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淺淺
逸青歎口氣,吻了吻她的臉頰。「我會想辦法,用跪的或用拜的,無論如何也會想辦法要求她原諒我。」
留衣的眼淚已經滑下來,沾濕了棉被。「為……什……麼?」她變得笨拙,三個字問得斷斷續續。
「因為我也愛你。」逸青認命地說出被他埋在心底許久的話,話一脫口,他的心情也就跟著輕鬆起來。
而留衣的反應就像所有正常的女人一樣,哭倒在他的懷中。
和每天的早晨一樣,陽光斜射在高家的玻璃窗上,餐桌的顏色顯得鮮艷美麗。
「走吧!」逸青拉著留衣的手,而她的身上正穿著他的衣服,長褲捲了幾次仍幾乎到地。
她的心裡惴惴不安,心想,這個樣子會不會像不正經的女人。
逸青看了她一眼,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他們倆雙雙走進餐廳,留衣始終低著頭。逸青用著平常的聲音囑咐她坐到奶奶身邊,也就是他的正對面。
留衣紅著臉,微微向奶奶點頭道早。「奶奶,您早。」
奶奶看著她,一時搞不清楚狀況。
留衣心想,也許大哥也是這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吧!她不敢把頭轉向逸安那邊,只知道餐桌上唯一不感驚奇的,大概只有她的共犯逸平。
她心裡開始嘀咕逸青,要不是他不讓她偷偷趕回去,就不會有這種窘態發生。可是,偷偷摸摸要到什麼時候?她心裡突然有所頓悟,朝著逸青看去。
逸青馬上回應她的注視,微笑著鼓勵她。
她真笨!逸青就是因為太清楚那種感覺,所以才堅持不讓她回去。她怎麼不瞭解他的苦心和用意?
她的臉看起來就要哭了,逸青考慮要不要立刻把她帶回房間,讓她面臨這樣的考驗未免過早了些。
可是留衣挺起肩膀,又笑了起來。她重新向奶奶道了早安,這一次聲音清脆有力,和她往常的作風一樣。她又向逸安和逸平道早。
逸青暗暗地佩服她,心想愛上她是多麼驕傲的事!
「留衣今天也是運動完才來家裡的嗎?咦,逸青也有運動的習慣嗎?否則怎麼會兩個人一起進來?」奶奶不解地說。
逸安咳嗽一聲,低頭笑了起來。
逸平則笑得光明正大。
「怎麼回事,你們在笑什麼?」
「奶奶。」逸青瞪了兄弟倆一眼,隨即面向奶奶說道,「留衣昨晚就在我房裡,被我強留到今天,而且她以後會永遠都住在這裡。」
奶奶好像還是聽不清楚,一張臉迷迷糊糊。
逸平幫他說明,「奶奶,二哥的意思是,您的二媳婦已經找到了。」
「是,奶奶,就像您說的,回娘家就在隔壁,多方便!」逸安居然也開口,表示他也支持。留衣感激地看他。奶奶似乎總算瞭解了,愣愣地問:「那周家怎麼辦?」
周家是不小的問題,提到他們,每個人的臉都黯淡許多。
「大哥,你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逸安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恐怕我得先向你謝罪,不過,我會獻上我一輩子的心力,為公司效力作為補償。」
「喂喂喂,你們在說什麼?」逸平聽出話裡的嚴重,忍不住也想參與。「別忘了我也是家裡的成員之一,有什麼事可以叫我出力。」
「我也是!」留衣也開口。
逸青看著她,憐愛地微笑。「你當然是,不過這件事得由我一個人來處理,事情是我造成的,由我來收尾。」
「你忘了從昨晚開始,就沒有你我之分?」留衣甜甜地說道。
奶奶看得出留衣眼中對孫子的愛意,也知道逸青從沒這樣認真對待過一個人,立刻無條件地接受他們。
「別爭了,這是高家的事,高家所有的人都要出一份力。」奶奶握著留衣的手,留衣高興的哭了。
出門之後,逸青拭乾她臉上的淚痕,故意糗她。「你怎麼變成愛哭蟲,這一天的淚水加起來大概抵得了你以前所有的紀錄。」
留衣擤著鼻子,逸青揉揉她發紅的鼻頭。
「讓我陪你一起去吧!」留衣說道。
「不成,這樣會使得事情更難辦,你放心,我已經向大哥請假,這兩天專心去周家請罪。」「公司會有多大損失?」
「很難說,也許一毛都不會,也許一蹶不振。」
她難過地說:「我會努力唱歌賺錢,為家裡出點力。」
他喜歡她認真的表情。「傻瓜,唱歌是你的興趣,不完全是生財工具,何況,大哥也一定不肯。你有這份心就夠了。」
他把她溫柔地推向唐家大門「去洗把臉、換件衣服,好好打起精神來練唱,演唱會就快到了,我知道它對你的重要性,趕快恢復我所熟悉的留衣,知道嗎?」
