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夏霓
如果目前的幸福能夠持續下去,他可以不去在乎樊京恩丟下的那些話,因為那沒有根據!
低下頭,邵儀鳳忙著整理手邊工作,直到他將廚房雜事告一個段落,熟悉的咖啡香氣重新瀰漫在鼻間,才讓她抬起頭來。那個遠在廚房的男人,不知何時已坐在自己身側,桌面上多個黑色馬克杯。
「忙完了?」將桌上散落的文件收拾好,她笑著詢問,當做沒發現尉璟豐的不對勁。
「嗯,那你呢?忙完沒?」
「暫告一段落,中場休息。」
「是嗎?那正好能陪我。」大手一撈,將她圈入自己懷裡,原本收拾好在她手裡的文件資料,散落一地。
「嘿!你在鬧我嗎?」她皺起秀眉,瞇起眼來問他。
「意外。」他聳肩一笑,低頭就想吻住她的辱。
「不行!我說過的,會傳染給你。」兩掌按在他的嘴上,邵儀鳳堅持的很。
「你已經好很多了,這點咳嗽不會影響我。」他咧嘴露出白牙,輕咬留在唇上的指尖。
邵儀鳳攏起眉來,卻未收回手。「會!它會傳染給你的。」
「我不在意。」
「可我卻不想花時間照顧病人。」邵儀鳳輕推開他,至少目前窩在他懷裡的距離,不會讓他輕易便得逞。
尉璟豐眼中閃過一絲火花,詫異的感覺堆積在胸口,卻不動聲色。他告訴自己別太敏感,她的意思,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照顧病人,萬一你生病了該怎麼辦?」她皺起俏鼻來。「你保重點,別把這重擔扔在我肩上,我可扛不了。」
他忍不住輕笑開來,收攏雙臂。「和我這麼計較?」
見他豁然開朗,她原先籠罩心頭的複雜情緒,也因他的笑容而退隱,邵儀鳳伸出手來,指尖順著他的輪廓輕輕描繪。「為什麼我會覺得快樂?」緩緩滑過他濃眉,她的溫度留在他臉上。「是因為在你身邊的緣故嗎?」
他只是靜靜擁著她,聽著她從未向自己傾吐的心聲,心頭有股很緩很暖的溫度盤旋。
「為什麼我感到幸福?」指尖滑向他英挺的鼻,她目光溫柔地像池沉靜內斂的湖水。「是不是遇到你的關係?」
尉璟豐淡淡地笑,享受此刻甜蜜的幸福。他的懷裡,終於能有除了自己以外的體溫,正好足夠給他溫暖。
「我們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然後給彼此最想要的……」
驀地,尉璟豐的雙臂收緊,身軀僵直得十分不自然,使得懷裡的女人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望向他,指尖留下的溫度,停在那道淡得快要見不到痕跡的傷疤中。
「你……怎麼了?」她不解,十分困惑他突如其來慘白的臉色。
「沒有。」只是意外她的話竟和從前的「她」巧合的相同……
「你有,別騙我。」
「你多心了。」
他一概否認到底的態度教邵儀鳳更加懷疑。「我想問你,這疤怎麼來的?」
「忘了,我記不得了。」他壓根不想回答這問題。
尉璟豐態廈變換之快,讓邵儀鳳不得不和那道傷疤做聯想。「你看樣子是記得的。」
「我說我忘了。」鬆開環抱她的手,他拉退兩人親密的距離。
見他選擇迴避這話題,邵儀鳳偏偏就是想挖開他包裹住自己的保護層,她可以如此坦率地在他的面前,為何他不能?「你只是選擇逃避,並沒有忘記。」
他沉默的擱下杯子,步到落地窗前,目光落在大樓底下的霓虹燈火。
「我只是想關心你,想多在乎你一點,就像你對我一樣。」她道。
本是背向她的身影緩緩轉過來,目光冷峻。「我們兩人對於這段感情的認知及所需,不會是一樣的,永遠……不會是相同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應該是一樣的,難道不是?」
「不會是,也不該是……」因為回想到過往,他眼神剎那間變得冷漠,帶著很深沉的距離感,教人無法不去正視。
「那是什麼意思?你是質疑我?還是質疑這段感情的真實度?」她問道。
見他沒有回答,邵儀鳳腹裡竄上一把無名火。「這時我真恨自己沒有過人的能力,也沒有讀心術,更不會心電感應,所以只能站在原地面對你的冷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收緊握在身側的拳,尉璟豐唇抿得很緊,那雙總帶笑意的眼,此刻冰冷的映在落地窗潔白的鏡面上。他透過那扇門窗,見到反映在身後的人影,和自己一樣高傲地仰起下巴,眼神倔強的不肯服輸。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在這段愛情裡面露出最真實的自我……所以你要的東西,希望不會太可怕。」他不僅看著她說,也同樣對著自己說。「因為這就是現實,不要在愛情最美的時候就學會欺騙自己。」
聽他話說得輕淡似風,涵義卻尖銳如針,邵儀鳳心頭火燒得是理智盡失。「欺騙?我只是說出心中的期盼,這叫欺騙自己?」她只是想要他的愛和陪伴啊!為什麼他的意思好像她要的東西是魔鬼?!
