妳看自己看得挺準的嘛。就是有幾個成語用得不恰當。什麼『老奸巨猾,左右逢源』,妳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至於為君的馭臣之術,御國之術,我說了,妳不要著急,慢慢就會明白的。妳這脾氣也要慢慢收斂,我會時常提醒妳的。」
「北陵那邊不管了嗎?」她又問道:「你放手讓蕭寒聲去做,但我怕他未必是赤多焰的對手。且那蕭寒意又古古怪怪的,不知她會不會成為滅赤多之計中的大患?」
他眸子清亮笑道:「既然如此,妳不如親自問問她。」他揚首對窗外道:「外面可是赤多王妃?屋外風寒,請進屋相談如何?」
蕭寒意在外面聽得夠久了,聞聲立刻推門進屋,摘下紗帽與兩人直視相對。
東野雪剛才光顧著和東野蘭說話,並未注意窗外動靜,驟然看到她的出現,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我們前腳剛回來,後腳妳也到了?赤多焰肯放過妳?」
蕭寒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看著兩人半晌,忽然說:「我特意飛奔而來,是有一事要向兩位請求。」
「哦?蕭公主也有有求於人的時候?」東野雪故作驚訝狀,饒富興味的問:「妳要求什麼?」
「求天殺公主的一樣東西。」蕭寒意說。
她聞言頓時警覺起來,「求什麼?不會是湛瀘劍吧?」
蕭寒意認真的搖搖頭說:「是公主的一滴血。」
東野雪愣住,繼而哈哈大笑,「我的一滴血?我的血很珍貴嗎?這些年在外打仗傷了無數回,流血亦無數次,卻從沒想過會有人不遠千里來向我討一滴血,真是好笑啊。」
東野蘭比東野雪沉靜得多。蕭寒意要血的原因他雖然不明白,但目的卻很清楚。
他淡淡開口,「妳要救誰?」
她遲疑了下,還是說出答案,「赤多焰。」
東野雪聽罷由笑轉而不解,「妳要救他?他怎麼了?病了?」
蕭寒意不語。
東野雪不悅了,「要我的血去救我的敵人,妳以為我有那麼傻嗎?」
東野蘭道:「蕭公主若是有什麼想法,不如說出來與我們討論,妳這樣一言不發,我們實在很難幫妳。」
她咬唇思慮許久,才緩緩道:「他不能死。」
「誰?妳指赤多練?」
「是。」蕭寒意堅定了信心,重重點頭。
「不行!」東野雪拍案而起,不可思議的質疑,「赤多練必須死。這難道不也是你們北陵的願望嗎?赤多不除,北陵何以復國?四海何以靖平?」她說完又冷笑一聲,「當日在驕月島,我就察覺妳和那赤多焰眉來眼去,極不尋常。沒想到妳真的可以放下國仇家恨,委身敵營,妳還真是……」
「雪兒!」東野蘭喝止了她後面的話。
蕭寒意卻道:「你讓她說下去,她無非是要說我不知廉恥,貪圖富貴,水性楊花……若是這些話可以換得天殺公主的一滴血,我願意領受。」
東野雪再度冷笑道:「我的一滴血就算再不值錢也比這幾個字貴。恕我不能從命。來人!」她高喝之下門外有護衛魚貫而入,「送客!」
絕然的命令之下,此處再無蕭寒意容身之地。在一旁的東野蘭這次並沒有放聲阻止,而是一臉深沉的看著她,似在思慮著什麼。
蕭寒意低低輕歎。她的確來得魯莽,在沒有辦法說明自己所作所為的根本原因下,她的要求會被拒絕也是合情合理,她不怨恨。眼下只有暫時離開,以圖後計了。
她離開東宮,找了一間客棧住下,一夜輾轉不能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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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蕭寒意走出客棧。經過一夜,她已經想好了對應之策。
她來東野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得到東野雪的一滴血。若是軟的沒用,就只有來硬的了。她從未和東野雪交過手,所以沒有絕對的把握,更何況東野雪的身邊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東野蘭,因此不能貿然出手。
軟硬皆不可施,那就只有智取了。後天便是東野女王的登基大典。昨夜從店中客人聊天得知,今日東野雪會到城外的飛龍寺祭天祈福。
她知道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若能伺機與東野雪一搏,取得對方一滴血,便算大功告成了。
她買了套東野百姓的衣服,變裝為男子,一路直奔飛龍寺。
飛龍寺前幾十丈都已戒嚴,東野雪的車馬還沒有到。
來看熱鬧的百姓人山人海,在官兵的層層把守之下,無不踮著腳尖等候瞻仰新女王的風采。
蕭寒意躲在人群中,靜候時機。
在她身後有兩個人也擠過人群朝她這邊靠攏,一男一女的聲音隨之傳來--
「你快點,不站前面點就看不清楚了。」
少女清靈的聲音讓蕭寒意忍不住側目。
「別再擠了,我已經一身大汗,剛才還被一個小孩兒踩掉一隻鞋。」青年男子滿心懊惱,悄聲對那少女說道:「妳若是想看東野雪,一會兒進宮也能看,幹麼非得往這裡擠?不知道的人沒準兒還以為妳是敵國的刺客呢。」
蕭寒意心頭一閃。怎麼?這少女不是東野人?聽那男子的口氣,她似乎還可以隨意出入皇宮?他們是哪國貴族?
