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黎孅(黎奷)
「婆婆叫我琳琳,可是爸比都叫我小甜甜哦!」她一副得意的模樣。
「我問的是全名。」小冰翻了翻白眼。
琳琳被問倒了,苦惱的皺著眉。「我忘記了。」
「什麼?你忘了?!」小冰大驚。「那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爸比就叫爸比呀!」仍是理所當然的回答。
小冰忽然覺得……
「我頭好痛……」為什麼她要那麼雞婆去招惹一個鬼?
「姨,幫我找爸比。」琳琳再度抱著小冰的手臂,那股寒意又透過手臂傳來,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拜託嘛姨,我找爸比找了好久、好久,我一直走、一直走,都找不到他。」說著說著,又要哭了。
小冰就是對小孩沒轍,而且還是哭得這麼傷心委屈的小孩,一時沒想太多,就一口答應了!
「好好好,我有空再幫你找爸比,你不要哭了!」
「謝謝姨。」琳琳擦乾眼淚不再哭,露出好可愛的笑容來。
這個小女生非常可愛漂亮,唇紅齒白的,一看就知道受到最好的照顧和疼惜,是個在愛中長大的小孩,可是這樣的小孩——怎麼會離開自己的身體,以這種遊魂的形態在人間遊走呢?
她的身體呢?她的家人呢?
還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幫她找到家人及身體,結果又會如何?
小冰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回不去自己身體的遊魂在人間徘徊,是因為她的身體已經不存在了嗎?
假設結果是這樣,那這麼可愛的小女孩,就永遠只能是一抹孤魂,小冰想到這兒就覺得很心疼。
「琳琳,姨的能力有限,不確定什麼時候可以找到你的家人。」
「沒關係。」琳琳笑得更燦爛。「姨你可以看見我,還跟我說話,我已經很高興了,只要姨陪我一起找爸比,就算要很久很久才會找到爸比也沒關係!」
小冰為她的體貼和容易滿足而感動,並後悔自己昨晚不顧她哭喊,死盯著電腦螢幕的舉止。
她能力微薄,加上琳琳給的資料又少,找到她家人的機會恐怕難如登天,不過在她能力所及之處,她一定會盡力辦到的。
回到住處,小冰也顧不得梳洗,直接倒在床上,虛脫似地對那她說:「琳琳,姨好睏,先睡一下……」
「好!」琳琳蹦蹦跳跳的在小小套房裡東摸摸西看看。
「姨還沒有問你今年幾歲……」小冰快陣亡了,留著最後一口氣問這個問題。
「我記得婆婆說過我六歲哦!姨……姨睡著了……」她坐在床沿,笑兮兮的看著小冰熟睡的模樣。
真好,不記得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總算有一個看得見她的人了,除了姨,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第二個,她會乖乖的、緊緊的待在姨的身邊,說什麼都不跟姨分開。
琳琳這麼告訴自己,腦中卻不斷的想著,她到底叫什麼名字?爸比又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第二章
炎行御是少數將家族事業發展得更加蓬勃的企業家第三代。
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不愁吃穿,他是炎家第三代繼承人,單傳的獨子,所以父母對他的教育十分重視。
他十歲那年父親便急病去世,原本在家相夫教子的母親為了幼子,一肩扛起炎家的事業,並將獨生子送往英國留學。
炎李月英,百貨界知名的鐵娘子,她最著名的便是她的鐵腕作風,說是代夫出征一點也不為過,她之所以重出商場,都是為了年幼的獨子,死守著先夫留下的一切,打算等兒子長大後交予他手中。
在這之前,她不能垮。
炎行御十八歲那年便不顧母親反對強行回國,儘管牛津大學的開學日期迫在眉睫,他依舊不管,在台灣度他的大假!
炎李月英拿他沒轍,只好趁機介紹些門當戶對又年紀相仿的千金小姐給他,讓他交交朋友。
炎李月英有感於先夫的驟死,因此對健康十分重視,尤其炎行御是炎家最後一脈香煙,她更不希望這個寶貝兒子出什麼差錯,於是她硬押著炎行御上醫院進行完整的健康檢查,住院三天,花費不貲,才將所有的檢查項目都做清。
健檢之完善,還包括了性病及已婚男士才會做的精蟲檢驗。
報告兩周後出爐,炎行御身強體健,未有任何病徵,但讓炎李月英肝膽俱裂的,是他的精蟲游動力弱且數量稀少,醫生婉轉的判定他這一生難以正常受孕。炎李月英明白,她兒子這一生一定要有小孩,就算是做試管嬰兒亦在所不惜!
