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朱燦璃
況且,雅姝可能不知道,當她提起那個叫夏承宇的男人時,臉上的表情有多麼豐富!雖然她的表情是不悅、是懊惱的,可是她臉上的紅潤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生氣多了,不像以前……以前那種一看到男人就冷冰冰的面孔,即使連她們看了也會怕呀。
不可否認的,那個夏承宇的確干擾了雅姝平靜的內心生活,可是那至少讓她更像個活生生的人,而不再只是一座毫無生氣的冰山。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雅姝,說真的,夏承宇和翁子洋比較起來,你比較討厭哪一個?」郭伶伶別有含意的提出這個疑問。
「他們兩個?」紀雅姝歪頭想了一下,很快地回答:「當然是那個討人厭的夏承宇。」
「為什麼是他?」
「因為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那麼賴皮的人,一天到晚死纏不休,真是令人討厭。」
「可是那個翁子洋也好不到哪裡去呀,他自尊自大的作為,才真的讓人受不了吧?」郭伶伶提醒她。
「話是這樣沒錯,可是那個夏承宇真的很噁心,整天談情說愛的。」她最怕當他說他愛她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激盪感讓她的心好慌,好惶恐。
「那個翁子洋才惹人嫌吧?他不但動口,還喜歡動手不是嗎?夏承宇至少還是個君子,哪像他整天藉機毛手毛腳,想到就噁心。」
「可是夏承宇他……他根本不容許別人拒絕他,他——他是個暴君。」紀雅姝慌亂起來,說話也開始變得語無倫次。
「但真要論起專制,翁子洋才應該是排名第一的吧?夏承宇雖然有時也會專制,可是那都是為了你好呀。」
「他——哎呀,伶伶,你到底想問什麼嘛,你是存心和我唱反調嗎?反正那個夏承宇,真的、真的很討人厭就是了嘛。」紀雅姝被郭伶伶逼得說不出話,只能忿忿然的槌著桌子,再一次強調。
「是嗎?」郭伶伶瞭然的勾唇一笑。「也許你該想清楚,困擾在你心底的情緒真的是討厭嗎?或許是其它的,例如……」
「例如什麼?」其他三個女孩都睜大眼瞧著郭伶伶。
「喜歡。」
「不可能!」紀雅姝立刻跳起來,大聲反駁:「我不可能喜歡他,我討厭他,我討厭天底下所有的男人!」
郭伶伶三人互看一眼,歎了口氣,搖搖頭。最後顏碧霞開口說:
「雅姝,你對男人的看法太偏激了。以前伯母在世,我們不好規勸你什麼,但是如今伯母已經去世了,我們才站在好朋友的立場上,給你一個忠告:我們覺得你應該要摒除心裡的成見,試著去接受一些好的男人。我知道你從小在伯母的教導下,對男人感到憎惡是難免的,可是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呀,至少我們知道,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好的男人,你這樣以偏概全,對他們來說是不公平的。就像如果有人說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我相信你一定也不會贊同的,對不對?」
周育萍也跟著勸道:「對呀,像我爸媽已經結婚二十幾年了,可是還一直像新婚時一樣恩愛,可見天下不是沒有永恆的愛情,只是伯母運氣不好,沒有遇到而已呀。」
「雖然我爸媽的婚姻不算圓滿無缺,可是我並沒有因此對愛情失望。我認為愛情的成敗雖然有一半是操縱在別人手裡,可是同樣的,也有另一半的愛情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自己若是不肯好好把握,就等於是主動放棄了追求真愛的權利,這樣子,當然永遠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郭伶伶也語重心長的勸道。
「可是……我還是很怕呀,我怕萬一我像我媽一樣,被自己所愛的男人拋棄以後,整個人生就變得了無生趣,只能憑藉著對那個男人的恨意過一輩子,沒有了恨,就不知該怎麼活下去……我真的好怕。」
紀雅姝想起自己從小到大,不知有多少次看見母親深夜哭泣,徹夜無眠,為了那個負心的男人哀痛欲絕,那種充滿怨恨卻又令人心酸的眼神,真的讓她覺得好可怕。她很怕將來有一天,自己也會變得像母親那樣,憤世嫉俗、怨天尤人、鬱鬱寡歡,終至含恨以終。
「雅姝,你別想那麼多,我們沒有意思要逼你。」她們看到紀雅姝恐懼顫抖的模樣,不由得心疼起來。「這種觀念當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更正過來的,我們只想慢慢改變你對男人刻板的惡劣印象,讓你慢慢的,不再討厭男人。」
「我明白,但請給我時間好嗎?現在的我還是無法相信任何男人,或許將來有一天,有個人可以讓我改變吧。」不知為何,她腦海裡竟浮現夏承宇滿含笑意的英俊面孔。
「只要你肯放開心胸去嘗試就好了。」好友們對她的不再頑固感到十分欣喜。像雅姝條件這麼好的女孩,還怕找不到好男人來愛她嗎?