她偏頭側目去看,少女已經站到她身側。那是一張充滿青春朝氣的美麗面容,神情中掩不住的古怪精靈。
她剛剛站走,就聳動鼻子四下聞,「好像有股子香味兒?」
此時那名俊朗青年也擠到她身邊,將她一把拉住,責備道:「妳斯文點好不好?有哪個……會像妳這樣?」
少女說道:「真的有香味兒,而且不是脂粉香,倒像是女孩兒家的體香。」
青年忍俊不住,「我只聞到老爺們的臭汗味兒,什麼體香都沒聞到。」
那少女突然感覺有目光從旁邊悄悄向她投來,本能轉臉去看,正好與蕭寒意的目光對上。
她一驚,呼道:「哎呀,只聽說東野蘭是人中龍鳳,沒想到東野的美男子居然這麼多?」
青年偷偷掐了她一把,「斯文斯文,妳簡直是斯文掃地!看我回去怎麼和玉叔說!」
「你敢說!」少女挑起眉毛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向蕭寒意這邊,歎著氣,「不知道東野蘭比這位公子如何。若他真是舉世少見的美男子,當初我真不應該……」
青年一把摀住她的嘴,「妳還真是口無遮攔,我看妳再待下去肯定會出禍事,」說時便將少女拉出人群。
蕭寒意略覺奇怪。這一對男女從哪裡來?又與東野是何關係?
她想跟過去看個究竟,但東野雪的車隊正巧過來。沒辦法,只有先顧及這邊。
她悄悄將繫在脖子上的圍巾拉起,擋住大半張臉。待看到東野雪獨自走下馬車,即將走進大門時,迅速揚手一揮,扔出一枚火彈。
這是她在北陵時從赤多焰身上偷來的,是天下人聞之喪膽的「赤霄鬼煙」。
火彈扔在空地上頓時炸開,煙霧瀰漫全場。百姓紛紛驚呼,護駕的高喊聲連成一片。
「赤霄鬼煙?」東野雪認出這煙的顏色。她聽說這煙毒性很強,急忙掩住口鼻,退到寺廟門口。
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穿過煙霧,疾刺向她的咽喉。東野雪處變不驚,她今天穿的是祭祀的服飾,衣袖寬大。她以袖做帶,一卷一拉,將長劍拽到身體右側,避開險招。
刺劍之人正是蕭寒意。眾人不知她已將鬼煙中的毒素除去,紛紛遠逃,她趁機攻擊,不求一勝,只求一傷。所以招招都是刺向東野雪外露的肌膚,這些地方最容易取得血液。
東野雪的衣服不夠靈活,身形展開後略顯笨重,周圍的侍衛看不清她的位置無法及時施救。
正在混亂之中,突然一場大雨從天傾盆而落,豆大的雨水將滿天的煙霧衝散得乾乾淨淨。
蕭寒意萬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場雨來幫東野雪的忙,心中頓時有些急躁。
煙散之後侍衛圍將上來,東野雪一揮袖,喝道:「誰也不許上來!」
眾人站住,只看她倆在風雨中如一對雨蝶般上下翻飛。
正在難分難解之際,一道白影如離塵孤鶴橫空而來,兩人眼前不禁一花,一股溫暖的強大之力硬是將她們生生分開。
蕭寒意被這股力量推得連退十幾步才勉強站定。定睛看去,東野蘭正扶著東野雪站在對面。
東野雪氣得頓足道:「你拉我做什麼?再要不了幾個回合我就將她拿下了!」
東野蘭淺笑下變,「何必呢?拿下她又如何,難道妳要殺了她?赤多王妃與我們畢竟是友非敵。」
「人家都要殺我了,你還當人家是友?你真是……」她想罵又捨不得罵,只有將話生生吞進肚子裡。
東野蘭平靜的看著蕭寒意,「王妃,還是請到寺中一敘。有什麼話今日都全部談開,我不想明日登基大典上看到任何人流血。況且……」他頓了頓,朝蕭寒意神秘一笑。「王妃想見的第二個人也在此地,何不一起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