因為她愛上了他,所以不想說出傷人的話,摧毀這段感情。只得委屈的轉過身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紙,讓眼淚模糊掉視線。
她不哭!因為她本來就沒擁有任何欺騙的動機,不過是單純的珍惜這段愛情,可是真心卻被他數落得一文不值。
如果愛情能夠秤斤論兩,她可以坦率地放在天秤上和他一同計較彼此的真心,但他能嗎?能和她一樣坦蕩?
「我不曉得原來付出關心,只能得到你的責備!那我寧可退回到先前觀望的態度,我一樣能夠得到一份單向的感情,相反的對我而言沒有絲毫損失。」而如今她選擇回應他的愛情,得到的卻不夠完整,那她要這段情感做什麼?
「我告訴自己你和他們不一樣,不會傷我的心。身邊來來去去這麼多人,為什麼得到我的心後,你還是一樣捏碎它了?我不懂你們男人千方百計得到一個女人,難道就只想看到她們流淚心碎的表情嗎?」她氣得說話顫抖,胡亂地將紙頁攏回手中,狠狠捏在掌心,彷彿這樣就能不再傷痛。
她的控訴正指責著他的缺口,尉璟豐勾起很淺的苦笑,卻也沒有正面回應。「你累了,而我也想睡了。」
邵儀鳳跪在地板上收拾的動作因他冷淡的一句話而停下,過了三秒後才發現強忍在眼中的淚水正落在紙頁上,糊掉所留下的字跡。她顫抖地抓起那疊紙,頭也不回的離去,更不願將淚水當做是對付他的武器。
耳邊迴盪起響徹雲霄的摔門聲,尉璟豐只是輕輕歎口氣,轉過身去環視還存有她餘溫的空間,意外發現桌下有一張白色紙頁。
步上前去拾起紙頁,上頭鉛字印刷的字體使他眉頭深鎖,那雙墨黑色的眼瞳,正洩漏太多的傷痛難過,赤裸裸的自己在她離去之後,才卸下所有偽裝。
☆☆☆
「在寫什麼?」
「沒什麼。」
樊京恩狐疑地望向眼前男人,停下翻開卷宗的動作,壯碩的身軀直挺挺地立在辦公桌前,似乎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
「你什麼時候學會翻字典的?」他記得八歲就移民到國外的尉璟豐,中文本來就不好,虧他空有一具東方味濃厚的臭皮囊。
本握在掌心裡的鋼筆,因為樊京恩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被摔飛在桌面上,差點壯烈犧牲,俊逸的臉平添三分青白的氣色。
寬敞簡約的辦公室內,古怪的氣氛環繞其中,樊京恩輕咳一下,看著眼前男人七手八腳的,將手邊那本跟辭海一樣厚的字典收拾掉,不動聲色地埋首在自己準備報告的卷宗內。
「中文不好學,是吧?」雖說尉家都是台灣人,但這傢伙從小中文就是出奇的差,尤其到了國外以後,樊京恩發誓,所有中國文字進到尉璟豐腦子裡,一律是火星來的字體,有看沒有懂。
噢!他迄今還無法忘記五年前那個剛到台灣、可憐的自己,面對尉璟豐簡直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而且還被那傢伙大材小用。第一個月就是替他翻譯台灣的——食譜……滿滿的一疊台灣食譜耶!
不過這幾年台灣幾乎是尉璟豐第二個家,中文程度總算進步飛快,看得懂、說得流利,只剩大字還寫下了幾個。
「中文字對你不會有任何的困難?」尉璟豐再次問出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
「我親愛的好友,從來就沒有。」樊京恩攏緊濃眉,手底卷宗用力合上。「不要再問我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很多遍了!」他到底是煩不煩啊?全公司就只有自己,還要把文案翻成外文才能呈交到上司手上。他非做那個倒楣鬼就是了,誰叫上頭老大就叫尉璟豐!
「是嗎?真好。」他咧嘴一笑,將跌飛在桌面角落的鋼筆納入手裡。
樊京恩冷冷瞅他一眼,是他自己特別,不是別人奇怪!「你看字典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