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羽柔
「孩子?小桃花?你在說什麼?」沈梓秧腦門的血幾乎要往上竄出——
「小桃花是徐姑娘五歲多的女兒,六年前徐姑娘讓徐大夫救回楊柳村後,才發覺懷了身孕。徐大夫說她是個新寡,好心收留她,還認了她做乾女兒,怎麼?沈當家,您在徐大夫家沒見到小桃花嗎?」高傳義疑道。
「沒有——我沒有看到什麼娃兒,她……我這就去找她,我要問個清楚——」沈梓秧暈眩地說道。
「梓秧,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離開可得三思。」陳繡站起身說道。
什麼贖金,徐姑娘,小桃花?現場沒有人弄得清楚情況。
「沈當家,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走,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啊——」陳揚老師傅大驚失色地說道。
「娘,眾位師傅,六年前姚心妍早就成為我的妻子了,我又怎麼能再娶親?」沈梓秧這下可真的清醒了!他說完便扯下胸前的大紅綵緞,脫了紅蟒袍便塞給光頭,定睛瞧著他說:「光頭,刀莊就交給你了!」沈梓秧說完轉身要走。
「慢著!沈梓秧,我不准你走!」
全堂的人都轉身探尋出聲的方向——
此時,新娘子早已扯下了鳳冠上的紅錦緞,手裡還拿著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長刀,奔了向前,直直地刺向沈梓秧的背心!
千鈞一髮之際,光頭忽然竄出擋在長刀的前面,這一刀便硬生生地刺進了光頭的胸膛。
其實沈梓秧可以躲過的,但他卻安著心讓陳寶晴來刺這一刀!如果可以讓她好過,他何必躲?可萬萬沒有想到光頭會替他擋了下來!
寶晴並沒有細想。或許她只是要嚇唬沈梓秧,也或許她只是一時氣憤難平,希望可以留他下來。雖然力道不強,但光頭的攔入反而讓她收不回長刀。
「你……為什麼?」寶晴大驚地收回染滿鮮血的刀,砰然一聲落地,淚流滿面地對光頭說道。
「寶晴小姐,不要做傻事……你可以殺了我,放了老大吧!他……他要去救人……讓老大走吧——」光頭說完後,浴血的身子終於支撐不住而跪倒。
寶晴撲在地上握著拳,不停捶打光頭的手臂,哭道:「誰要你多事!我不想殺你,我一點都不想殺你啊……我不要你死、不准你死,聽到沒?你這個傻光頭,如果你死了,你要我嫁給誰?」寶晴脫口而出,在場眾人無不駭然!新娘殺人還不夠,竟然還要臨陣換人?這個婚禮總算讓所有的人大開了眼界!
「你——寶晴小姐——」光頭以為是自己快死了,才會聽到這樣的夢話。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只是我太傻了,你原諒我……原諒我吧我知道你喜歡我,我一直都知道的。」
光頭的眼底才有自己的幸福啊,寶晴心中吶喊著。愛一個人容易,兩廂情願的愛卻又太難了!是該放了梓秧吧!此時寶晴和光頭注視著彼此,彷彿滿堂的賀客都不存在似的。其實他們兩人早有情悖,只是寶晴沒能看清楚,因為沈梓秧的光芒太盛,將寶晴的眼睛遮蔽住了,使她就像逐日的誇父,固執又愚昧地追逐那永遠都不屬於自己的太陽。
沈梓秧的兄弟們急忙替光頭止血裡傷,原本喜氣洋洋的婚禮,霎時全變了樣。
沈梓秧扶起了高傳義,確定光頭的傷勢無礙後,看著母親陳繡說道:「娘,這擎天刀莊原本就是陳家的。我姓沈,我要重回桃花莊,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沒有人能再阻止我!」他說完轉身跨出了喜堂的門檻……
沈梓秧和傳義隨即乘著馬車,繫上他的黑駒,一路往陽谷縣的方向而去。
小道邊兩排脫了葉的梧桐,無止無境地綿長延伸,遍地枯黃的野草鼓動著風聲,聲聲都似在催促著他,昏暗的霞雲壓著低低的姿態,連狂風都吹不散、吹不動,一片蒼茫的天空,只有蒼鷹在游弋著。
心兒,心兒!等我——等我——沈梓秧揮著馬鞭,心中反反覆覆地呼喊著。
第九章
陽谷縣西郊離大安寺不遠的明橋裡,乃青樓妓院匯聚之地,那兒新開張了一家名叫「鳳鳴坊」的妓院。
妓院有兩個大老闆,一個是歐蠻的兄弟劉竿子,一個就是在陽谷鎮橫行霸道的麻大刀,他倆在明橋裡合開了幾家賭場後,也想跨行妓院。劉竿子人頭熟,有點資本,麻刀子手下多,保鏢打手不少,兩人可說是合作無間。
