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念月
「媽……」甯丙聖斟酌再三,決定暫且壓抑住人格受到質疑的屈辱,吞下這時的委屈,似乎可以為他帶來以後的安寧。
與父親有往來的廠商之女,可想而知碰不得,一日一碰了就得負責。而他,尚未考慮「責任」與「未來」這兩個詞兒,自然會分辨、挑選玩樂的對象。
玩樂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喲,不過唯有頂尖玩家一方能明白這句話的奧秘。
「我非常同意你為我冠上的形容詞,聽起來雖是刺耳了些,但我認了,畢竟我真的是頭會吃了小紅帽的大野狼,所以那位千金小姐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則後果會怎樣,我可不敢保證。」
倘若將自己貶損得萬惡不赦,即能逃過這一劫,那他何樂而不為?只是不爽一下子而已,心既不痛,身體也沒有傷口,所以無所謂。
原思蕾哪會不曉得他們葫蘆裡賣什麼藥,她可是生他們、養他們的老媽子,拉拔的日子不是苦假的。她原本就不冀望他們兩個,三個兒子裡,比較正常的就屬老大了。
「甲權,你聽到了,他們不可靠。」
甯甲權睨了兩位兄弟各一眼,「我的工作很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他們撇得迅速乾淨,他一點也不意外。
「沒問題,我給你特權。」甯子萁以公司負責人的身份發言。
他是不管事了沒錯,公司大大小小的決策泰半也已交棒,不過掌控一切的權力仍握在他手裡。
「什麼特權?」甯丙聖興匆匆的問一眼睛都亮了起來。他的字典裡,特權等於放假。
「沒你的份!」原思蕾馬上潑他一身冷水。不孝子,一聽到好處,速度敏捷,不落人後。
「這段時間,你的工作就由老二和老三多擔待。」
「不會吧?」甯丙聖瞠眼大叫。
「我不答應!」甯乙典沒得商量的語氣。
「不要?」原思蕾哼兩聲,涼涼的說:「好啊,那接待的工作你們兩人也加入,一起輪流啊!」
「大哥,不是小弟不夠義氣,那種玩了就得負責的女生,我向來敬而遠之,所以一切勞煩你了。」兩個痛苦擺在眼前,聰明的人當然取其輕。
「乙典,你怎麼說?」
甯乙典暴烈的個性在思量輕重過後,選擇妥協。「我和嬌貴愛耍性子的大小姐,天生八字不合。」
嘿嘿,如她所願,原思蕾笑了,衝著老大微笑,「甲權,交給你羅!,,
甯子萁洞悉妻子撥打的如意算盤,妻唱夫隨一唱一和,「王老闆這位掌上明珠,聽說長得很漂亮喔。」聽說而已,意即是個不負責任的八卦消息。
「可能的話,或許你們有機會交往也說不定。」然後她就有白白胖胖的孫子可以抱了……
逕自將劇情往下發展,原思蕾愈想愈開心,兩條手臂彷彿負荷著孫子的可愛重量,壓根忘了八字尚未揮下第一撇。
「不可能!」甯甲權不假思索,無情地駁回她的想望。愛情豈是那麼容易的事?
他不相信世上存在著不經過爭取,就能唾手可得的東西,即使是一分愛戀,應當也要經過漫長的相處,或是有令人枰然心動的開端後,才能一點一滴的在歲月中累積而成……
驀地,順著這份既有的觀念,直接聯想到了那個正與他一起經營生活的薄荷,腦海浮現她的俏顏,思憶兩人第一次見面至今的點滴……
相處不算漫長,開始不夠浪漫,他卻愛煞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大哥,話別說得那麼滿,誰能保證你不會對她動心?搞不好她就是你喜歡的那一型。」壓力的警報一解除,簾丙聖立刻恢復嘻皮笑臉的模樣,加入遊說行列。
事不關己,怎樣都沒關係。
「是啊,你太拚命工作了,和沁馨分手後,沒看你和哪個女人走得特別近,我和你爸特別擔心你。」原思蕾望著沉穩得教人摸不透心緒的大兒子,好不憂愁。
當年談戀愛,他沒有張揚:失戀了,他亦沒有說,開始與結束的消息,都是經由女方告知。
只是,分手的這個結局,令所有看好他們這一對的親友們傻眼。
誰會想到當初用盡心思也要來家裡坐坐、積極與大家建立感情的那個女孩,會在這個時刻捎來分手的抱歉?