留衣乖順地點頭。
逸青告別她走向自己家門,轉頭一瞥,留衣就站在她家門前緊靠著竹籬,正像許多年前的早晨,她背著書包默默地瞅視著他。
他愛她,也許這麼多年來他都不自覺。
大步一邁,逸青走向竹籬,透過那道矮牆深深地吻她。
幾個小時之後,他面對一座高漲的火山,冒著熊熊怒焰。周明通幾乎是轟他出辦公室的,當著大家的面,甩上厚重的門。
他轉向周家。周玉婕拒絕見他,他站在周家門口,垂著頭請求原諒。
她靠在窗邊,俯視著他虔誠的身影,一顆心又想軟化又極盡難堪。她心想,當初若不立刻陷入狂熱的迷戀中,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人家說,初戀往往是沒有結果。她情竇初開,偏偏愛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如果她理智點,就會發現事情的端倪。
她不想見他,怕他說出傷她心的話來。她讓他在門外站了一天,直到周明通回來,又把他趕走。
「怎麼樣?」留衣關心地問,逸青給她的答案是一陣搖頭。
留衣很失望,但還是勉強露出微笑。今早她像個淚人兒,但現在她必須堅強,成為逸青的依靠。
「沒關係,如果有這個必要,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他微笑地看她,將她摟至懷中。「今天練習還順利嗎?」
懷中的留衣笑得可愛。「當然,順利得出奇,讓陳姊大吃一驚,她拚命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那你怎麼說?」
「我跟她說,等喝我的喜酒吧!她嚇壞了。」
逸青的臉頓時黯淡下來。「留衣……」
「別說,我知道。若是周玉婕一天不肯原諒我們,我們就不結婚。」
他擁緊她,抱歉地說:「對不起。」
「不,得到你的愛,我已今生無憾。我們理虧就該等到她的諒解。她值得遇到另外一份同樣的愛。」
「留衣,我愛你。」
「我也愛你。」
言語己嫌多餘,他們靜靜相擁,即使這樣肩並肩,躺臥於滿天的星光下,也是萬分幸福。
就這樣連續好幾日,周玉婕都避不見面。
隔天,下了一場傾盆大雨。雨水像潑倒的水般瀉了台北一地,逸青靜立在雨中,全身被雨淋得濕透。
「叫他走!」周玉婕在屋裡狂叫。「媽,你叫他走啊!他幹麼還留在門口,難道他不知道正在下雨?我永遠都不想見他,我不要聽他說出那句話,就讓他一輩子帶著愧疚下地獄吧!」
「孩子。」她的母親也哭泣著,抱著女兒安慰地說,「你還年輕,還有更多的人才等著你,你何必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
「我不要,我不要。」
「玉婕。聽媽說,失戀雖然痛苦,但絕不是世界末日。媽媽從前怎麼教你,跌倒了,站起來再重新開始。」
「媽媽。」
母親用著鼓勵的眼光看她。「去吧!如果你能面對他就表示你成功了。」
雨水滂沱,嘩啦嘩啦地下著,周玉婕走到門口,打開大門。逸青以為再也看不到的面孔出現在門前,他的心滿是罪惡。
他一下子不知道該從何開始。「玉婕……」
「你為什麼要來?反正我們才交往不到一個月,你大可不吭一句地毀掉這門親事。」
「我不能,除非求得你的原諒。」
「要是我永遠不呢?」
「我已經和留衣有了體認,我們也不會結婚。」
周玉婕喘著氣。「我就知道是……留……衣。」她靜靜地說。「在你還沒看出自己的心意之前,我就覺得奇怪。我想你應該愛著她才對。」
「玉婕。」
「別說了。你沒有對不起我,只是我一直不願面對事實。」她淒慘地苦笑,「想想我何必步你後塵?逃避的結果是苦了自己又害了別人。」
「對不起。」
「你也受了苦,不是嗎?」她從傘下望他,他一身的衣服早已濕透,臉龐也明顯地凹陷不少。
「你回去吧,告訴留衣我已經原諒你了。你們結婚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要是我的心裡不再有芥蒂,我會去參加婚禮;如果沒有,那就是我還需要點時間。」
他很高興,雖是淋著雨也還是露出笑顏。
「至於我爸爸,我會勸他。若是利益問題,犯不著為了兒女情事而傷了大家的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