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棠芯
「念渝,媽在叫妳,妳聽到了嗎?妳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大夫說妳沒有病,可妳為什麼就是不醒過來?」好熟悉的聲音,她掙扎著想要回應,但越掙扎身體就越往黑暗裡下沉。
「這樣不是辦法,應該把她送進醫院。」又一個聲音響起,這個聲音很男性、很陽剛,卻更讓她心痛!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留在黑暗裡,為什麼不想醒來!她和龍少翼分手了,他愛上了文頌蓮、他愛上了文頌蓮……她最好的朋友和她最愛的男人!
淚水流下了眼角,雖然她現在還無法醒來,但是卻可以流淚。
「念渝!」一直守在床邊的夏夫人發現了女兒的淚水,連忙握住她的手。「妳醒了嗎?少翼,你到底對她說了些什麼,為什麼會把她弄成這個樣子?」從來都溫文嫻淑的夏母也開始發火。
「對不起。」龍少翼低下頭說:「如果妳想罵我,就罵吧。我無話可說。」
「罵你?罵你又有什麼用?罵了你我女兒會醒過來嗎?罵了你,她就會不傷心了嗎?」夏夫人也落下眼淚,她即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光看現在女兒的樣子和龍少翼臉上的表情就已經猜出了八、九分。
龍少翼英俊的臉上罩著寒霜,他深沉的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夏念渝,即使昏迷,她也在為了他落淚嗎?雙手握成了拳頭--不、不能心軟。他要愛的人是文頌蓮,是命中注定的文頌蓮!
「要不要再給洛大夫打個電話?」一旁的龍媽也心急如焚,洛大夫是龍家的私人醫生,以前去杭州給龍媽看病的人也是他。
「我想直接送她去醫院。」龍少翼看著兩個著急的婦人,自己做了決定。「不要再拖延了,她一直昏迷不醒,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他走到床邊,想要抱起夏念渝。
「你不要碰我女兒!」夏夫人大聲阻止他。
「伯母!」龍少翼的聲音不容人質疑。「現在是救念渝的命重要,還是妳對我的恨重要?只要把她救醒,妳要怎麼對待我都可以。」
夏夫人無言的讓了路,她的眼裡有著傷痛和擔憂,一旁的龍媽也是一臉不安。
龍少翼看了眼那個躺在床上,一臉蒼白、毫無生氣的女子。就在幾天前,她還對他微笑著,還露出很甜蜜幸福的表情,而現在……
他不是說過要守護她的笑容嗎?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他俯下身,伸出手去,準備將她抱起。
床上的女子卻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長長的睫毛也開始顫抖的搧動著。
「念渝?」龍少翼輕喚著她的名字。「妳醒了嗎?」
她要抓住這聲音……依然被黑霧所籠罩的女子,正在用盡她生命的力量掙扎。她知道是誰在她的床邊,她要醒過來、醒過來……
她猛地張開雙眼,又立即被那刺眼的燈光所刺激,痛苦的皺起眉。
「……水、我要喝水……」喉間的乾涸已經讓她無法忍受,閉著眼,她沙啞的低語。
「媽這就給妳去倒。」夏夫人一陣忙碌。
「念渝,如果妳醒了,就慢慢的睜開眼。」龍少翼的聲音裡也有些緊張。
「我沒事。」她繼續沙啞的低語,終於睜開了酸澀的眼眸。
眼前的他有一瞬間的模糊,待到看清時,她的心又是一陣劇烈的抽痛。她要醒過來,是為了看清他。
可是看清後,之前所有的傷害和痛苦都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她轉開頭去,不再看他。
這無聲的拒絕讓龍少翼微微愣住,然後他平復心緒,冷靜的說:「既然醒了,應該沒事。我去打電話讓洛醫生再來替妳檢查一下。」
「我沒事。」夏念渝的聲音輕柔卻固執。「我想回家。」
「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龍少翼望著她固執的側面,他知道她如果倔強起來,也不會輕易屈服。
「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夏念渝的聲音輕柔卻堅持。「我和你之間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龍少翼沒有說話,龍媽和夏夫人聽到這句話,臉色都瞬間變得蒼白。
「念渝,妳真的沒事了嗎?那我們就回家去。」一向溫柔慈祥的夏夫人,走到女兒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夏念渝轉頭看著母親,從母親的眼裡看到了疼惜與理解,她默默的點了點頭。眼眶又要濕潤起來,這一次不是為了龍少翼哭,而是為了母親的諒解。
「可是這麼晚……」龍少翼看著這對母女,終於明白了夏念渝的固執是遺傳自誰。
他的目光終於對上了夏念渝的,他在她眼裡看到了絕望的固執,龍少翼轉過身說:「好吧,我讓司機備車。」
說完,他就走了出去。
夏夫人輕撫著女兒的臉,溫柔的說:「念渝,什麼都不要想。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明白嗎?」
「媽……」她忽然聲音哽咽起來,下一秒,就撲進了母親懷裡號啕大哭。
走出門口的龍少翼聽到了她的哭聲,他回頭看了一眼,又繼續前進。
下雨了。春天的雨異常的冰冷,如果說雨是上天的眼淚,那麼它此刻是在為誰而哭?
