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黎孅(黎奷)
小冰小心翼翼，因為這水不便宜！一瓶就得花掉她兩天的餐費，打破可不得了，她會賠死的！
想也知道又是組長看她不順眼，才要她做這種差事，通常這種重物是男生在做，而且還是用推車推，才不像她只能用扛的從倉庫扛來。
小冰不曉得自己哪裡惹組長不開心，通常都是這樣，她被整得莫名其妙，小冰知道不管自己做什麼都吃力不討好，她一開始會生氣、會覺得委屈，可久了也就習慣了，反正她從小吃苦吃慣了，因為孤兒的身份，再難看的臉色她都看過，甚至她高二時被一個學長追求，兩小無猜的交往，卻因為那位學長的成績退步，讓他的父母非常不滿，而到學校找上她，他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前，拿她的身世大作文章，給她難堪，譏笑她是掃把星，難怪她父母不要她……
這種難堪，她很早就嘗過了，沒什麼的……沒什麼的……
但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會想起曾經受過的委屈而落淚，但又想起對所有院童一視同仁疼愛的院長媽媽，小冰的心情就會平復。
小冰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捨棄了她，還有院長媽媽不會放棄她。
「姨！」琳琳慌慌張張的跑來，讓陷入沉思的小冰猛然回神，驚訝看著她。
「什麼事讓你這麼緊張？怎麼了？」遇到壞人？不，琳琳碰不到人，除非她遇到……惡鬼？
小冰霎時臉色發白，被自己的聯想力嚇到。
「我看到爸比了！」好興奮、好開心的語氣。「我看到爸比了！姨！你帶我去找爸比！」
「真的嗎?!」小冰瞪大了眼。「這麼巧？」她還以為不花個一年半載的不可能找得到呢。
「真的！姨，你看，我爸比在那邊！」琳琳笑得好開心，指著迎面走來，那穿著合身亞曼尼的男人。
小冰一看，楞住了，久久回不了神。
那是……琳琳的父親？可能嗎？真的假的？
「我剛剛站在爸比面前，爸比都沒有看到我！姨，你快點幫我跟爸比說我在這裡，快點快點！」她著急地催促著。
那個男人小冰知道，而且非常熟悉，她在「風行廣場」工作了兩年，當然記得這位不時到各樓巡視的大老闆——炎行御。
「琳，你確定炎行御是你爸爸？」小冰不免懷疑。
「真的！他是我爸比，姨，拜託你跟爸比說我在這裡。」琳琳很認真的請求。
「呃……」小冰遲疑了下。
她要怎麼跟老闆說？
老闆，你女兒在我旁邊，可是你看不到她，只有我看得到她，而且她在找你！
這種話一說出口，她一定會被Fire掉！原因是她有妄想症，組長會非常樂意親自炒她魷魚的。
「琳，沒有別的辦法嗎？」她總覺得這樣冒昧去認人會成反效果。
「姨，你答應我要找爸比的。」琳琳急得眼眶泛紅。「我找到了啊，可是爸比看不到我……嗚嗚，我剛剛一直叫爸比，爸比都不理我，哇……」
哭了！她哭了！
小冰頓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麼安撫她。
別人聽不到琳琳的哭聲，可她聽得到啊，而且爆大聲的，讓她直想捂起耳朵，加上琳琳的泣訴指控都像是針對她而來——
她變成千古罪人了啦！
「好好好，你不要哭了，我幫你就是了嘛。」她頭大的歎息。
「YA！姨最好了。」琳琳立刻破涕為笑，歡呼起來。
小冰只好硬著頭皮，走向大老闆炎行御，呃，還有組長，她會不會死得很難看啊？
抱著被炒魷魚的心理準備，她顫著聲，怯怯的介入老闆和組長之間氣氛不太對的談話——
「老闆，不好意思，能不能打擾你一點點時間？只要一下子就好了！」小冰走到炎行御面前，表情尬尷為難的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真的！」她再三保證，生怕大老闆不相信她這小小員工的話。
炎行御楞了一下，分神看了小冰一眼。
真是瘦得可以，她的身高只到自己胸口，已經夠瘦了，還這麼矮！臉色更是差，看起來有點營養不良，奇怪，公司有這麼苛刻員工嗎？
「請相信我，我要說的事情真的非常重要，與你有深切的關係！」小冰誠懇地道：「你不聽會後悔的。」
聽到這話，炎行御覺得好笑，她有什麼重要事情得跟他談？憑她？一個超市的小小陳列員？
他們根本就沒有交集。