她怕一脈單傳的炎家就這樣斷了香火,從炎行御十八歲起,便不斷在他耳邊遊說——做一個孩子。
就連炎行御逃回英國,炎李月英依舊不死心的奪命連環Call!
炎行御不認為不能生育是一種遺憾,反倒認為藉由領養一樣可以擁有孩子,不過母親根深蒂固的想法幾乎快逼瘋了他,在二十歲那年,期末報告壓得他喘不過氣又煩得要命,加上母親不斷的碎碎念,他一時失去理智,朝著電話吼——
「一個孩子就可以讓你閉嘴不在我耳邊念、繼續煩,好!我給你!」
「真的?你答應了?」炎李月英開心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對,你現在可以讓我去看書了嗎?」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
「好好好,媽不吵你。」她眉開眼笑。「你不用煩惱,媽會準備好一切,就等你放寒假回台灣。」
因為母親的盼望,他有了一個孩子,他只是到醫院提供了一次精子,之後的過程他什麼也不清楚,連媽找來的代理孕母是誰,他都不知道。
隔年,在秋高氣爽的季節,他的女兒出生了,當時他正準備大三期中考,母親透過越洋電話傳來了好消息,她甚至還喜極而泣了呢。
對傳宗接代有著強烈使命感的炎母,絕對不滿意只有一個孫女,可試了多次,花了大筆金錢,卻全都失敗了。
這個孫女的出生,同樣費盡了心思,懷她的代理孕母在懷孕五個月時,有子宮收縮的現象,極可能保不住孩子,炎李月英不願心血就這麼白費,因此花了大筆的錢,讓那代理孕母安胎。
其中醫療費之龐大,加上支付給孕母的營養費更是一筆可觀的數字。
「一個就夠了,媽。」炎行御睜隻眼閉只眼一年餘,他覺得夠了,一個孩子已經足夠,醫生不也說了,他很難有自己的孩子嗎?
「好,一個就好。」炎李月英也看開了,既然她命中注定只有一個孫女,那麼她就把唯一的孫女教養成優秀的繼承人,讓她接掌炎家的一切。
原本,炎行御對這個女兒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連幫她想個名字都不願,甚至母親傳來女兒的相片,他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他親眼見到女兒時,女兒已經三個多月大了,她被保母照顧得白胖可愛,剛學會翻身,笑起來甜甜的,是奶奶的心肝寶貝。
「琳琳,這是爸爸哦。」炎李月英抱著三個月大的孫女,迎接甫從英國放寒假回來的炎行御。
炎依琳,炎李月英為孫女起的名字。
炎行御一時間傻了眼,沒有過當父親的真實感,直到母親笑著把女兒放到他手中,他笨手笨腳的接過,把原本笑得可愛的女兒都給弄哭了……
他手忙腳亂的模樣,逗笑了在場的保母以及愛孫心切的母親。
以往每每放假回台灣,他一定造訪台北市各大夜店,這回他沒有,他全部的時間都待在家裡,跟他的寶貝女兒培養感情,甚至還背著女兒到百貨公司嬰兒用品部門購物,忍受專櫃小姐異樣的眼光,幫女兒採買新衣和新玩具,就像全天下寵愛女兒的蠢爸爸。
炎行御不想跟女兒分開太久,於是他卯足了勁,在大學學業即將完成的一年半里,超修了碩士班的課程,當他拿到大學畢業證書的那一天,碩士文憑同時到手,他一點時間都不肯浪費,立刻飛回台灣陪女兒。
炎行御疼女兒是出了名的,誰都不能妨礙他跟女兒的玩樂時間,就算是天大的Case也一樣,在「風行廣場」開幕的同時,他與幾位新興的服裝設計師簽了約,創立了以女兒名字為名的兒童服裝品牌——ELIN。
他親自參與設計,讓ELIN兒服品牌一上市就引起廣大迴響,而且口碑一致好評。
也正因為他對女兒的疼愛,才會害了他的寶貝女兒……
看著辦公桌上女兒的相片,裡頭的她笑容燦爛,穿著白色緞面小禮服,頭上戴著小皇冠,明明是婚禮上的小花童,卻像個公主般吸引眾人注意。
可他的小公主,已經很久沒有對他露出這麼可愛的笑容了。
有多久呢?四年了吧?他的公主、他的女兒——琳琳,長達四年的時間不曾開口說話。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都是他把女兒害成這樣的……
濃濃的自責將炎行御扯入無盡的漩渦中,年輕的臉龐佈滿痛苦郁色,沉浸在深深的哀傷裡,久久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