走在雨裡的龍少翼不知道,他只知道這雨很冰冷,冰冷地狠狠打在他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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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自從前幾天從龍園回來以後,她就一直是這副模樣--
不哭不笑,不冷不熱,看起來似乎一切正常。每天按時起來,按時出門,按時回家,按時睡覺。可是人卻很憔悴,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
即使之前夏父去世,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下,她也會努力對著夏夫人露出笑容,會信心十足的說她有辦法。
可是現在,她卻不會笑了,不會笑的夏念渝,這才最讓夏夫人擔心。
又一天,她看著女兒神色淒涼的走出去,做母親的雖然心急如焚,卻又不敢當面詢問女兒,生怕刺激她,讓她更傷心難過。
她只好拿起電話,撥給了文頌蓮。
「頌蓮啊,這幾天妳怎麼都不來玩?念渝她……」因為沒有人可以商量,夏夫人自然而然的把情況告訴了女兒最好的朋友。
文頌蓮答應當天等夏念渝從洋行下班,就來看望她。
夏夫人沒有發現,文頌蓮言語之間有著尷尬相沙啞,聽起來既不自然又滿是愧疚。她只滿心希望文頌蓮來了可以開導開導女兒,讓她走出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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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渝,頌蓮來了。」房門傳來輕敲聲,一直站在窗前的夏念渝驀地回頭。
文頌蓮?不,她不想見她,不想見……
可是門已經被打開,一臉微笑的文頌蓮就站在門前。
夏念渝冷冷的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不動也不笑,更沒有說話。
文頌蓮沒有被她此刻的表情嚇到,她只是走進房裡,然後回身關上房門。
夏念渝看著她,眼前卻浮現出另一個她極力想要遺忘的畫面。這些日子,她努力的就是要讓自己忘卻某些東西,可越想忘卻,就越是不斷記起。
不管白天黑夜,不管她在做什麼,那些記憶都有如鬼魅般忽然浮上心頭。讓她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我知道妳不想看到我,可是我還是來了。」文頌蓮的眼裡有著深切的歉然。
「我是不想看到妳,不想看到妳和他……」夏念渝轉過身去望著窗外,春天來了,滿園的香氣,可是她的心卻沉在冰冷的冬季。
文頌蓮在她的床邊坐下,看著窗前的夏念渝,聲音沉穩堅定的說:「世謙回來了,下個月,我就要和他舉行婚禮。」
夏念渝回過頭,眼裡閃過詫異的光芒。
「我不能對不起世謙,世謙是我一直深愛的人。我們本來就決定了今年結婚,他也在南京政府裡找到了工作,婚禮結束後,我會和他一起去南京。」文頌蓮平靜的說著。
「那龍少翼怎麼辦?」夏念渝看著窗外的暮色漸濃,就彷彿她此刻的心情--不、她的心情是黑夜,黑夜裡不見一點星光。
「他不是很愛妳嗎?愛妳愛到願意為妳放棄一切?他絕不會讓妳和王世謙結婚的,妳不知道,他那個人只要下定了決心,就沒有做不到的事。」夏念渝的聲音很飄渺,悠悠的迴盪在文頌蓮耳邊。
文頌蓮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看向夏念渝說:「他愛的真的是我嗎?念渝,那天回去後我想了很久。他愛的不是我,他根本一點也不瞭解我,我是怎樣的人,我有怎樣的愛好,我的習慣是什麼,我討厭什麼……他全部都不知道。」
「可是即使這樣,他還是愛妳……」腦海裡浮現出了龍少翼當時那義無反顧的表情,如此冰冷,如此絕決……她的胸口又是一陣抽痛。
「不是這樣的,念渝,他愛的不是我……」文頌蓮的臉上似乎也有落寞,她甩了甩頭,站起來走向夏念渝。「他愛的是他前世的那個戀人,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