「那你們呢?說說你們的戀愛史吧,坦白從寬,不准隱瞞哦。」紀雅姝忽然想知道,墜入情網的女人會是什麼感覺?
「好哇、好哇!我先來……」
四個女孩像瘋了一樣,把自己一些相戀、暗戀、失戀的事全拿出來說,又笑又鬧了一個晚上。
她們鬧得正開心的時候,一向不常被使用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屋內的四人面面相覷,不知是誰突然造訪。
「會是誰呢?知道我住處的朋友除了你們,就沒有別人了。」紀雅姝感到很奇怪。
「會不會是那個夏承宇跑來了?」顏碧霞興奮的問。
「不太可能吧,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紀雅姝覺得應該不可能。
「管他可不可能,先開門再說嘛,說不定真的是他呀。」周育萍也在一旁慫恿著。
「對對,快去開門!免得讓他等久了,以為雅姝不在就走掉了。」連郭伶伶都興奮得直擺手,要紀雅姝快去開門。
她們都很想看看那個叫夏承宇的傢伙是什麼三頭六臂——尤其是在紀雅姝親口承認夏承宇長得很帥之後。
要知道,紀雅姝的苛刻眼光是出了名的。以前在學校時,再帥、再酷、再令女同學著迷的男孩,也只能換來她的一句:SOSO。
是什麼樣的男人會讓紀雅姝覺得好看?
「啊!我等不及了,我要去開門。」周育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向門口。
「拜託!育萍你不要……」紀雅姝急忙追向門口。
周育萍本以為門外站的是夏承宇,但是迅速拉開門一看——她失望了,門外的人並不是夏承宇,而是一個她也認得的中年男人。
看見他的到訪,周育萍覺得有些尷尬,怎麼……會是他呢?
「呃,你……好。」她不知該喊他馮先生,還是其它的稱謂……
「你好,請問雅姝在嗎?」馮裕邦熱切的眼眸掠過她,直投射向房內他想念的人兒身上。「雅姝。」
「你來這裡做什麼?!」紀雅姝看到來人,原本紅潤的臉色轉瞬間立刻變得蒼白。一看到他,童年痛苦的夢魘彷彿又回來了。
他是她所有痛苦的根源!
「呃——雅姝,既然你有客人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和你聯絡好了。」她的好友們見馮裕邦來到,紛紛起身告辭。
「嗯,再見,我會再打電話給你們。」紀雅姝沒有阻止朋友離去。清官難斷家務事,她和馮裕邦之間的是非恩怨,旁人是很難評判的。
她們走後,小小的斗室裡陷入了無聲的沉默,馮裕邦覺得有些尷尬。
「呃,我不知道你有朋友在,所以才會擅自跑來……」
「反正你人已經來了,再說這些也是多餘的。你今天來這裡,有事嗎?」紀雅姝面無表情的盯著這個——她本該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你還……恨著我嗎?難道你真的不能原諒我?」馮裕邦已然身心俱疲了。自己找到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已經快兩年了,可是兩年來,他從沒得到過她一個小小的笑容,更別提一句諒解他的話了。
「我不該恨你嗎?」紀雅姝冷笑著反問。「我和媽這二十幾年來的幸福,都是你一手毀掉的,拜你之賜,這輩子除了怨恨,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作原諒。」
「我已經後悔了,我知道當年不該拋下你媽和你。這些年來,我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責當中,並沒有一天好過呀。」他悔恨交集的低下頭,深深懊悔自己當年不該貪戀一時的富貴權勢,拋下懷著身孕的青梅竹馬戀人另娶她人,害得她獨自帶著肚裡的孩子離開,痛苦的苟延殘喘著,至死都沒有快樂過……
如今這個無法入馮家戶籍的私生女,是他心頭唯一的牽掛呀。
「後悔有什麼用?後悔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嗎?」想到母親到死都得不到他的一句道歉,她就忍不住心痛。
「雅姝,我只是想彌補你呀,你離開瀚洋實業,到宏達企業來上班吧,我會給你一份好的待遇和一個好職位,在自家公司上班總是比到外人的公司自由,你說對不對?」馮裕邦再一次要求道。「你不原諒我沒關係,只要能讓我每天看到你、照顧你,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