「我過得很好。」五官不再冷硬,微微上揚的唇角是他發自內心的滿足。
他對現下的生活十分滿意,他和薄荷的關係看似平淡,卻美妙的維繫著,這樣就夠了。
未來的事,他已經學會不再多想與規劃。
針對他的回答,原思蕾持保留態度,「這陣子你都沒回家睡覺吧?」語重心長的歎息,「賣力是好事,但也沒必要天天住公司吧?」
「住公司?」好一會兒沒搭上對話的甯乙典,挺納悶的語氣,「老大不是很久不不加班了嗎?」
霎時,屋子裡的其他人,疑問的眼神一起射向他——
答、答、答……
腦子裡好像有個計時器正在讀秒,原思蕾趕緊釐清混亂,「沒有加班就不會在公司過夜……」
霍地,她一派事態嚴重的著急,「你該不會因為承受不起失戀的打擊,於是矯枉過正地向丙聖夜夜笙歌的不良惡習看齊吧?」
握握拳頭,「媽,你非得每件事情都扯到我嗎?」好端端地又遭流彈波及,甯丙聖悶得有苦無處訴。
「老婆,別操心得太早,你忘了甲權自己有間公寓嗎?」甯子萁向來扮演婚姻當中清醒的那一個。
「你住自己的公寓?」甯乙典拉拉飽受一局分貝噪音凌虐的耳朵,先行詢問答案。
真受不了老爸的懦弱個性——也許他在外人眼中,是個疼惜妻子的溫柔老公,或許還能榮登標準丈夫的優良模範,但他卻認為如此寵溺老婆,太沒道理。
他的女人非但不能像老媽這樣,閒來無事便雞貓子鬼叫一番,最好也別奢想可以拿眼淚來當說服的武器,眼淚與鼻涕合而為一的那種黏稠液體,噁心得讓他看了就想吐。
』他的觀念裡,稱職的妻子該柔順沒有意見,一切以丈夫為依歸。
「大哥,你的神經全死光了嗎?」甯丙聖無法置信地怪叫,「你不覺得那間公寓裝了太多過去的回憶,睡在裡面會萬分痛苦嗎?」
換成他,寧可睡公司,也不回與舊情人同居的房子。
面子問題嘛??br />
搞不好哪天分手的前女友知道他仍住哪兒,肯定認為他對她餘情未了、念念不忘,如斯誤會一旦埋下,男人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我到今天才發現,原來你們兩個都遺傳了老媽想像力豆昌的誇張個性。」甯甲權視線淡掃全家人,緩緩說道:「我在那兒住得愜意自在,絲毫沒有你們擔心的問題。」
「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回去了。」說罷,他拎起公事包,往大門移去。
不輕不重的一道聲響自大門方向傳來,那是鐵門關上的聲音。
不知何故,同時犯了怔愣、坐視他所有舉動的四人團體,因為這道聲音喚回神志,你看我、我看你,臉上寫著同樣的兩個字——茫然。
「大哥剛才說什麼?」甯丙聖錯愕地看著老二上頭霧水罩得他一身濕,「他是說『我回去了』嗎?問題是他要回去哪,這裡才是他的家耶!」
「這算哪門子奇怪?」原思蕾拉著丈夫的手,又搖又晃地,「老公,你兒子根本就不把我這個做娘的放在眼底嘛!烏嗚……怎麼辦,甲權不理我了啦!」
「不會的,甲權最懂事,他怎會不尊重你?」拍拍她的手背,甯子萁依然掛著不慌不忙的微笑。
「有!他有!」斬釘截鐵,「事情都還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他就這樣光明正大落跑了耶!」五官一皺,風雨欲來。
「放心,那件事情交給我來安排。」廠商的女兒勢必得有人負責接待,他的大兒子當然是不二人選,因為他沉穩冷靜,凡事以大局為重,絕對不會出紕漏。
☆☆☆
星期六夜晚,週末假期的第一天,一局級法國餐廳裡,浪漫醉人的輕音樂流洩,幾乎座無虛席的偌大空間,放眼望去皆是穿扮時尚的情侶,言談凝視之間的情深意濃,令人羨慕動容。
利用假日空檔在此打工的薄荷,擔任的是外場服務員的工作,雖然時常忙碌得沒有喘息的時間,但她依然不亦樂乎地穿梭在客人之間。
八點十五分,忙碌稍告一個段落,獲得短暫的喘息機會,配戴的耳機卻又立即傳來櫃檯以無線電傳達的聲音——
「A3貴賓席,兩位喔,麻煩帶位。」
像反射動作般,薄荷聽到呼喚,第一時間馬上動作,往大門方向帶客去了。
這裡的服務生大多還是學生,半工半讀的生活很累,所以只要能力範圍所及,能多幫忙的部分她就盡力。
然而,這次,一走到門口,見著客人的長相與他身旁攜帶的女伴,她好想掉頭往回走。
向來甜美且沒有壓力的笑容凍凝唇角,她不想負責接待這桌的客人。