見他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小冰心裡一陣著急，身旁的琳琳又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她只好再次壯大膽子，靠近炎行御，在他耳邊小小聲道：「我要說的事情跟琳琳有關係。」
話還沒說完，炎行御就變了臉色。
「你叫什麼名字？」炎行御沉著一張臉質問。
「我……」不免被他的氣勢懾服，小冰講話支支吾吾起來。「我叫……吳小冰。」
「馮秘書，今天到此為止。」他交代身旁跟隨的機要秘書。「取消下午所有行程，不許任何人打擾，至於你——」他眼眸一瞇，瞪著臉色蒼白的小冰。
「我？」小冰楞楞的指著自己。
炎行御拉著她手臂，用力一扯。「跟我來。」
拖著她快速離開，炎行御暴怒的舉動，讓一旁的馮秘書和超市組長都傻了眼！
那是一向嚴肅的「風行廣場」負責人炎行御嗎？什麼事讓他這麼驚惶失措，莫非……
那個小冰手上握有總座的把柄？
第三章
聽完這小員工緊張又七零八落的解釋，炎行御只覺得——荒唐！
「琳琳在你旁邊？」他輕扯嘴角。
「對。」小冰吞了吞口水，點頭。
她會緊張是正常的！平常只能遠遠觀望或在電視新聞上才能看見的人，現在就站在她面前，近得讓她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她不緊張才有鬼！
「只有你看得見她，而她正在哭？」他挑眉，露出極淺的笑。
「她說她找你找了很久，你……叫一下她的名字，不然她一直哭，好可憐的。」小冰無奈看著身旁抱著她腰猛哭的琳琳。
「嗚嗚，爸比——」
「乖，不要哭，他看不見你啊。」小冰笨拙的安撫，因為她真不知要怎麼讓這對父女相會。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炎行御沉聲質問。
她楞了一下。「幫琳琳找爸爸啊……」她還能有什麼目的？他問得好奇怪。
「你以為你撒這種蹩腳的謊言我會相信？」炎行御冷笑。「琳琳幾歲了？」
「六歲。」小冰想也不想的回答。
聽到這回答，他的笑容更冷。「我女兒今年十歲，吳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小冰又楞住了。「琳琳，你不是說你六歲嗎？」
「婆婆說我六歲嘛，嗚……」
「你的身高看起來也不像十歲啊……」小冰也覺得很奇怪。
如果炎行御說的是真的，那琳琳為什麼只有六歲的身高、六歲的表達能力？
她的舉動在炎行御眼中看來，根本是她一個人的獨腳戲。
「我不管你耍這些花招的目的是什麼。」他坐在沙發上，交疊起雙腿，凝視小冰的眼神充滿了敵意。「你拿我女兒開玩笑這一點，我無法原諒。」
這些年來，他一直壓抑自己，以工作麻痺自己，不讓自己回想起那令他抱憾終生的往事。
他的女兒，琳琳。
四年前，他送獨生愛女上貴族小學，卻在放學途中遭到綁票，歹徒要求交付贖金，且威脅不許報警。
當時的他還很年輕，剛坐上大位，創立的「風行廣場」也才開業一年，成績亮眼，意氣風發的他不受威脅，所以報了警。
卻在交付贖款時遭歹徒識破，挾持琳琳逃亡，在與警方的追逐戰中因為車速過快加上超車，因此在高速公路與對面來車迎面撞上，整台車翻覆。
兩名歹徒當場死亡，被歹徒抱在懷裡的琳琳僥倖逃過一劫，且還奇跡似的毫髮無傷，可卻從此不再說話。
心理醫生解釋琳琳是受到極大的刺激，因而喪失了語言能力，為了琳琳的病，炎行御將愛女托付給母親，將她送到美國，接受一位兒童心理學權威的治療。
這一去四年，沒有傳回任何好消息，琳琳依然不說話，眼神空洞，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麼，頭一年，炎行御還會排出假期去美國看女兒，到了後來，他抵擋不住每回見到女兒時心頭湧現的悲愴和懊悔——
如果當時他妥協不報警，琳琳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若時間能倒轉，他會依約付贖款，只要女兒平安無事回到他身旁，再多錢他都願意付！
那場綁架事件中被帶走的不只是他女兒的語言能力，同時也帶走了他的心。
琳琳是他的寶貝、他的命……
這四年來他投注所有心力在工作上，在人前扮演鐵面無私、嚴肅、要求嚴格的炎行御，只有提到女兒時，才會讓他臉上的面具瓦解。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拿琳琳來開玩笑！而眼前這個個頭嬌小的女人，竟犯了他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