那日麻大刀在賭場發現債台高築的高傳義詐賭,怒不可言,想來個殺一做百,懲戒這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哪裡知道半路居然殺出個程咬金,不但救了高傳義,還在麻大刀的臉上畫了個巴掌長的刀口,從眼角一直到嘴邊!原本就一臉橫肉的麻大刀,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丑不堪言。
歐蠻從劉竿子的嘴裡得知這事,又從麻大刀的描述中,得知此人就是沈梓秧,當下向麻大刀獻計,綁了高家的長子高傳信,明裡說是要高家來償還弟債,暗裡是想利用沈梓秧來個借刀殺人,除去麻大刀,好拿下明橋裡的地盤。
麻大刀是個直腸子,在陽谷縣靠的是一身武藝,但論聰明才智,卻沒有歐蠻來得狡猾奸險。麻大刀一心只想討回賭債,哪裡知道要得罪擎天刀莊的沈梓秧。
歐蠻和劉竿子計劃,就是要利用麻大刀綁架高傳信的當口,混水摸魚地將姚心妍的女兒小桃花也綁來,讓人以為是麻大刀一手所為,如此一來,姚心妍定會向沉梓秧討救兵,正好可借此除去麻大刀。
現在,小桃花被歐蠻和劉竿子兩人關在「鳳鳴坊」的柴房裡。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這兩個壞蛋放我出去!我要我娘,我要我娘——嗚哇——嗚——哇」小桃花讓人關在陰暗的柴房裡,不禁又叫又罵,放聲大哭。
「這小娃兒還真中氣十足。我說歐老弟,你這法子行得通嗎?」劉竿子邊說邊將柴房的門鎖上。
劉竿子一直知道歐蠻的計謀。他在心中盤算過了,麻大刀和他合夥做買賣,盡出一些吃飯不做事的傢伙,他心中早有不平,這下子如果除掉了麻大刀,那麼這富麗堂皇的「鳳鳴坊」和幾家賺錢的賭場,不都是他一個人的了?
「劉竿子,你放一百二十個心,這天塌下來,都有麻大刀替咱們頂著,你只要坐收漁翁之利就好了。」歐蠻說道。
「這小女娃兒會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引來擎天刀莊的沈當家?歐老弟,你的消息可不可靠啊?」劉竿子擔心地問。
「哈哈,劉老哥,你也太小看我歐蠻了!在楓林鎮人人可是稱我一聲諸葛蠻,我看人見事,絕對不會有錯的。沈梓秧在五年前從我手中搶走了姚心妍,我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姚心妍隱姓埋名在楊柳村,人人還以為她是個小寡婦帶個拖油瓶……這男女情事,從來就逃不過我的眼睛。」歐蠻得意地說。
「是嗎?不論如何,你總得要保證不會拖累到我,這好處,我劉老哥不會忘記的……咳……咳……」劉竿子說著又不斷地乾咳。
「謝謝劉老哥,您只要把病養好,下半輩子有我歐蠻在您四周招呼著,您盡可放心!」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劉竿子嘴角揚起笑容,心裡還是七上八下地盤算著。
***
「砰」的一聲,賭場的大門讓人給一腳踢開。
賭場裡的保鏢聞聲臉色大變,個個都抄起傢伙,衝到大門口來——
只見一名身穿黑衣狼毛的漢子,俊逸魁武,手持青光長刀。
沈梓秧傲然地環視著場內四周。
他讓高傳義到賭場後方尋找高傳信和小桃花的下落,他則一個人引來眾人,單槍匹馬闖進了賭場,直截了當找麻大刀要人。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一個人到咱們這裡撒野,留下個名兒,免得到時做了無名鬼。」一個帶頭保鏢指著沈梓秧說道。
「我要做鬼,也要拉幾個人墊背,你們這幾個嘍還不配替我在閻羅地府開路。」沈梓秧一心要拖延時間,好讓高傳義能順利找到小桃花和高傳信。
「你是菩薩放屁,好神氣啊!我們倒要看看你有幾兩肉,敢在這裡吹大氣。」
「吹大氣,不敢。要打架,更別忙,我只是要來找你們的老大麻大刀,和旁人不相干。」沈梓秧道。
「哼!你是算準了咱們麻老大不在這兒,所以才敢來撒野!」
「他不在?那麼高傳信人呢?小桃花呢?把他們交出來!」
「哦!原來是高家找來的打手,想要討人?」
「廢話少說,把人交出來!」沈梓秧心急,如果麻大刀不在此,那麼傳義有可能會找不到小桃花。
「交出人可以。麻老大說高傳義欠的賭債,連本帶利都沒有還清,再交出三千兩,咱們就放人。至於什麼小桃花、小白花的,老子這裡沒有,你不妨到『鳳鳴坊』瞧瞧,那兒有一批新進來的雛兒,紅花白花的任你挑。只是老子要看你今天有沒有這個命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